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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穗兒 第15章-問師

作者:萬宏 分類:其他 更新時間:2025-11-15 00:13:11 來源:香書小說

《普通生態學》的課堂上,吊扇在天花板上劃出緩慢的弧,金屬軸承磨出的“吱呀——吱呀——”聲像老紡車在轉,把九月午后黏膩的悶熱攪得更稠。

陽光從窗欞擠進來,在水泥地上投下斑駁的方格,講臺上的老師握著半截白色粉筆,指尖沾著薄薄一層灰,正彎腰在黑板上畫“種群增長模型”。

J型曲線的上揚像陡峭的山坡,S型曲線的平緩又像被風磨平的戈壁棱線,粉筆劃過黑板的“唰唰”聲,在寂靜的教室里格外清晰。

拾穗兒坐在第三排靠窗的位置,脊背挺得筆直,眉頭卻擰成了一個結。

她穿著洗得發白的淺藍色襯衫,領口處還留著昨天熨燙的折痕,此刻襯衫的后背已經洇出一片淺濕,貼在皮膚上,像塊冰涼的濕布。

窗外的梧桐葉被風拂得“沙沙”響,葉片碰撞的聲音溫柔得像奶奶阿古拉織毛衣時的毛線摩擦聲,卻撫不平她心頭的焦躁。

課本攤開在桌面上,“環境容納量”“內稟增長率”這些黑體字像排著隊的陌生人,每個字她都認識,連起來卻像天書般在眼前。

她的手指無意識地絞著手里的藍色圓珠筆,筆身已經被她捏得發燙,筆帽被擰開又合上,“咔嗒——咔嗒——”的細微聲響,在安靜的教室里顯得有些突兀。

前排的女生回頭看了她一眼,她趕緊停下動作,把筆攥得更緊,指節都泛了白。

筆記本上,她的字跡因為用力過猛而深深凹陷進紙頁,墨水浸透了紙背,在后面一頁留下模糊的印記。

最下面一行,她用紅筆圈出了一個問號,旁邊寫著:“為什么是K?為什么環境容納量要用K表示?”

她盯著那個K,越看越覺得陌生,像戈壁灘上偶爾出現的、認不出的石頭,不知道它藏著什么秘密。

老師還在講臺上講著,說“S型曲線的頂點就是K值,是環境能承載的最大種群數量”,可她腦子里卻全是家鄉的羊群——

阿爸阿媽在世時養的羊,每年春天都會多幾只,可到了冬天,草少了,羊就會瘦下來,有時候還會病死,這是不是就是老師說的“環境容納量”?

可阿爸從來沒說過“K”,他只說“草就那么多,羊多了要餓肚子”。

下課鈴突然響了,尖銳的鈴聲像鞭子一樣抽在拾穗兒心上,她猛地驚醒,才發現自己盯著課本發了半節課的呆。

桌面上,她的掌心印在課本上,留下一片濕痕,連課本的紙頁都被汗水浸得發皺。

她低頭看筆記本,滿紙都是歪歪扭扭的公式和圈起來的問號,剛才老師講的內容,她一句都沒記住。

教室里瞬間熱鬧起來,同學們收拾書包的“嘩啦”聲、談笑聲混在一起,有人說要去食堂吃新開的麻辣燙,有人說要去圖書館占座,那些輕松的語氣像針一樣扎著拾穗兒。

她看著同學們三三兩兩地離開,一種熟悉的無力感慢慢爬上心頭——就像小時候在戈壁灘上放羊,她跟著羊群走了一下午,抬頭卻還是望不到邊的黃沙,天是黃的,地是黃的,連風都是黃的,她不知道要走到哪里,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回家。

但她咬了咬下唇,把筆記本胡亂塞進書包,又拽了拽襯衫的衣角,深吸了一口氣。

她不能就這么放棄,她抓起書包,小跑著追出去,走廊里的光線比教室暗,她的影子在墻上忽長忽短,腳步聲“噔噔噔”地響,像在跟自己的心跳較勁。

老師已經走到了走廊盡頭,正低頭整理手里的教案。

拾穗兒在離他兩步遠的地方停下,胸口因為奔跑而起伏著,她張了張嘴,卻覺得喉嚨發緊,像被戈壁的風沙堵住了。

“教、教授......”

