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穹演武第二日,秘境生存階段。
參與者由初選混戰晉級的近三百人,銳減至秘境開啟時的二百八十人——有十幾人在昨夜或療傷、或“意外”退出。
秘境入口位于演武大營深處,是一座被激活的古老傳送陣,光門流轉,散發出蒼茫而危險的氣息。
規則簡單而殘酷:所有參與者將被隨機傳送至“赤焰秘境”外圍不同區域,在為期三日的時限內,于這片危機四伏的環境中生存下來,并盡可能多地收集散布在秘境各處的“赤焰晶核”。
晶核數量,結合生存時長,將決定晉級下一輪“軍團推演”的資格,僅取前八十名。
秘境之中,不禁爭斗,生死自負。
主觀戰臺前方,升起了一面巨大的水鏡,由數位洛炎宮廷陣法師與戰神殿一位擅長此道的神祗共同維持,其上光影浮動,分割成數十個小塊,顯示著秘境內部不同區域的實時景象。
當然,限于秘境本身的隔絕之力與范圍廣闊,水鏡所能觀測到的,也只是部分區域,更多地方籠罩在迷霧與光影扭曲之中。
烈陽神將依舊端坐主位,神色平淡。
洛炎國王與重臣們則明顯更為關注,尤其是幾位有子弟參與的權貴,目光緊緊盯著水鏡,生怕錯過任何細節。
江月坐在自己的觀測位上,并未完全依賴水鏡。
她分出一縷神念,附著在秘境入口的空間波動上,在參與者被傳送的瞬間,如同最靈巧的游魚,悄無聲息地隨之潛入。
她的“視野”,瞬間切入了一片赤紅的世界。
天空是暗紅色的,仿佛永遠燃燒著不滅的火焰。
大地干裂,到處是灼熱的巖漿河與噴發著硫磺氣體的地縫。
奇形怪狀、散發著火系能量波動的植物艱難地生長著,更深處,隱約傳來令人心悸的獸吼。
參與者們一被傳送進來,便迅速行動起來。
有的謹慎隱匿,觀察環境;有的則仗著實力或人多,開始主動獵殺秘境中的火系妖獸,尋找晶核;還有的,目光閃爍,顯然打起了搶奪他人收獲的主意。
混亂、危險,卻又充滿機遇。
江月的神念如同無形的幽靈,在高空俯瞰,快速掃描著。
她很快發現了問題所在。
那些被標記為“隨機”投放的補給點——內含水、食物、低階療傷藥乃至少量晶核的光球,其分布果然如她所料,存在著明顯的“傾向性”。
靠近幾位大貴族子弟初始降落點的區域,補給點明顯更密集,品質似乎也更好。
而一些散人或小家族子弟所在的荒僻區域,補給點則寥寥無幾。
“果然還是老問題……資源分配不公,人為制造優勢?!?/p>
江月心中冷哼,將幾個坐標異常點記錄下來。
她的神念重點鎖定了鎮山侯之孫炎燎,以及另外幾個疑似與舞弊有關的參與者。
炎燎運氣“極好”,初始降落點附近就有一個補給點,他輕松獲取了其中的三枚赤焰晶核和一瓶回元丹。
與他幾乎同時降落在不遠處的,還有另外兩名鎮山侯一系的子弟,三人迅速匯合,組成小隊。
緊接著,在炎崮那名心腹裁判的暗中引導下——江月的神念清晰地捕捉到了那極其隱晦、如同指針撥動般調整了某個區域能量流向的操作,一個本應出現在數里之外的、標注為“富集”的晶核礦點信息,如同“偶然”被炎燎小隊“發現”。
他們立刻朝著那個方向疾馳而去。
“真是……毫不掩飾?!苯卵凵癖?。
這種在規則邊緣的操縱,看似沒有直接給予物品,卻提供了最關鍵的信息優勢,比直接投遞資源更隱蔽,效果也更大。
可以預見,炎燎小隊很快就能憑借這個信息,積累起遠超他人的晶核數量。
就在江月思索著如何在不違背神庭規則的前提下,記錄下這更為隱蔽的舞弊證據,并思考其對策時,一道略顯拘謹、卻帶著決然的祈愿,如同試探性的觸手,小心翼翼地接觸到了她游離在秘境上空的神識。
江月心中微動,分辨出這祈愿的來源——竟是三王子,炎鋒?
