話音落下。

全場死寂。

只有夜風吹過祭壇，帶起姬北辰散亂的黑發和染血的衣袍。

他那雙被星辰清輝洗滌過的眼睛，此刻明亮得嚇人。不是兇狠，不是仇恨，而是一種近乎“通透”的平靜——像是站在云端俯瞰人間，看穿了所有表象，直視本質。

姬無崖被這眼神看得心頭一凜。

他忽然意識到，眼前這個少年，已經不是那個可以隨意拿捏的旁支廢物了。

那引動北斗七星的異象，那舉手投足間化解合擊陣法的從容，還有那雙眼睛，這絕對不是普通機緣能達到的！

“此子……”姬無崖心中殺意暴漲，“絕不能留！”

他不再猶豫，一步踏出，身影化作一道紫電，瞬間出現在祭壇之上。右手并指如劍，指尖凝聚出一顆核桃大小的紫色光球——光球內部，隱約可見一片微縮的星空在生滅。

“紫薇碎星指！”

這是姬氏嫡系才能修煉的高深神通，以自身紫薇星力為引，引爆敵人體內的星辰之力，從內而外將其炸成碎片。姬無崖浸淫此術百年，一指之下，曾殺過三位同階修士！

這一指，快得超越了視覺。

姬北辰甚至沒看清對方的動作，就感到胸口一涼——指尖已經點在了他的心口。

要死了？

這個念頭剛升起，體內的星辰之力就自動暴動了。

不是混亂的暴動，而是像訓練有素的軍隊，瞬間在他心口處凝聚成一層致密的、旋轉的星云漩渦。紫薇碎星指的力量撞上漩渦，就像石子投入深潭，只激起一圈漣漪，就被旋轉的星力層層削弱、化解、最后吸收。

“什么？！”姬無崖臉色大變。

他能感覺到，自己那一指的力量，泥牛入海！

這小子體內的星辰之力，精純程度遠超他的想象！甚至……比家族傳承池里儲存的“紫薇星力”還要精純？

這怎么可能？

“大長老，”姬北辰低頭看了看抵在自己心口的手指，語氣平淡，“您這指法，勁有點散啊。是不是平時修煉光顧著鉤心斗角，沒時間打磨根基？”

“你——！”姬無崖勃然大怒，正要催動秘法拼命。

就在這時——

“夠了。”

一個蒼老、疲憊，卻帶著不容置疑威嚴的聲音，從天空傳來。

聲音不大，卻像驚雷一樣在每個人耳邊炸響。

所有人，包括姬無崖，全都身體一僵，然后齊刷刷跪倒在地。

“恭迎老祖！”

天空中，一道虛幻的身影緩緩凝聚。

那是個穿著樸素麻衣、頭發花白的老者，面容枯槁，眼神卻深邃如古井。他就那么懸空站著，沒有任何靈力波動，卻讓整個天地都安靜了下來。

姬氏老祖，姬昌。

也是后世史書中記載的，“文王”。

姬昌的目光落在祭壇上，先是看了看跪在地上的姬無崖，然后看向還站著的姬北辰。

四目相對。

姬北辰心頭一震。

那眼神……太復雜了，有審視，有欣慰，有愧疚，還有一絲……他看不懂的悲憫。

“北辰。”姬昌開口，聲音溫和，“你昨晚觀星，看到了什么？”

姬北辰沉默了兩秒，實話實說：“看到了……秩序。”

“秩序？”

“星辰運轉，看似雜亂，實則各有軌跡，互不干擾。日升月落，四季輪轉，皆是如此。”姬北辰頓了頓，補充道，“我覺得，這才是‘道’該有的樣子。”

姬昌眼中閃過一絲亮光。

他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你說對了一半。星辰有秩序，是因為它們無知無覺。但人……人有七情六欲，有愛恨癡纏。所以人間無秩序，只有不斷的沖突、妥協、再沖突。”

說著，他看向姬無崖：“今日之事，你處置不當。”