她的聲音有些發顫,帶著西北口音的普通話在空曠的走廊里格外清晰,尾音還微微上揚,像小時候喊阿爸回家吃飯時的語氣。

孫教授回過頭,她趕緊把書包拽到身前,手指緊緊攥著書包帶,“那個‘邏輯斯蒂增長’里的‘環境容納量’,我還是不明白,能不能再講一遍?”

說完這句話,她的臉瞬間紅了,從臉頰一直紅到耳根,連耳朵尖都發燙。

她的手指無意識地摳著書包上的帶子,那根帶子已經被她摳得起了毛邊。

她不敢看老師的眼睛,盯著自己的鞋尖——這雙白色的運動鞋是奶奶阿古拉在鎮上的集市買的,鞋底已經有些磨損,她卻一直舍不得穿,今天是第一次穿來上課。

孫教授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鏡,鏡片反射著走廊頂燈的光。

他打量著眼前這個姑娘,個子不算高,頭發扎成一個簡單的馬尾,額前的碎發被汗水濡濕,貼在皮膚上,可眼睛卻亮得很,像戈壁灘上夜晚的星星,帶著一種不認輸的執拗。

他記得她,每次上課都坐在前排,筆記記得特別認真,有時候他提問,她雖然不舉手,卻會把身子往前傾,眼神里滿是渴望。

“走吧,去辦公室?!?/p>

孫教授笑了笑,眼角泛起細密的皺紋,像被風拂過的沙紋。

他的聲音很溫和,沒有一點不耐煩,拾穗兒懸著的心突然就放了下來,剛才發緊的喉嚨也松快了些。

孫教授的辦公室朝北,窗外對著學校的圍墻,光線有些昏暗,空氣中飄著淡淡的墨香和舊紙張的味道。

靠墻的書架上堆滿了生態學專著和期刊,書脊上的字有的已經褪色,最上面一層還放著幾個玻璃罐,里面泡著植物的標本。

窗臺上的綠蘿長得郁郁蔥蔥,藤蔓垂下來,葉子上還掛著水珠,應該是剛澆過水。

孫教授拉過一把木椅子放在桌前,“坐吧,別站著?!?/p>

他自己則坐在對面的椅子上,從抽屜里取出一疊草稿紙,又拿出一支鉛筆,筆桿上還印著學校的?;铡?/p>

“哪里不明白?你說具體點,咱們慢慢說。”

孫教授把草稿紙推到拾穗兒面前,語氣和藹得像隔壁的老爺爺,拾穗兒緊張的情緒又松了些,她慢慢坐下,椅子腿在水泥地上蹭出輕微的“吱呀”聲。

她小心翼翼地從書包里掏出筆記本,封面是淺藍色的,邊角已經有些卷邊,這是她高中時用剩下的,她舍不得扔,又接著用來記大學的筆記。

她翻開筆記本,找到記著“邏輯斯蒂增長”的那一頁,這一頁密密麻麻寫滿了字,有的地方用藍色筆寫,有的地方用紅色筆標,還有她自己畫的歪歪扭扭的曲線——她試著模仿教授在黑板上畫的S型曲線,可畫出來的線條卻像戈壁灘上起伏的沙丘,一點都不平整。

“這里,”她的指尖輕輕點在一個公式旁,指尖因為緊張而有些發涼,“書上說環境容納量是種群在特定環境中的最大承載量,可是為什么......”

她頓了頓,眼睛盯著草稿紙,像是在尋找合適的詞語,“為什么是一個固定的數值呢?自然界的條件不是一直在變化嗎?就像我們家鄉,有時候下雨多,草就長得好,羊就能多養幾只;有時候旱得厲害,草都枯死了,羊就要少養,甚至要賣掉一些......”