他并未參與演武,此刻以祈愿隱秘聯系自己,所為何事?
江月略一沉吟,動用神力,構筑起一個極其私密、隔絕內外探查的臨時神念通道,與對方連接。
“三王子?”江月的神念傳遞過去,平靜無波。
那邊沉默了一瞬,似乎沒料到江月回應得如此之快,隨即,炎鋒那帶著一絲壓抑不住的激動和決絕的聲音響起:“上神!冒昧打擾,下民罪該萬死!然,下民有要事,不得不稟!”
“講。”江月言簡意賅。
“上神明察秋毫,想必已看出此番演武,有人暗中舞弊,擾亂公平!”
炎鋒的意念帶著憤懣,“鎮山侯為一己私利,不惜損害王國根基,埋沒真才,其行可誅!”
江月不置可否:“此乃你洛炎內務?!?/p>
“是!下民明白!”
炎鋒立刻道,語氣轉為急切,“下民不敢奢求上神干預。但下民身為王子,不能坐視國本動搖!下民愿傾盡所能,搜集證據,配合上神記錄!只求上神……能在最終匯報中,為那些被埋沒的寒門子弟,為我洛炎真正的未來,多書一筆!”
他頓了頓,聲音帶著一絲孤注一擲的顫抖:“下民知曉,此舉可能引火燒身。但若能用此舉換取上神一絲認可,換取王國一線清明之機,下民……萬死不辭!”
江月瞬間明白了炎鋒的意圖。
這位三王子,果然不是省油的燈。
那日宴席被自己當眾點破方案缺陷,他非但沒有記恨,反而看到了自己“明察秋毫”的能力,以及背后所代表的戰神殿的潛在影響力。
他這是要借自己的手,來打擊政敵,同時為自己積累政治資本,甚至可能……是在向戰神殿示好,為自己爭奪王位增加籌碼。
好一個規則之內的借力打力!
他提供內部信息和證據,自己負責記錄和呈報,最終通過神庭渠道施壓洛炎國王。
整個過程,自己依舊沒有直接干預洛炎內政,只是“客觀記錄”了由洛炎王子提供的“內部舉報”。
而炎鋒,則可能借此清除對手,贏得聲望,甚至獲得戰神殿的隱性支持。
雙贏。
當然,風險由炎鋒承擔。
“你可知道,你若失敗,下場如何?”江月的神念不帶感情地詢問。
“下民……知道?!?/p>
炎鋒的聲音堅定起來,“但與其渾渾噩噩,看國勢日衰,不如搏此一線生機!求上神……成全!”
江月沉默了片刻。
炎鋒此舉,固然有私心,但客觀上,確實有助于糾正演武不公,選拔真才,符合她優化流程、提升效能的初衷,也間接維護了戰神信仰的長期穩定。
而且,由他這位王子從內部提供信息,遠比她自己費力捕捉那些隱晦的舞弊痕跡要高效、精準得多。
這正符合“效率”之道。
“可?!?/p>
江月最終回應,神念依舊平靜,“但你需確保證據確鑿,指向明確。本神只記錄,不評判,不保證結果。”
“足矣!謝上神!下民定不負所托!”
炎鋒的意念中充滿了狂喜與感激,隨即迅速退去,顯然是立刻著手去搜集證據了。
江月收回這縷神念,目光再次投向水鏡與秘境深處。
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查的弧度。
“規則之內的博弈……越來越有趣了。”
她有一種預感,炎鋒提供的“彈藥”,很快就會派上用場。
而這場蒼穹演武,注定不會平靜收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