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彎彎咳了咳。
她心中早有計劃,但也要確定呂大人并無計劃之后,才能說出自己的打算。
她開口道:“當初平安縣沈縣令還在任時,就計劃在大河村建一個大型碼頭,以大河碼頭為起點,開一條運河,連通四面八方的碼頭。這個計劃目前被擱置,主要是因為沒有人手,現(xiàn)任的魏縣令打算入秋農(nóng)閑時強征勞役來做這件事,不過現(xiàn)在么,兩萬多的災(zāi)民,正好可以幫得上忙。”
雖說勞役是這個時代老百姓必須要服從的命令,但在國泰民安的時候強征老百姓干苦力,很容易引發(fā)民怨。
如今的大河鎮(zhèn)蒸蒸日上,不能被民怨給毀了。
呂大人震驚開口:“大河鎮(zhèn)才剛剛成立,就要搞這么大的工程么,就算有人手,可銀子呢,就算只從大河鎮(zhèn)開一條到河口縣的運河,至少都得兩三萬兩銀子吧……”
“銀子的事情大河鎮(zhèn)會想辦法,現(xiàn)在關(guān)鍵是,呂大人愿不愿意讓這些災(zāi)民前去大河鎮(zhèn)開運河?!背虖潖澬χ?,“兩萬多災(zāi)民,至少有一萬的男丁,有這些人幫忙,大概今年年底就能完工?!?/p>
呂大人當然愿意。
這些不穩(wěn)定的災(zāi)民全都跑去湖州大河鎮(zhèn)干活,南陽城很快就會恢復(fù)往日的繁華。
而南陽災(zāi)后重生,也算是他的一筆政績。
當然,他不敢貪功,這事兒是穗恭人牽頭,寫折子的時候,他必須要好好提一提穗恭人的功德。
“另外——”程彎彎繼續(xù)道,“這次洪災(zāi)讓許多老弱婦孺家中失去了頂梁柱,她們沒有能力參與開運河,只能留在南陽等洪水完全退去后,再回到村子里重新開始生活。但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五月中下旬了,等洪水徹底退去,差不多進入六月份,這時節(jié),種稻子種棉花都太晚了,只能種一些蔬菜之類的,難以維系一家生計。”
呂大人吞了一下口水:“穗恭人的意思是?”
“這天氣,適合種花?!背虖潖澮恍Γ熬栈ㄌm花,都是在夏季種,兩三個月就能開花。我想讓受災(zāi)嚴重的區(qū)域種花,按照花的品相分等級收購,絕不會讓災(zāi)民吃虧。”
甘油作坊的產(chǎn)量始終提不上來,一是因為擴建不足,二是因為缺少原材料。
目前的原材料主要是程圓圓在提供,花圃看起來大,花朵開的也茂盛,可是收集起來,曬干碾磨成粉后,根本就沒多少,也就導(dǎo)致新款的護膚品一直無法大面積上市。
大河鎮(zhèn)的用地已經(jīng)很緊張了,不可能再有多余的地來種花,原本她打算讓言掌柜去附近幾個村子看一看,只是還沒來得及吩咐,南陽就出事了。
南陽距離湖州太遠了,她的花圃要是建在這里,管理上會非常不方便。
可這次槐花村那些淳樸的老百姓感染到了她,她愿意幫助這里重建家園,愿意幫助她們重新開始生活。
“穗恭人真是大善人!”呂大人百感交集,“若不是穗恭人出手,這些因洪水而受災(zāi)的老百姓至少要在苦難中掙扎七八年才能慢慢回到正常的生活……我代替南陽的所有人謝過穗恭人,以后穗恭人若是有什么需要幫助的地方,只要一句話,呂某定在所不辭?!?/p>
“呂大人言重了?!背虖潖澲t卑道,“我是四品恭人,也是朝廷官員,為百姓做這些是應(yīng)該的,不該如此歌功頌德。”
她做的這兩件事,都有自己的私心,算不上無私。
但對南陽的百姓來說,她無異于是從天而降的女菩薩。
先是送來二十萬斤糧食幫助災(zāi)民渡過難關(guān),然后提前開運河,給災(zāi)民一個穩(wěn)定的收入渠道,與此同時,還為受災(zāi)區(qū)的農(nóng)戶免費提供花苗,許是怕災(zāi)民們不愿意種花,穗恭人竟然提前給了補貼,只要是愿意種花的農(nóng)戶,都可提前領(lǐng)取五百文錢補貼。
程彎彎離開南陽的這一天,無數(shù)人相送。
她站在碼頭上,看著不斷增多的人群,她看到了槐花村的許多老弱婦孺,看到了抱著孩子的年輕婦人,看到了杵著拐杖的老嫗,看到了身強力壯的漢子紅著眼眶……他們互相推搡著往前擠,很想靠近碼頭,很想再清楚的看一眼穗恭人。
程彎彎并不是這個時代的人,更不是南陽人,可現(xiàn)在,她被這里的人感染了,眼眶莫名發(fā)紅。
她啞著嗓子開口:“都回去吧,別送了?!?/p>
人群固執(zhí)的站著,誰也不愿意先走。
開船的時間到了,曹家巨大的船只慢慢遠離碼頭,緩緩離開南陽城。
碼頭上的人都在揮手,大聲喊著“穗恭人”三個字。
等船徹底消失在了眾人視線之中,大家還沒有離開,就這么靜靜地看著船只離開的方向。
許久之后,人群才開始議論。
“要不是穗恭人,我和我兒子就死在洪水中了,我卻根本回報不了這救命之恩?!?/p>
“穗恭人用自己的血喂我家小寶兒,我家小寶兒是喝了穗恭人的血才活過來,這么大的恩情,我都不知道該怎么回報。”
“我們槐花村能做的,就是好好種花,種出最大最美的花送給穗恭人?!?/p>
“穗恭人需要我們開運河,那我們這些有力氣的人就好好干,誰要是敢偷懶,我楊老三絕不會放過他!”
“誰要是敢壞穗恭人的事,那就是整個南陽城的敵人。”
“……”
船只平穩(wěn)的行駛在河面上,程彎彎看著越來越小的南陽,心頭仿佛被什么充盈。
她看向站在身側(cè)的兩個兒子道:“景行,景成,你們一個是七品官員,一個是生意人,不管自己是什么身份,都要記住,在有能力的時候,一定要拉一把在苦難中掙扎的人。或許有一天,這些苦苦求生的人,也會拉一把我們自己。”
趙大山點頭:“娘,我都記住了?!?/p>
趙二狗跟著點頭:“娘放心,我雖是重利的生意人,但一直將情放在利之前,我會像娘一樣,努力去幫助那些需要幫助的人。”
程彎彎滿意的看著兩個兒子。
他們家發(fā)展的太快,三年前還吃不飽穿不暖,如今已算是官宦之家,她怕孩子們太飄,怕孩子們總覺得趙家了不起,而將自己凌駕于所有老百姓之上。
殊不知,他們家現(xiàn)在擁有的許多,都是從老百姓而來,他們得到了這么多,該回饋的時候,就該回饋。
贈人玫瑰,手有余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