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風指尖捏著半塊烤得焦黑的雪尾狐肉,聽阿珠蹲在一旁撥弄著灶火,聲音里帶著幾分怯意把筑木村的處境細細道來。灶膛里的柴火噼啪作響,映得女孩鬢邊沾著的草屑都泛著暖光,可話里的內容卻讓易風心口發沉。
“易風哥,咱們這地方說起來是中州東域的地界,可離青峰城的青埔鎮還有五十多里山路,算不得正經村鎮?!卑⒅槭种笩o意識地摳著灶臺上的泥縫,“往東邊走就是蒼莽山脈的西麓,黑風嶺就橫在那,聽說最里頭藏著二階初期的妖獸——那可是相當于人類筑基期的存在,咱們這些連煉體都沒入門的,在人家眼里跟螻蟻沒兩樣?!?/p>
易風放下手里的狐肉,指節輕輕敲擊著粗糙的木桌。他想起前日在村頭看到的那幾個縮著脖子的村民,想起阿珠爺爺每次出門前都要往懷里塞的那把銹跡斑斑的短刀,原來這看似平靜的小村子,早被陰影裹住了。
“山賊?”他追問,聲音比平時沉了幾分。
“是黑風嶺外圍的‘黑狼幫’,每月要收五百塊靈幣的保護費?!卑⒅轭^垂得更低了,“咱們村總共才五十多戶,大多是像爺爺這樣躲紛爭來的低階散修,不敢進黑風嶺,更不敢深入蒼茫山脈,哪有那么多靈幣?這都欠了大半個月了,昨天有人在村頭發現了黑狼幫的標記,說再交不齊,就要……就要殺幾個人立威?!?/p>
最后幾個字說得極輕,卻像石子砸進易風心里。他想起自己被空間亂流卷到這來時,是阿珠端來的熱湯,是爺爺悄悄塞給他的半袋粗糧。在這舉目無親的凡界邊緣,這一老一小是他唯一的暖意。
“最初級的煉體丹……要二十靈幣一枚?”易風忽然想起阿珠之前提的修煉難處,指尖摩挲著掌心因煉體生出的薄繭——他如今連像樣的修煉功法都沒有,只能憑著一股蠻勁打磨肉身,進展慢得像蝸牛爬。
阿珠點點頭,眼睛亮了亮又很快暗下去:“是啊,而且獵殺妖獸換靈幣太難了。一階初期的妖獸,比如灰毛兔妖、土撥鼠妖,內丹頂多換 3到 5個靈幣;你前幾天打的那只雪尾狐,因為毛皮能做圍脖,才能給到 10個靈幣,爺爺說村子里還差上百個靈幣才能湊夠?!?/p>
易風沉默了。他摸了摸懷里那枚雪尾狐妖丹,又想起丹田深處那層死死裹著靈脈的混元封印——若能早點突破,別說保護村子,就算去青峰城找修復靈脈的法子,也多幾分底氣。
“我去黑風嶺。”
這句話說得突然,阿珠猛地抬頭,眼里滿是驚慌:“不行啊易風哥!黑風嶺深處很危險,二階妖獸……爺爺說了,咱們這種低階修士進去,跟送命沒兩樣!”
“我不去深處,就在外圍找幾只一階妖獸。”易風打斷她,語氣卻沒商量的余地,“總不能等著山賊來殺人,等著爺爺和你出事?!?/p>
第二天天還沒亮,易風就背著阿珠爺爺給的舊布包出了村。布包里裝著兩塊干糧、一把磨快的柴刀,還有阿珠偷偷塞進去的一小瓶傷藥——瓶身上還留著女孩指尖的溫度。他按著阿珠指的方向往東邊走,蒼莽山脈的輪廓在晨霧里像一頭蟄伏的巨獸,黑風嶺的黑石坡更是光禿禿的,連草都長得稀疏,只有偶爾傳來的妖獸嘶吼,在山谷里撞出沉悶的回響。
或許是心思太急,或許是黑風嶺的岔路太多,走了兩個時辰后,易風發現周圍的樹木越來越密,地上的妖獸足跡也從細小的兔爪印,變成了碗口大的蹄印——蹄印邊緣還沾著未干的血跡,顯然是剛留下的。他心里咯噔一下——這是走到黑風嶺深處了!