說到家鄉,她的聲音低了些,眼神也柔和了些,仿佛又看到了家鄉的草原和羊群。

孫教授眼中閃過一絲驚訝,他接過筆記本,仔細端詳著那些批注,紅色的問號、藍色的注釋,還有旁邊畫的小羊圖案——她在“種群數量”旁邊畫了一只簡筆畫的小羊,羊角還是歪的。

這個姑娘不只是在“不理解”,她是在“思考”,在把書本上的知識和自己的生活聯系起來,這比單純的記筆記難得多。

“問得好?!?/p>

孫教授抽出鉛筆,在草稿紙上畫了一個坐標系,X軸標上“時間”,Y軸標上“種群數量”,“我們先從指數增長說起,就是這個J型曲線,它假設環境里的資源是無限的,沒有天敵,沒有疾病,種群數量會一直漲......”

鉛筆在紙上“沙沙”作響,一條流暢的J型曲線逐漸成形。

老師的聲音不高,卻格外清晰,每個字都像落在拾穗兒的心尖上。

每當講到關鍵處,他會放慢語速,用筆尖輕輕點著紙面,“你看,這個曲線是不是很陡?但現實里不可能這樣,就像你說的,家鄉的草不會無限多,雨水也不會一直充足,所以就有了S型曲線。”

孫教授又在旁邊畫了一條S型曲線,曲線的起點很低,慢慢上揚,到了中間突然加快速度,最后又平緩下來,停在一個水平線上。

“這條水平線就是K值,也就是環境容納量。但你說得對,K值不是固定的,它會隨著環境變化而變化,就像你家鄉的雨水——雨水多,草多,K值就高;雨水少,草少,K值就低。

課本上寫的‘固定數值’,是為了讓我們更容易理解模型,就像我們學數學時畫的輔助線,是幫助我們看清規律的工具?!?/p>

孫教授的鉛筆停在曲線的拐點,“這里,就是環境阻力開始顯現的時刻。

就像一個孩子在成長,小時候長得快,一年能長十幾厘米,到了青春期突然躥高,然后速度就會慢下來,最后長到一定高度就不再長了——不是他不能長了,是身體的‘環境容納量’到了,骨骼閉合了,營養也會優先供給其他器官......”

拾穗兒的身子微微前傾,雙手撐在桌面上,眼睛緊盯著那張草稿紙,連呼吸都放輕了。

孫教授的話像一把鑰匙,慢慢打開了她心里的鎖。

當他講到“種群密度接近K值時,增長率會逐漸下降直至零”,她突然抬起頭,眼睛亮得像星星,嘴角也不自覺地向上揚:“就像我們戈壁灘上的梭梭樹!”

她的聲音里帶著興奮,連帶著西北口音都重了些,“我們家鄉的梭梭林,都是一片一片種的,不能種太密,太密了就會互相搶水、搶陽光,長得又細又矮,還容易枯死;種得稀一點,每棵樹都能長好,枝繁葉茂的,還能固沙。一塊地只能長那么多梭梭樹,再多種就長不活了,這是不是就是您說的‘種群密度接近K值’?”

老師贊許地點點頭,眼角的皺紋更深了,“很好的類比!生態學的理論,從來不是紙上談兵,它就藏在我們的生活里,藏在你家鄉的草原、梭梭林里。你能把知識和自己的經歷聯系起來,比記住十個公式都有用?!?/p>

他站起身,走到書架前,踮起腳尖,從上層抽出幾本期刊,期刊的封面已經有些發黃,邊緣也卷了起來。

他翻找出幾篇論文,標題上寫著“阿拉善盟梭梭林種群動態研究”“干旱區植被環境容納量變化分析”,“這幾篇都是關于荒漠植被種群動態的研究,里面有具體的數據和模型應用,還有實地調查的照片,你拿回去看看,或許能幫你更好地理解?!?/p>

拾穗兒雙手接過那幾篇論文,指尖觸到紙張的粗糙質感,心里突然暖暖的。

論文的邊角已經微微發黃,散發著油墨和舊紙張特有的氣味,紙頁上還有老師用鉛筆做的標記,在“降水量與K值相關性”旁邊畫了一個小圈。

她把論文緊緊抱在懷里,像抱著什么珍寶,生怕不小心弄壞了。

“謝謝教授。”