姬無崖渾身一顫：“老祖，我……”

“不必解釋。”姬昌打斷他，“熒惑守心是兇兆，但引動兇兆的不一定是人，也可能是天。你連查都不查，就要用活祭來平息，這是蠢。看到北辰引動北斗異象，第一反應不是探究緣由，而是想殺了他奪取機緣，這是貪。又蠢又貪，你不配當這個大長老。”

“從今日起，卸去大長老之位，去祖地面壁三年。”

輕描淡寫一句話，剝奪了姬無崖百年來經營的一切。

姬無崖臉色慘白，張了張嘴，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在老祖面前，他連辯駁的資格都沒有。

處理完姬無崖，姬昌再次看向姬北辰。

“至于你……”他沉吟片刻，“你體內的星辰之力，精純異常，甚至引動了‘北斗垂青’。這是大機緣，也是大麻煩。”

“麻煩？”姬北辰一愣。

“嗯。”姬昌抬頭看了看還未散去的星空，“這世上，不是所有人都希望看到‘秩序’的。尤其是……那些已經習慣了在混亂中獲利的人。”

他話中有話，但沒深說，轉而道：“從今日起，你享嫡系頂尖資源配額，可自由出入‘星隕閣’參悟。家族任何人不得再以任何理由為難你。”

嫡系頂尖資源！

星隕閣！

下方跪著的人群中，不少人倒吸一口涼氣，眼中涌出強烈的嫉妒。

那可是家族最核心的傳承之地，一年只開放三次，每次名額不超過五人！姬北辰一個旁支，竟然能自由出入？

但沒人敢出聲反對。

老祖的話，就是鐵律。

姬北辰倒是很平靜，拱手道：“謝老祖。”

不卑不亢。

姬昌深深看了他一眼，虛影開始緩緩消散。在徹底消失前，他最后傳了一道密音到姬北辰耳中：

“小心姬皓月。還有……盡快離開西岐。”

聲音消失，老祖虛影徹底不見。

天空中的異象也開始消退，星辰隱去，白晝重新降臨。

一切恢復如常，好像剛才那場生死危機、那震撼人心的星空異象，都只是一場夢。

但祭壇上斷裂的鐐銬、地上那灘姬無崖噴出的血、還有姬北辰體內奔騰的星辰之力，都在提醒所有人，這不是夢。

姬北辰從祭壇上走下來。

人群自動分開一條路。那些曾經嘲諷過他的人，此刻都低著頭，不敢與他對視。那些曾經無視過他的人，此刻眼神復雜，有敬畏，有恐懼，也有算計。

他不在意。

穿過人群，走向自己偏僻而簡陋的小木屋，在家族駐地的最邊緣。

走到半路，他忽然心有所感，抬頭看向遠處一棟三層閣樓。

閣樓頂層的窗戶開著，一道白色的身影靜靜站在那里，正看向他這個方向。

距離很遠，但姬北辰如今的目力，能清晰看到那是個少女。

穿著素白長裙，黑發如瀑，臉上蒙著一層輕紗，只露出一雙清澈如秋水的眼睛。此刻那雙眼睛里，倒映著天空殘留的星辰微光，也倒映著姬北辰的身影。

兩人隔空對視了大約三秒。

少女微微頷首，嘴唇動了動。

沒有聲音傳來，但姬北辰讀懂了唇語。

她說的是：

“星辰擇主。”

“終于開始了。”

然后，窗戶關上，白影消失。

姬北辰站在原地，看著那扇關閉的窗戶，眉頭微皺。

“星辰擇主？終于開始？”

