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身碎骨的劇痛與永恒的黑暗并未如期降臨。
在意識徹底湮滅前的剎那,一道無法理解的震蕩貫穿了她。
并非撞擊,而是存在本身被無形巨力撕裂又重塑。
時空在萬分之一秒內(nèi)被徹底扭曲。
嗡——!
刺穿靈魂的銳鳴在顱內(nèi)炸開!
緊接著,混亂碎片如決堤洪流沖垮意識:
——墜落瞬間眼角余光捕捉到的,藤蔓縫隙后一閃而過的深色靴影!(絕非錯覺!)
——身體失控翻滾時,刮擦過皮膚的冰冷碎石與斷裂枝杈的觸感!
——急速放大的、被灰霧吞噬的深淵虛空……
畫面驟然拉升!仿佛被強(qiáng)行拽離軀殼,懸于孤島上空!
俯瞰的視野里,是末日般的景象:濃煙如黑龍翻滾,赤紅火焰正瘋狂吞噬墨綠雨林!
她“看”到熟悉的棚屋位置已成一片躍動的火海,礁石被映得通紅!火線正以恐怖的速度,向島嶼深處、向那座懸崖蔓延!
一幅扭曲模糊卻刺痛靈魂的畫面強(qiáng)行嵌入:慘白刺目的燈光下,夏時陌雙目緊閉,頭部裹著厚厚滲血的繃帶,脖頸手臂布滿猙獰灼痕!冰冷的儀器連接著他,發(fā)出規(guī)律而絕望的滴答聲……他像一具破碎的偶,被禁錮在某個純白的囚籠里。
絕望的寒冰瞬間凍徹靈魂!
同時,一個冰冷聲音片段,清晰地盤繞在燃燒島嶼的上空:“…處理干凈…一把火…連同那個礙事的女人…永遠(yuǎn)埋葬…” ——秦昊的聲音!冷酷如刀! “……時間不多了…三天…”
三天?!
“咳——!”
冰冷咸澀的海水仿佛倒灌入口鼻!強(qiáng)烈的窒息感扼住喉嚨!
兮淺猛地睜開雙眼,身體因劇烈的求生反射而痙攣!
沒有預(yù)想中的粉碎劇痛。
視線由模糊凝聚。
沒有懸崖寒風(fēng),沒有死亡深淵。
映入眼簾的,是記憶中那個破敗的藍(lán)色防水布棚頂,幾縷昏黃光線從破洞漏下。
空氣里混雜著刺鼻的海腥、鳥糞和濃重的霉味。
她正躺在冰冷堅硬的火山巖地面上,身下是潮濕**的枯葉與鳥糞。
棚屋。
她回到了登島之初,踏入這廢棄之地的那個時刻!
心在胸腔里瘋狂撞擊,每一次搏動都牽動著瀕死殘留的驚悸。
血液沖上頭頂,帶來頭暈和尖銳耳鳴。
死亡的冰冷觸感尚未褪去,與此刻身處的、不久前才經(jīng)歷的環(huán)境形成劇烈的錯位撕裂。
她猛地坐起,動作因殘留的恐懼而僵硬。
無視滿身污穢,顫抖的手第一時間探向胸口——硬質(zhì)紙張的觸感傳來!
那份至關(guān)重要的文件袋和島嶼照片,仍牢牢縫在貼身暗袋里!
緊接著摸向腰間——那部老舊的備用手機(jī)!冰冷的金屬外殼入手。她幾乎是摳開機(jī)鍵。
屏幕亮起。
日期!
那個數(shù)字如同燒紅的鋼針,狠狠刺入她的視網(wǎng)膜!
正是她隨老漁民漁船抵達(dá)孤島的這一天!
距離記憶中那場焚盡一切的島嶼大火,還有整整七十二小時!
三天! 秦昊毒蛇般的聲音在耳邊回蕩:“…一把火…永遠(yuǎn)埋葬…”
這不是幻覺!不是噩夢!
她重生了!回到了墜崖前的三天!帶著那些混雜著死亡、火焰、毀滅和夏時陌瀕死畫面的破碎記憶!
巨大的沖擊讓她渾身戰(zhàn)栗,胃部翻攪,幾乎嘔吐。
她死死咬住下唇,鐵銹味在口中彌漫,才勉強(qiáng)壓下滅頂?shù)难炁c恐慌。
必須冷靜!必須在最短時間,將混亂的記憶碎片淬煉成清晰的認(rèn)知!
墜崖——絕非意外!
記憶碎片里,墜落前頭頂上方那聲可疑的“咔嚓”,藤蔓后一閃而過的深色靴影——是秦昊的人!
他們早已潛伏島上,暗中監(jiān)視!在她即將觸及山頂核心區(qū)域時,毫不猶豫地制造了“墜崖意外”!清除障礙!
那俯瞰的“視野”……沖天烈焰吞噬雨林,棚屋化為灰燼……秦昊冷酷的滅口令……這一切將在三天后發(fā)生!
那場大火,就是為了徹底抹去所有痕跡,將她連同可能存在的證據(jù)(骨灰盒?她的探索蹤跡?)一同從世間蒸發(fā)!
還有夏時陌……病床上,重傷昏迷,命懸一線的景象!
這畫面帶來的沖擊甚至超越了自身的死亡。
他還活著!至少在大火發(fā)生時,他尚存一息,但危在旦夕!
他被誰控制?在何處?
爆炸之后發(fā)生了什么?
無數(shù)疑問翻騰,但核心無比清晰:秦昊要在三天后徹底毀滅這座島!她必須在七十二小時內(nèi),找到骨灰盒或足以釘死秦昊的鐵證!并且,活著離開!去救夏時陌!
時間,是她唯一也是最致命的武器!
她猛地站起,動作因急迫而搖晃。
目光如淬火的利刃,再次掃視空蕩破敗的棚屋。
這一次,審視穿透表象。
地上散落的空壓縮餅干袋和礦泉水瓶——這就是秦昊手下留下的狼藉!
他們曾在此短暫停留,隨后帶著真正的目標(biāo)(骨灰盒)轉(zhuǎn)移!目的地必然是山頂!那條險峻小徑的盡頭!
沒有絲毫猶豫,她沖出棚屋。
熾熱的陽光與咸腥海風(fēng)砸在臉上。
遠(yuǎn)處的黑色礁石灘上,老漁民那艘破舊的漁船依舊擱淺,他正佝僂著身子,費(fèi)力地捶打著船尾變形的螺旋槳。
時間緊迫如弦上之箭。
她甚至無暇瞥一眼老漁民,徑直轉(zhuǎn)向棚屋后方。
那條被巨大濕漉蕨葉半掩的、通往山頂?shù)亩盖托剑缤聊木瞢F之口,再次張開。
不再是一條充滿未知的探索之路。
這是一條通往毀滅倒計時核心的死亡通道。
一條她必須再次征服、且不容失敗的絕路。
她清晰地知道:獵人與獵物的界限,已然模糊。
濃密的綠蔭深處,有冰冷的眼睛,正在暗處窺伺。
深吸一口氣,壓下膝蓋舊傷傳來的隱痛和重生帶來的巨大精神震蕩,她再次撥開了那片如同潮濕巨掌的蕨葉,踏上了那條濕滑、陡峭、殺機(jī)暗伏的小徑。
每一步,都比前世沉重,也比前世更加鋒利決絕。
頭頂被濃密樹冠切割得支離破碎的天空,此刻仿佛一個巨大的、無聲墜落的沙漏。每一縷穿透葉隙的微光,都在冰冷地為那場焚盡一切的毀滅之火,倒數(shù)著最后的七十二小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