正想掉頭往回走,忽然聽見不遠處傳來轟隆一聲巨響,震得地面都在顫,連腳邊的碎石都跳了起來。易風趕緊躲到一棵兩人合抱的古松后面,扒開枝葉往聲響處看——
只見前方空地上,一紅一青兩道身影正打得天翻地覆,那股兇戾的氣息隔著十幾丈都能感受到。赤色的是條三丈長的赤蛟龍,鱗片像燒紅的烙鐵,每片鱗甲邊緣都炸著火星,它張口就噴出半丈高的火焰,火焰落在地上,直接燒出一道道黑漆漆的溝壑,周圍的樹木被火舌一卷,瞬間就化作焦炭;青色的是條水桶粗的青麟蟒,蟒身布滿暗青色的鱗甲,信子吞吐間帶著墨綠色的毒霧,毒霧落在石頭上,石頭竟滋滋冒起白煙,轉眼就被腐蝕出一個個小洞。
更嚇人的是它們的纏斗——赤蛟龍猛地甩尾,將一棵三人合抱的古樹攔腰抽斷,樹干砸向青麟蟒,卻被青麟蟒用腦袋頂開;青麟蟒趁機纏上赤蛟龍的脖頸,張口就往它七寸咬去,毒牙刺破鱗甲,黑色的血液順著赤蛟龍的鱗片往下淌,滴在地上竟燒出一個個小坑;赤蛟龍吃痛怒吼,腦袋一甩,用犄角狠狠撞向青麟蟒的眼睛,青麟蟒痛得嘶鳴,尾巴瘋狂抽打地面,磨盤大的石頭被抽得粉碎,碎石像暗器一樣四處飛濺。
“二階后期!”易風倒吸一口涼氣,后背瞬間就被冷汗浸濕。這兩頭妖獸的氣息,比他想象中筑基期修士的威壓還要恐怖——赤蛟龍的火焰里帶著“焚靈”的氣息,能直接燒蝕修士的靈脈;青麟蟒的毒霧更是霸道,連巖石都能腐蝕,這分明是已經摸到金丹期門檻的大妖!
他屏住呼吸,連大氣都不敢喘。這等層次的戰斗,他連靠近的資格都沒有,只能死死貼著古樹,盼著兩頭大妖快點打完,自己好趁機撿點遺漏的妖丹碎片。
可天不遂人愿。赤蛟龍一記“赤焰焚天”燒得青麟蟒背上的鱗甲脫落了好幾片,露出底下滲血的皮肉;青麟蟒惱羞成怒,尾巴突然纏住赤蛟龍的前爪,張口就往它的咽喉咬去。就在這生死相搏的關頭,青麟蟒的余光忽然掃到了古松后的易風——
“吼!”“嘶!”
