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斯屹這突如其來的一句,聲音不高,卻像一道驚雷劈在了溫念姝頭頂。
她抬頭,那雙澄澈的眸子睜得圓圓的。
“沒、沒有的事!首長!我怎么可能罵您!”她聲音都不自覺地拔尖了。
她腦袋搖得像撥浪鼓,“我是在……是在深刻領會您和林干事傳達的精神!”
她都不敢在外面叫他小叔了。
怕又說她是攀親戚。
她恨不得對天發(fā)誓,心里那個小人已經嚇得跪地求饒了。
這人是會讀心術嗎?還是她剛才不小心把心里話嘀咕出聲了?不能啊!
一旁的林向陽也愣住了,看看面色突然紅紅的溫念姝。
又看看依舊沒什么表情但問出如此石破天驚之語的謝首長,一時不知該作何反應。
謝斯屹深沉的眸光在她那張漲得通紅的臉上停留了片刻。
那目光仿佛能穿透她拙劣的偽裝,直抵她剛才那些腹誹。
就在溫念姝感覺快要窒息的時候,他幾不可察地牽動了一下唇角。
那弧度微小得幾乎不存在,隨即移開視線,重新看向林向陽,語氣恢復了之前的公事公辦“繼續(xù)。”
仿佛剛才那句嚇死人的質問,只是隨口一提,或者……是他的一個無傷大雅的惡作劇?
溫念姝:“……”
——
“閨女!!回來啦!”
何美玲看到自家女兒時,臉上笑開了花。
但定睛一瞧,立刻心疼起來,“冷不冷,臉都凍紅了,快回屋!媽燉了排骨湯,給你盛一碗暖暖!”
凍紅的?
溫念姝下意識摸了摸自己依舊有些發(fā)燙的臉頰。
心里虛得要命,這哪是凍的,這分明是被某位首長嚇的、臊的!
她含糊地“嗯”了一聲,低著頭,像只鵪鶉似的跟著母親往屋里鉆。
“今天去趙嬸子那怎么樣?”何美玲一邊忙著盛湯,一邊關切地問。
“還、還行……”溫念姝捧著熱乎乎的湯碗。
暖意從掌心傳來,卻驅不散心里的雜亂,“就是……后來碰到謝首長了。”
“謝首長?”何美玲動作一頓,有些驚訝。
“他去那兒干什么?找你?”自己閨女和謝家那層遠房親戚關系,她是知道的,但平時往來并不多。
“不是找我,”溫念姝連忙搖頭,舀了一勺湯吹著氣,試圖掩飾情緒,“是找同事談工作,正好碰上了。”
“哦,”何美玲放下心來,隨即又笑道。
“碰上就碰上了唄,你這孩子,怎么臉更紅了?是不是首長太嚴肅,嚇著你了?”
她經過這段時間已經看出來了。
閨女是真的不喜歡他了。
她才這樣說。
溫念姝內心想說,媽,他不是嚴肅,他是可怕!
他連我心里用他眼神刷鍋都能知道!這哪是首長,這是成了精的測謊儀!
這話她當然不敢說出口,只能把臉埋進碗里,悶聲悶氣地應和“嗯,是有點……太嚴肅了。”
何美玲看她這鵪鶉樣,只覺得好笑又心疼“瞧你這點出息!謝首長人是嚴厲了點,但也是講道理的。”
“再說了,論起來你還得叫他一聲小叔呢,雖然遠了點……下次見著,大大方方的就行。”
小叔?溫念姝在心里默默撇嘴,就他剛才那眼神,那問候,她哪敢攀這親戚?
恨不得離他八丈遠才好。
一碗熱湯下肚,身上暖和了。
她放下碗,溜回了自己房間。
聽他這么說。
那到時候去表演的地方就是他們營內了?
那還得見面的。
她腦子里像是塞進了一團被貓玩弄過的毛線,亂糟糟的,理不出個頭緒。
心臟還在不規(guī)律地怦怦直跳,臉頰上的熱度遲遲不退。
不會吧不會吧?
這世上真有讀心術?
那他豈不是連我之前覺得他眼神像絲瓜絡刷鍋,后來還偷偷罵他老狐貍都知道了?!
畢竟她穿過了的事都這么玄乎。
這個念頭讓她瞬間從腳底板涼到天靈蓋,整個人都僵住了。
要真是這樣,她在謝斯屹面前豈不是跟透明人沒什么兩樣?
完了完了,這以后還怎么見面?
每次見到他,她腦子里豈不是要自動開啟綠色無公害純凈水模式?
連一點雜質都不能有?這誰做得到啊!
看到不喜歡的在面前還不能蛐蛐兩句了?
她絕望地走到床邊,把自己摔進柔軟的被褥里。
用枕頭捂住臉,發(fā)出一聲悶悶的哀嚎。
讀心術……要是真有這東西。
那她在他面前豈不是比赤膊上陣還**?
連肚臍眼里有幾道褶都能被他看得一清二楚?!
這個比喻讓她自己打了個寒顫,太有畫面感了,羞恥度直接爆表。
不對不對,冷靜!溫念姝你可是經歷過信息爆炸時代洗禮的!
現(xiàn)代精神呢?科學精神呢?怎么能被一個八十年代的老男……老同志一個眼神就嚇成這樣!
第二天一早,溫念姝頂著兩個淡淡的黑眼圈坐在飯桌前,魂不守舍地攪著碗里的米粥。
她看了一眼“小郎呢?”
母親何美玲端著咸菜碟子過來,看著她這副樣子。
到嘴邊的話猶豫了幾下,還是沒忍住,重重嘆了口氣。
“念姝啊……”何美玲的聲音帶著明顯的焦慮和擔憂。
溫念姝抬起沉重的眼皮“媽,怎么了?”她心里咯噔一下,有種不祥的預感。
“是……是小郎,”何美玲壓低聲音。
“他昨天下午,同人打起來了,說是一個人打了五個。”
溫念姝的眉頭立刻擰了起來“那他人呢?”
溫郎性格乖順。
正常來說是不會主動挑事,更別說打架了。
何美玲嘆息一聲。
想著閨女咋天也累了,就沒打擾她。
“在房間呢。”
“扣扣——”
“小郎?”溫念姝敲門,在門外叫他。
門吱呀一聲打開。
溫念姝仰頭看著這個已經比她高一個腦袋的弟弟。
溫郎低著頭,額發(fā)遮住了眼睛,但嘴角那塊明顯的青紫和破皮,還是刺了一下溫念姝的心。
他穿著上衣,袖子挽到手肘,露出的胳膊上也有幾道新鮮的劃痕。
“姐。”他悶悶地叫了一聲,側身讓她進去,自己又蔫頭耷腦地坐回床沿。
溫念姝帶上門,走到他跟前,沒急著問。
先伸手想碰碰他嘴角的傷“疼不疼?媽說你自己處理的,我看看上藥了沒有。”
溫郎下意識偏頭躲了一下,聲音甕甕的“沒事,小傷。”
溫念姝收回手,在他旁邊坐下,房間里有片刻的沉默。
她知道這個弟弟,看著悶,其實性子倔,得他自己愿意說。
“為什么打架?”她終于還是開口,聲音放得很輕。
“媽說你一個人跟五個?能耐見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