什么意思？

這少女是誰？她似乎知道些什么？

一連串疑問涌上心頭。但眼下，他沒時間去探究。

先回住處，搞清楚自己身體的變化，還有那個“太初靈光”到底是什么。

快步回到小木屋，關上門，姬北辰盤膝坐在簡陋的木床上，深吸一口氣，閉上眼睛，意識沉入體內。

首先“看”到的，是奔騰如江河的星辰之力，淡紫色的星元在經脈中流轉，所過之處，經脈被拓寬、加固，泛著如玉般的微光。

然后，他“看”向了腦海深處。

那里，懸浮著一片微型的、緩緩旋轉的星河。星河中央，是一點微弱卻無比純凈的白光。

那就是“太初靈光”？

姬北辰意識觸碰過去。

光幕再次浮現，但這次信息更詳細：

【太初靈光·基礎權限

【宿主：姬北辰

【境界：煉精化氣·后期大圓滿

主修大道：星辰秩序（契合度99.7%）

【當前功能解鎖：

1.大道共鳴檢測（被動）

2.基礎信息洞察（可解析能量構成、功法原理等）

3.靈力運轉優化（基于“秩序”原則，自動優化修煉路線）

4.戰斗軌跡推演（低負荷模式）

【備注：更多功能需宿主境界提升或達成特定條件后解鎖

姬北辰逐字逐句看完，心跳有點快。

這金手指……有點牛啊。

不僅能看到自己的狀態，還能解析功法、優化修煉，甚至輔助戰斗？

他想了想，嘗試著調動一絲星元，按照家族傳授的《周天引氣訣》路線運轉。

功法剛運行，光幕上就跳出了新的提示：

【檢測到低效靈力運轉路線：《周天引氣訣》

【分析中……

分析完成：共發現冗余節點37處，靈力損耗率42%，轉化效率評級：丙下

【是否進行優化？

姬北辰毫不猶豫：“是。”

【優化開始……基于“星辰秩序”原則，重構靈力循環模型……

【重構完成：新路線命名為《北辰星穹訣·第一層》

預計效果：靈力損耗率降至8%，轉化效率提升300%，修煉速度提升500%

【是否載入？

“載入！”

話音剛落，姬北辰就感覺腦海里多了一幅復雜的“星圖”。星圖上，一個個光點代表穴竅，一條條光線代表靈力運轉路線。和原本周天引氣訣的路線相比，新的路線更簡潔、更優美，像是一幅精心設計的電路圖。

他按照新路線嘗試運轉了一個小周天。

“轟——”

原本在經脈里奔騰的星元，像是終于找到了正確的河道，流動速度驟然加快，而且不再是簡單的“流動”，而是在流動中不斷壓縮、提純，質量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提升！

一個小周天結束，姬北辰睜開眼，吐出一口濁氣。

這口濁氣離體后，竟然在空中凝成了一小片灰黑色的霧氣，久久不散——那是體內沉積了三年的雜質和丹毒。

僅僅一個小周天，就抵得上他過去苦修一個月！

“這就是……開掛的感覺嗎？”姬北辰喃喃自語，嘴角忍不住上揚。

但笑到一半，他忽然想起老祖最后那句密音。

“小心姬皓月。盡快離開西岐。”

姬皓月，他知道。家族年輕一輩的嫡系天才，十八歲就修煉到煉氣化神中期，據說已經觸摸到了“紫薇星體”的門檻，是內定的下任族長候選人之一。

為什么要小心他？

還有，為什么要盡快離開西岐？

姬北辰眉頭皺起，隱約感覺到，自己覺醒這件事，恐怕只是一個更大漩渦的開始。

窗外，天色漸暗。

夜幕再次降臨，星辰一顆顆亮起。

姬北辰走到窗邊，抬頭看向星空。

這一次，他看到的不僅僅是美麗的星辰，更是無數條交織的“軌跡”，是龐大而精密的“秩序”。

而他自己，似乎已經成了這秩序的一部分。

“不管了。”他搖搖頭，把雜念甩開，“先變強。只要夠強，所有陰謀詭計都是紙老虎。”

“明天，去星隕閣看看。”

“還有那個蒙面少女……”

他想起那雙倒映星辰的眼睛。

“你究竟是誰？”

夜風拂過，無人應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