兩頭大妖同時發出怒吼,像是被打擾了爭斗的兇獸。赤蛟龍猛地甩頭,一道火柱直奔易風的腦袋,火柱還沒靠近,易風就覺得頭發都要被烤焦了;青麟蟒則尾巴一甩,一道毒霧像毒蛇般纏向易風的頭顱,那股刺鼻的腥氣,讓他瞬間頭暈目眩。
易風只覺得眼前一紅一綠,腦袋像是被兩座大山同時撞上,“嗡”的一聲,意識瞬間就模糊了。他甚至能感覺到火柱的灼熱和毒霧的刺痛,順著頭皮往腦子里鉆,然后眼前一黑,重重地倒了下去。
……
不知過了多久,易風在一陣刺骨的寒意中醒來。
他掙扎著坐起來,腦袋還在嗡嗡作響,像是有無數根針在扎。摸了摸額頭,觸手一片冰涼,卻沒有傷口——只是被火柱和毒霧擊中的地方,還殘留著隱隱的刺痛。環顧四周,焦黑的土地上,兩頭大妖早已僵直不動:赤蛟龍七寸處破開一個血淋淋的洞,黑血凝在鱗甲上;青麟蟒的頭顱被燒得焦脆,斷了的毒牙嵌在泥土里,顯然是同歸于盡了。
“好險……”易風揉著發疼的腦袋,剛想起身,丹田處突然傳來一陣溫熱的異動。內視之下,他瞳孔驟縮——丹田深處那層灰蒙蒙的混元封印竟薄了些,原本連凡級一品都算不上的靈脈,此刻正像掙脫束縛的嫩芽瘋狂跳動,更讓他震驚的是,腦海里莫名多了一套功法的脈絡,《混元崩山淬體訣》五個字清晰浮現。
還沒等他細想,兩頭大妖尸體旁的妖丹突然騰空,化作兩道流光鉆進他的丹田。下一秒,滾燙的能量像是巖漿般炸開,順著靈脈往四肢百骸沖去——這是突破的契機!易風咬牙爬到不遠處的山洞里,忍著渾身劇痛,開始按《混元崩山淬體訣》運轉能量。
煉體一重的突破,用了整整三個時辰。能量在經脈里像細針穿梭,每一次運轉都帶著刺痛。易風盤腿坐在冰冷的石地上,雙手結印的動作重復了千百次,肌肉從發酸到僵硬,再到傳來撕裂般的疼。汗水浸透了衣衫,滴在地上暈開一小片濕痕,直到某次運轉時,能量終于沖破一道無形的屏障,丹田處傳來輕微的暖意——煉體一重,成了。
他剛想喘口氣,能量又開始躁動。咬了咬牙,他繼續運轉功法。二重到三重,是在反復的肌肉崩裂與修復中度過的。每三四個小時,他就要停下揉按酸痛的胳膊和腿,可剛歇片刻,能量就像催命符般沖撞經脈。某次嘗試時,右臂肌肉突然抽搐,疼得他悶哼一聲,拳頭砸在石壁上,擦出一道血痕。就這樣重復了近千次,直到第三天清晨,第三道屏障被沖開,煉體三重的氣息才穩定下來。
真正的難關,在煉體四重初期。
能量卡在了膻中穴,任憑易風怎么催動《混元崩山淬體訣》,都像撞在銅墻上。他保持著結印的姿勢,一坐就是五個時辰,千百次的能量沖擊,讓胸口的肌肉像被絞肉機反復碾磨。疼得厲害時,他會蜷縮在地上,額頭抵著冰冷的石頭,牙齒咬得咯咯作響,血腥味在舌尖蔓延。有好幾次,他都疼得失去了意識,可醒來后,看著丹田中還在躁動的妖丹能量,又強撐著坐起來。
“再來一次……”他喃喃自語,雙手再次結印。這一次,他把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膻中穴,引導著一絲微弱的靈脈之力,配合妖丹能量慢慢滲透。不知過了多少遍嘗試,當第一縷能量終于沖過屏障時,胸口的肌肉突然傳來一陣劇烈的絞痛——像是有把刀在里面翻攪,他疼得噴出一口血,卻笑著暈了過去。再次醒來時,丹田處的氣息已然渾厚了不少——煉體四重初期,成了。
