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佑的命令,像一道黑色閃電,撕裂了黑風山地下世界原本狂熱而有序的氛圍。
空氣中,那股為了“肉”而燃燒的**迅速冷卻。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更原始、也更冰冷的,名為“戰(zhàn)爭”的寒意。
墨翟看著李佑,沒有問為什么。
這位不善言辭的工匠大師,只是用他那雙能看透一切結構的眼睛,深深地看了一眼自己的主公。
然后,他用一種近乎機械、不帶絲毫感情的語調回答道:“主公放心。十五日后,山中二十萬民,人人皆可披甲。”
說完,他轉身就走,步履匆匆。
他甚至沒有回到自己的工坊,而是直接沖向了那臺正在轟鳴的蒸汽機。
“停下!”他對著那些負責維護的工匠們大吼。
“所有挖掘隊,全部停止作業(yè)!”
“所有礦石,優(yōu)先供應三號、五號、七號高爐!給我煉最好的百煉鋼!”
“把那邊的鍛壓機拆了,給我改裝成沖壓模具!我不管你們用什么方法,我要在一天之內,看到第一塊標準化的胸甲被沖壓出來!”
墨翟瘋了。
或者說,他進入了一種極致的、燃燒自己生命的工作狀態(tài)。
他開始重新規(guī)劃整個工業(yè)區(qū)的生產線。
之前為了追求速度和規(guī)模而建立的粗放式生產,被他毫不留情地全部推倒。
一種名為“流水線”的全新生產模式,被他以一種超乎這個時代理解的方式,強行建立起來。
從煉鋼、鍛壓、切割、打磨,再到最后的組裝。
每一個環(huán)節(jié),都被拆分成了最簡單的、任何人都可以快速上手的工序。
一個原本是農民的漢子,他不需要知道如何打造一把刀。
他只需要知道,如何用最快的速度,把一個燒紅的鐵塊放進沖壓機,然后踩下踏板。
“砰!”
一聲巨響,一個標準的刀胚就成型了。
然后,這個刀胚會順著一條簡陋的滑軌,流到下一個工位。
在那里,另一個人負責給它開刃。
再下一個工位,負責淬火。
再下一個,負責安裝刀柄。
……
整個工業(yè)區(qū),變成了一頭吞噬著礦石和煤炭,然后瘋狂吐出兵器和甲胄的鋼鐵巨獸。
效率是恐怖的。
第一天,他們生產出了一百套粗糙鐵甲和三百把制式橫刀。
第三天,這個數(shù)字變成了一千套甲、三千把刀。
第七天,當墨翟不眠不休地解決了熱處理和材料配比的幾個關鍵問題后,這個數(shù)字再次翻了五倍!
每天,都有超過五千套嶄新、閃爍著冰冷寒光的甲胄和上萬把鋒利兵器,從這片地下工廠里源源不斷地運出。
如果說,墨翟負責的是打造戰(zhàn)爭的“軀殼”。
那么白起,負責的就是為這具軀殼注入“靈魂”。
在李佑的命令下達的同一時間,白起就行動了。
他沒有多余廢話,直接將所有挖掘隊全部在中央廣場集合。
黑壓壓的二十多萬人。
他們還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臉上帶著疑惑與茫然。
白起站在高臺上,他的身后是他那一千名親衛(wèi)。
“從今天起,‘神都競速’取消。”他的聲音如同萬年不化的寒冰。
臺下一片嘩然。
很多人臉上都露出了失望的表情。
這意味著,他們吃肉的夢想破滅了。
“但是。”白起話鋒一轉。
“王爺有新的命令。”
“有敵人,要來搶走你們的房子、搶走你們的飽飯、搶走你們的女人和孩子。”
“他們要毀了這里的一切,讓你們重新變回那些在外面啃樹皮、等著被餓死的流民。”
“你們,答不答應?!”
白起的聲音陡然拔高,如同驚雷炸響。
“不答應!”
“誰敢搶老子的飯碗,老子跟他拼命!”
“殺了他們!”
人群的情緒瞬間被點燃。
他們不在乎敵人是誰。
他們只知道,有人要毀掉他們現(xiàn)在擁有的一切。
這是他們用自己的汗水換來的家。
是齊王殿下賜予他們能活下去的希望!
誰要毀掉它,誰就是他們的死敵!
“很好。”白起冷冷地看著臺下。
“現(xiàn)在,所有十六歲以上、四十歲以下的男丁,出列!”