她站起來,深深鞠了一躬,腰彎得很低,頭發都垂到了胸前。

孫教授笑著擺擺手,“不用謝,有不懂的地方,隨時來問?!?/p>

那個傍晚,拾穗兒沒有去食堂吃飯,也沒有回宿舍,直接去了圖書館。

圖書館的三樓靠窗位置是她最喜歡的地方,從這里能看到學校的操場和遠處的高樓。

她把書包放在椅子上,小心翼翼地把論文攤開在桌面上,又拿出筆記本和筆,擺得整整齊齊。

斜陽透過百葉窗,在書頁上投下斑駁的光影,像家鄉戈壁灘上的云影。

第一篇論文是關于阿拉善盟的梭梭林種群研究,作者是一位來自甘肅的教授,看到“甘肅”兩個字,拾穗兒覺得格外親切。

論文里有數據表格,有折線圖,還有實地拍攝的照片——照片上的梭梭林長得很茂盛,遠處是連綿的沙丘,和她家鄉的景色一模一樣。

當她看到“研究人員用邏輯斯蒂模型擬合梭梭種群增長數據,得出該區域梭梭林K值為3.82株/公頃”時,心跳突然加快了,指尖都有些發麻。

3.82株/公頃——這個冰冷的數字,此刻在她眼里卻活了過來。

她想起了家鄉的梭梭林,阿爸在也時帶著她去種梭梭,每次都會量好間距,說“兩棵樹之間要留夠三步遠,不然長不好”。

原來阿爸的“三步遠”,就是論文里的“3.82株/公頃”;原來阿爸嘴里的“經驗”,就是書本上的“邏輯斯蒂模型”。

她終于明白,為什么阿爸常說“一塊地就像一個人,承載能力是有限的”,這句話里藏著的,就是最樸素的生態學智慧。

她在筆記本上認真地抄錄著關鍵段落,遇到不懂的術語就用紅筆圈出來,旁邊寫上“查詞典”“問老師”。

圖書館的燈一盞盞亮起,暖黃色的燈光照在她的臉上,她的影子在墻上拉得很長,像一株倔強生長的梭梭。

有那么一個瞬間,她抬起頭,望著窗外漸漸暗下來的天,恍惚間覺得自己不是在省城的圖書館,而是回到了戈壁灘上——夕陽把天空染成了橘紅色,羊群在草原上慢悠悠地吃草,阿爸坐在石頭上抽煙,阿媽在帳篷里做飯,炊煙裊裊,飄向遠方。

第二次生態學課,孫教授剛走進教室,目光就在人群中掃了一圈,像在尋找什么。當看到第三排靠窗的位置坐著拾穗兒,她正低頭預習課本,手指還在輕輕劃著書頁時,他微微點頭示意。

拾穗兒抬起頭,正好對上老師的目光,她趕緊露出一個微笑,心里像喝了奶奶阿古拉做的甜奶茶,暖暖的。

這節課老師講的是“種間關系”,講到競爭、共生、捕食時,他突然停了下來,看著全班同學說:“我給大家舉個例子,就拿荒漠里的梭梭樹和肉蓯蓉來說——

肉蓯蓉是寄生植物,它要依靠梭梭樹的根系才能生長,而肉蓯蓉的生長又能幫助梭梭樹吸收水分,這就是典型的互利共生關系?!?/p>

說到這里,他的目光又落在了拾穗兒身上,“之前有同學跟我聊過家鄉的梭梭林,其實很多生態學案例,都藏在我們的生活里,只要多觀察、多思考,就能發現。”

拾穗兒的臉又紅了,卻不再像上次那樣緊張,她挺直了背,認真地記著筆記,把“梭梭樹-肉蓯蓉”的例子寫在筆記本上,還畫了一個小小的箭頭,標上“互利共生”。

下課鈴響了,同學們陸續收拾書包,拾穗兒還在整理筆記,沒等她起身,孫教授已經走到了她的課桌旁。

他的手自然地撐在桌面上,指尖還沾著一點粉筆灰,“論文看得怎么樣?有沒有不懂的地方?”

