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還沒亮透,山神廟的破窗就漏進幾縷冷光。易風攥著短匕的手還帶著少年人特有的薄繭,指節卻繃得發白——昨晚殺趙家護院時濺上的血漬,在刀柄上凝成了深色的印子,像塊洗不掉的疤。
“快些走,趁天亮前過了黑石坡,到青埔鎮還有二十里。”木老把裝著黑鬃熊妖丹的玉盒塞進阿珠懷里,又摸了摸易風的頭,掌心的老繭蹭得他額角發癢,“你才十二,往后遇到事別硬拼,趙家的人……咱們惹不起。”
易風點點頭,把短匕別在腰后,又扯了扯身上洗得發白的粗布褂子——這還是阿珠爺爺改小的舊衣服,袖子短了一截,露出手腕上因煉體生出的淡紅色紋路。阿珠跟在后面,懷里的玉盒硌得她小聲嘟囔:“易風哥,我怕……趙家的人會不會還在找咱們?”
“不怕。”易風回頭,露出一口白凈的牙,眼里卻沒什么笑意,“有我呢。”
三人順著青石古道往南走,晨霧把路遮得看不清,只能聽見腳踩在露水上的“沙沙”聲。走了約莫一個時辰,前面突然傳來馬蹄聲,還有人吆喝著:“都給我仔細搜!趙管家說了,昨晚跑了三個窩藏兇徒的,見著帶孩子的就攔下!”
木老臉色一變,趕緊拉著兩人鉆進路邊的草叢。草葉上的露水瞬間打濕了易風的褲腳,他趴在地上,透過草縫往外看——五個穿著灰布短打的漢子騎著馬,腰間都掛著“趙”字銅牌,為首的那個絡腮胡手里還拿著張畫影,上面畫著木老和阿珠的樣子,旁邊歪歪扭扭寫著“兇徒同黨”。
“是趙家的護院……”木老壓低聲音,手都在抖,“他們怎么來得這么快?”
絡腮胡的馬剛好停在草叢邊,馬蹄子離易風的腦袋只有三尺遠。易風攥緊短匕,指尖都掐進了掌心——他能感覺到,這五個護院都是煉體四重,比昨晚殺的三個還強些,可他才十二歲,就算有煉體九重的實力,真打起來也未必能護住阿珠和木老。
就在這時,一只溫熱的手突然拉住了他的胳膊。易風猛地回頭,看見個穿著素色布裙的女孩蹲在他旁邊,梳著雙丫髻,發梢還沾著草屑,眼睛亮得像晨露。女孩比他高半個頭,看起來也就十四歲的樣子,背著個小布包,手里還捏著幾塊刻著紋路的木片。
“別亂動。”女孩的聲音像蚊子叫,卻很清楚,“我幫你們躲過去。”
沒等易風反應,女孩就把木片往地上一撒,手指在草葉上快速劃了幾下。易風突然覺得周圍的霧氣好像變濃了,連馬蹄聲都遠了些——護院的吆喝聲就在耳邊,卻沒人往草叢這邊看。
絡腮胡在外面罵罵咧咧:“搜!給我往草叢里搜!趙管家說了,抓著人有賞!”
兩個護院下馬,拿著刀往草叢里戳。刀鋒離易風的腿只有一寸遠,他嚇得屏住呼吸,卻看見女孩又捏了個訣,地上的木片突然發出微弱的光,把草葉都映得發綠。護院的刀戳到光上,像是戳在了棉花上,怎么都進不來。
“奇怪,這草里怎么這么悶?”一個護院嘟囔著,又戳了幾下,還是沒動靜,“算了,可能跑遠了,咱們去前面搜!”
馬蹄聲漸漸遠去,女孩才松了口氣,癱坐在地上,從布包里掏出塊麥餅啃起來。易風爬過去,小聲問:“你是誰?你剛才弄的是什么?”
“我叫云曦,十四了。”女孩咬著麥餅,含糊不清地說,“那是隱匿陣,我爹教我的,能躲煉體五重以下的修士。”
“你爹是陣師?”木老也爬出來,看著地上的木片,眼里滿是驚訝——在青埔鎮,會陣法的修士都是大人物,哪會讓這么小的女孩單獨出來跑?
云曦搖搖頭,把麥餅掰了一半遞給易風:“我爹是個散修,去年沒了,我就自己出來找活干。剛才聽見那些護院說要抓帶孩子的,就知道你們是被趙家盯上的——趙家的人最壞了,上次還搶了我的陣盤。”
易風接過麥餅,咬了一口,干得咽不下去。他看著云曦手里的木片,又想起昨晚殺護院的事,突然問:“你知道青埔鎮的坊市怎么走嗎?我們要去賣妖丹,換靈幣。”
“知道!我也要去坊市賣陣符。”云曦眼睛一亮,從布包里掏出幾張黃紙,上面畫著跟木片上一樣的紋路,“這是迷陣符,能困人半柱香,你們要是遇到趙家的人,就用這個。”
木老接過陣符,手都在抖:“姑娘,這……這太貴重了,我們不能要……”
“沒事!”云曦擺擺手,又把布包往易風手里塞了塞,“我看你年紀小,卻敢跟趙家的人對著干,是個好人。這陣符你們拿著,坊市見!”
說完,云曦就拎著布包跑了,布裙在晨霧里晃了晃,很快就沒了影。易風捏著手里的陣符,黃紙上的紋路還帶著女孩的體溫,他突然覺得,這趟去坊市,好像也沒那么可怕了。
“走吧。”木老把陣符小心地收進懷里,又看了看易風,眼神復雜,“那姑娘……是個好心人,就是太膽大了,敢跟趙家的人作對。”
易風點點頭,把云曦給的麥餅塞進阿珠手里,又攥緊了腰后的短匕。陽光終于穿透了霧氣,照在青石古道上,遠處隱約能看見青埔鎮的城樓,可他知道,那座城里等著他們的,不只是坊市,還有趙家布下的天羅地網。
“阿珠,你跟緊爺爺。”易風走在前面,聲音比平時沉了些,“到了坊市,別亂跑,咱們賣了妖丹就走。”
阿珠抱著麥餅,用力點頭。木老跟在后面,看著前面那個小小的身影,突然覺得,這個十二歲的孩子,好像比他想象中還要堅強些——只是他不知道,易風攥著短匕的手心里,早就全是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