人群騷動起來,很快,超過十萬名青壯男子站了出來。
王二麻子也在其中。
他有些害怕,但更多的是一種說不清的激動。
“從此刻起,你們就是我仙朝的預備役士兵!”
“你們的訓練,只有一個目的。”
“學會殺人。”
白起的訓練方式簡單、粗暴,甚至可以說是殘酷。
沒有復雜陣型,沒有高深武藝。
第一天,站軍姿。
從日出到日落。
不許動。
動一下就是一鞭子。
暈倒了,拖到旁邊,潑醒,繼續(xù)站。
一天下來,就淘汰了三萬多人。
第二天,隊列。
前進、后退、左轉、右轉。
走不整齊的,鞭子。
跟不上口令的,鞭子。
犯錯的隊長,當著所有人的面打斷一條腿。
整個訓練場哀嚎遍野。
但,沒有人敢反抗。
因為白起說了,能堅持下來的,每天可以多領半碗粥。
表現(xiàn)最好的那一隊,晚上有肉湯喝。
第三天,他們拿到了墨翟工廠里第一批生產出來的木制長槍。
訓練內容只有一個動作:刺。
對著面前的草人,一遍、一萬遍、十萬遍地重復同一個動作。
“你們要記住!”
“戰(zhàn)場上沒有花里胡哨的東西!”
“你們要做的,就是把你們手里的東西,用最快的速度捅進敵人的身體里!”
白起的聲音在每一個新兵的耳邊回蕩。
王二麻子感覺自己的胳膊已經(jīng)不是自己的了。
他每天回到那個小木屋,連端碗的力氣都沒有。
但他沒有放棄。
因為他婆娘告訴他,醫(yī)館里的郎中說了,他兒子的燒已經(jīng)退了。
王爺還給每個孩子都發(fā)了糖吃。
他看著兒子那重新紅潤起來的臉蛋,看著他手里攥著的那塊麥芽糖。
他覺得,身上又充滿了力氣。
他要戰(zhàn)斗。
為了這個家,為了他的兒子。
第十天。
第一批嶄新的鐵甲和橫刀被運到了訓練場。
當王二麻子親手穿上那套沉重、散發(fā)著冰冷鐵腥味的盔甲時。
當他握住那把比他之前用過的任何農具都要鋒利百倍的橫刀時。
一種前所未有的,名為“力量”的感覺,從他的心底油然而生。
他不再是一個任人宰割的流民。
他是一個士兵。
一個可以保衛(wèi)自己家園的仙朝士兵!
……
十五天的時間,轉瞬即逝。
黑風山還是那座黑風山。
但在它的內部,已經(jīng)發(fā)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地下基地變成了一座巨大的、武裝到牙齒的戰(zhàn)爭堡壘。
那二十三萬流民,也蛻變成了一支數(shù)量龐大、紀律嚴明,并且對李佑充滿了狂熱崇拜的……軍隊!
指揮中心。
李佑、白起、墨翟,三人并肩而立。
在他們面前的沙盤上,正清晰地顯示著黑風山外的景象。
地平線上煙塵滾滾。
一面繡著“侯”字的大旗正迎風飄揚。
在那大旗之下,是黑色、望不到邊際的鋼鐵洪流。
玄甲軍!
大唐帝國最精銳的重騎兵,如同移動的鋼鐵堡壘,散發(fā)著令人窒息的壓迫感。
在他們身后,是密密麻麻的天策府步卒,軍容嚴整、殺氣沖天。
李世民的王牌到了。
墨翟看著沙盤,語氣平靜地匯報:“稟主公,十五日,共計生產出‘仙朝一式’鐵甲八萬三千套、制式橫刀十三萬柄、長槍二十萬桿。”
白起接著說道:“稟主公,刨除老弱病殘,仙朝現(xiàn)有可戰(zhàn)之兵共計十二萬。其中,五萬為正卒,已完成基礎隊列與刺殺訓練;七萬為輔兵,可負責后勤與守備。”
李佑點點頭。
他看著沙盤上那支代表著大唐最高武力的軍隊,眼神里沒有絲毫畏懼。
反而是一種……棋手看待棋子的冰冷興奮。
他緩緩抬起手,指向了黑風山入口外那片狹長、如同葫蘆口一般的谷地。
“傳我命令。”
“白起,率三萬正卒,于此地正面迎敵。”
“告訴我們的士兵。”
“他們的身后,就是他們的家、他們的妻兒、他們的……飽飯。”
“這一戰(zhàn),若勝……”
李佑的嘴角勾起一抹殘忍的弧度。
“我讓他們吃一個月的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