拾穗兒趕緊從書包里掏出那幾篇論文和筆記本,論文的頁腳已經卷曲,上面貼滿了彩色便簽——黃色的便簽寫著“這里的數據和家鄉的情況很像”,粉色的便簽寫著“這個公式沒看懂,要再問老師”,綠色的便簽畫著一個笑臉,旁邊寫著“原來生態學這么有意思”。

筆記本上,除了原來的問題,又增添了許多新的思考:“如果梭梭林里種了沙棘,會不會影響K值?”“人工補種梭梭樹,能不能提高環境容納量?”

“老師,這篇關于梭梭林的文章里,提到降水量的年際波動會影響環境容納量,”她的語速因為興奮而略快,眼睛亮晶晶的,像盛滿了星星,“那是不是說K值其實不是一個常數,而是一個動態變化的范圍?就像我們家鄉的羊群,好年景能養五十只,壞年景只能養三十只,K值就在三十到五十之間波動?還有,文章里說人工灌溉能提高K值,那如果我們在戈壁灘上建更多的灌溉設施,是不是就能種更多的梭梭樹,治沙效果也會更好?”

林教授的眼睛亮了起來,像突然被點燃的燭火,連鏡片后的目光都透著雀躍的光。

他沒等拾穗兒把話說完,就拉過旁邊的椅子坐下,膝蓋幾乎貼著課桌,伸手從她手里接過后筆記本,指尖輕輕點在“動態變化的范圍”那行字上,力道輕得像怕碰碎了什么珍寶:“你這話問到根上了!課本里寫的‘固定K值’,其實是給剛入門的人搭的‘腳手架’,等你真懂了,就會發現它根本不是死的——就像你家羊圈里的干草,好年景能堆到圈頂,能多容下十只羊;壞年景干草只夠鋪個底,再擠就會餓肚子,這上下浮動的空間,就是K值的‘彈性區間’?!?/p>

他從口袋里摸出一支黑色水筆,在筆記本空白處飛快畫了兩條平行虛線,中間用歪扭的波浪線連起來,像給區間裝了“心跳”:“你看,這兩條線就是K值的上下限,中間的波浪線就是實際種群數量——雨水多了,草長旺了,上限就往上提;旱天來了,草枯死了,上限就往下落。你說的人工灌溉,就是把上限往上拽的‘力氣’,可這里面藏著個門道:戈壁灘的地下水像個大水庫,抽得太狠,水庫見底了,不光梭梭樹,連旁邊的沙棘、紅柳都得渴死,這就是生態學里的‘連鎖反應’,牽一發要動全身。”

拾穗兒趕緊把“連鎖反應”四個字寫在筆記本上,筆尖用力得讓紙頁微微發皺。

她抬頭時,正撞見孫教授盯著她的筆記笑,眼角的皺紋擠在一起,像被陽光曬軟的沙紋:“你記筆記的樣子,像極了我當年跟著導師去草原調查的時候——那時候我揣著個小本子,見著牧民就問‘您家今年能多養幾只羊’,見著草就量‘這畝地能喂飽幾只羊’,比在課堂上啃公式實在多了?!?/p>

“教授您當年也會怕學不會嗎?”拾穗兒忍不住問,聲音比剛才輕了些,帶著點怯生生的好奇——在她眼里,教授就像書架上那些厚書,滿是篤定,從不會有“不懂”的時候。

“怕啊,怎么不怕?”孫教授哈哈笑起來,聲音在空教室里蕩開,“我第一次見‘邏輯斯蒂模型’時,盯著公式里的K看了半節課,心里直犯嘀咕‘這字母到底代表啥’,后來導師沒給我講公式,而是帶我去草原蹲了三天——白天看老鼠啃草根,晚上聽牧民講‘草夠不夠吃要看天’,才明白K值不是紙上的字母,是草原上的草、天上的雨、牧民手里的鞭子,是活生生的‘日子’?!?/p>

他的手指輕輕蹭過論文上梭梭林的照片,照片里的梭梭樹干泛著深褐色,枝葉間還掛著小小的果實:“你家鄉的梭梭樹,是不是也結這樣的果子?我當年在阿拉善撿過一顆,硬得能硌牙,泡在水里卻能發芽——生態學最有意思的地方就在這,它不是公式堆出來的,是能摸、能看、能跟著牧民學的學問。你把論文里的模型和家鄉的梭梭林對一對,就會發現那些彎彎曲曲的曲線,其實都在說‘怎么活下去’的道理?!?/p>