接下來的五重到八重,雖然同樣艱難,卻像是有了章法。每突破一重,都要經歷三四個小時的肌肉拆解與重組。煉體五重時,腿部肌肉因為反復的能量沖擊,腫得像灌了鉛;六重突破時,后背的皮膚裂開細小的血口,汗水滲進去,疼得他渾身發抖;七重到八重,更是把胳膊的筋骨反復拉伸,每次嘗試都伴隨著骨頭摩擦的脆響。他靠著烤得焦香的赤蛟龍肉補充體力——那肉里的火屬性能量,成了支撐他熬過痛苦的最后一絲助力。
最慘烈的,是煉體九重后期的突破。
此時妖丹的能量已所剩不多,可突破九重需要的能量,卻是之前的數倍。易風盤坐在山洞最深處,雙手結印的速度越來越快,能量在體內瘋狂沖撞,每一次運轉都像是要把肌肉、筋骨、經脈一起撕碎。他能清晰地感覺到,胳膊上的肌肉在能量的沖擊下不斷鼓起、收縮,像是隨時會炸開;丹田處的靈脈跳動得越來越快,疼得他眼前發黑。
不知過了多久,他突然悶哼一聲,渾身肌肉劇烈抽搐起來——能量在體內失控了。他想停下,卻發現根本控制不住,只能眼睜睜看著能量像野馬般沖撞,肌肉被攪得不成樣子,嘴角不斷溢出鮮血。意識模糊間,他想起了阿珠擔憂的眼神,想起了爺爺塞給他的粗糧,想起了黑狼幫的威脅——“不能停!”
憑著這股執念,他拼盡最后一絲力氣,引導著靈脈之力包裹住失控的能量,一點點往九重后期的屏障沖去。一次、兩次、千百次……當最后一次沖擊落下時,他聽見體內傳來“咔嚓”一聲輕響,像是某種束縛被徹底打碎。下一秒,渾厚的氣息從丹田處擴散開來,原本緊繃的肌肉突然放松,疼痛感如潮水般退去——煉體九重后期,大成!
易風癱在地上,大口喘著氣,連動一根手指的力氣都沒有。直到片刻后,他試著抬起拳頭,輕輕砸向旁邊的石壁——“咔嚓!”碗口大的石頭應聲碎裂,碎石濺了一地。
“哈哈……這腦袋沒白被兩大妖夾!”他笑著,眼淚卻順著眼角流了下來。這兩天兩夜的痛苦,千百次的嘗試,終于換來了脫胎換骨的變化。他想起之前的窘境,忍不住自嘲,“要是上天多讓我被夾幾次,說不定早點到筑基境,甚至人仙境,就能去下仙界找修復靈脈的法子了!”
第三天傍晚,易風收拾好東西,背著裝著兩頭大妖尸體的乾坤袋往筑木村走。路上,他特意繞到黑風嶺外圍,忍著修煉后的疲憊,獵殺了十五六只一階妖獸——灰毛兔妖、土撥鼠妖,把它們的尸體單獨裝在布包里。赤蛟龍和青麟蟒的事太驚人,他不想讓阿珠和爺爺擔心。
回到村口時,阿珠和爺爺正踮著腳張望。看到易風的身影,兩人快步迎上來。
“易風哥,你沒事吧?怎么去了這么久?”阿珠的聲音里滿是擔憂,伸手就要幫他拎布包。
“沒事,就是在外圍多轉了轉,打了些妖獸。”易風笑著把布包遞給阿珠爺爺,“爺爺,您看看這些,能不能換點靈幣湊保護費?!?/p>
阿珠爺爺打開布包,看著里面堆得滿滿的妖獸尸體,眼睛都亮了:“這么多?十五六只一階妖獸,能換七八十個靈幣!加上之前攢的,再把黑棕熊妖丹賣了,剛好能補上欠的保護費!”
易風看著阿珠松快下來的笑容,摸了摸懷里的乾坤袋。他知道,這只是開始——等過幾天,他就去青峰城,把赤蛟龍和青麟蟒的尸體賣掉,換些煉體丹,早日突破筑基境。只有變得更強,才能真正護住身邊的人,才能在這弱肉強食的修士世界里,站穩腳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