拾穗兒的眼眶突然有點發熱,她趕緊低下頭,用指尖蹭了蹭眼角——原來她糾結了好久的“K值”,不是遙不可及的理論,是阿爸放羊時念叨的“草夠不夠吃”,是阿媽種梭梭時說的“間距要留三步”,是家鄉土地上長出來的“實在話”。

之前她總覺得自己像個外人,隔著玻璃看這些知識,現在才發現,自己早就站在知識的土里了,只是沒找到開門的鑰匙。

“我之前總怕跟不上同學,怕這些公式太復雜……”

她的聲音有點發啞,卻格外實在,“現在才知道,我不是不會,是沒敢把家鄉的事和書本連起來?!?/p>

孫教授伸手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掌心的溫度透過薄薄的襯衫傳過來,像春日里曬暖的石頭:“別慌,學習就像梭梭樹扎根——剛開始長得慢,根須在地下盤得深,后來才能抗住風沙。你比好多同學都幸運,你見過真正的荒漠,知道梭梭樹怎么扛風,知道羊群怎么跟著草走,這些都是書本教不會的‘活知識’。以后遇到不懂的,別憋著,隨時來問;也可以把家鄉的事寫下來,咱們一起琢磨怎么用生態學講清楚,好不好?”

拾穗兒用力點頭,眼淚還是沒忍住,滴在筆記本上,暈開一小片墨跡。

孫教授見狀,從抽屜里抽了張紙巾遞給她,又轉身從書架上抱下來一本藍色封面的書——《干旱區生態學研究方法》,書頁間夾著張泛黃的書簽,上面畫著株小小的梭梭,葉子歪歪扭扭的,像隨手畫的。

“這本書送給你,”他把書放在拾穗兒面前,指尖還沾著書脊上的灰,“里面有好多荒漠植被的案例,還有怎么測K值的方法。你可以看看人家是怎么把理論用到治沙上的,說不定能想起家鄉的事。下次見面,咱們聊聊你家草場退化的問題,看看能不能用邏輯斯蒂模型找著原因?!?/p>

拾穗兒雙手接過書,封面的布紋蹭著掌心,像摸著涼涼的沙粒。

她把書抱在懷里,仿佛抱著一團暖烘烘的光:“謝謝老師,我一定好好看,好好寫家鄉的事?!?/p>

這時,窗外的夕陽已經沉到教學樓后面,橘紅色的光從窗戶斜切進來,把老師的影子拉得很長,落在拾穗兒的筆記本上,和她的字跡疊在一起。

孫教授看了看表,站起身:“不早了,食堂該關門了——你快去吃飯,別像我當年似的,為了啃公式忘了吃飯,餓得胃疼?!?/p>

拾穗兒趕緊把筆記本、論文和書塞進書包,背上時還特意把書往懷里貼了貼。她朝孫教授鞠了一躬,聲音比來時亮了些:“教授再見,我下次還來問您!”

孫教授笑著擺擺手,看著她的身影走出教室,直到走廊里的腳步聲漸漸遠了,才轉身拿起自己的教案。

他翻開教案,里面夾著張剛寫的便簽,上面寫著:“拾穗兒——結合荒漠案例設計課堂討論,讓她帶家鄉的故事來分享”。

筆尖停頓了下,又添了句:“下次見面問問她家鄉梭梭林的近況”。

窗外的夕陽把云層染成了粉紫色,像戈壁灘上少見的晚霞。

孫教授望著窗外,忽然想起二十年前的自己——也是這樣,抱著本舊書追著導師問,在一個個黃昏里慢慢摸清知識的脈絡。

他忽然明白,所謂教書,從來不是把公式寫在黑板上,是幫學生找到知識和生活的牽連,是讓他們知道:那些看似難懂的理論,其實都藏在他們走過的路、見過的風景里,藏在他們心里最惦記的“家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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