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一周,師父被蘭總接去山東,似乎是一件很秘密的事。
師父沒帶我去。
師父離家第二天,常南溪打了一個電話給我。說他發(fā)現(xiàn)了一個商機,比測字的業(yè)務(wù)范圍更廣。
他說的商機是“心理疏導(dǎo)”——他說現(xiàn)代人普遍存在心理疾病。
我想了想,不得不佩服他有遠見。如果我既測字,又搞心理疏導(dǎo)。這樣客源就更廣泛了。
于是,我準備搬到自家粉店。原因有兩個。
雖然我在“風(fēng)花雪月”打開了一定的知名度,但找我測字的客源畢竟有限。
主要是外地人,本地人都是找?guī)煾傅亩唷?/p>
二是心理疏導(dǎo)注重的是“**”,在茶館那種人來人往的環(huán)境中,自然別人不想去。再說,在那邊,茶館要提成,也是一筆不少的損失。
這天中午,我跟我姐提出來,能不能在樓下調(diào)劑一間房子給我。
我姐想了半天,說道:“老店子那邊有間倉庫,你要的話就改造一下。”
我翹起大拇指:“吃水不忘挖井人。我賺了錢分你一半。”
她乜了我一眼:“半分我都不要,你要買房娶老婆,到時別向我借錢就行。”
我娘盯了我姐一眼:“說得這么無情,你不借,誰借?”
我笑道:“娘,您要相信我,可以自力更生,豐衣足食。”
于是,我請師傅弄了三天,把倉庫隔斷成兩間房子,粉刷一新,外面是茶室,里面是臥室。
改日,請非著名書法家高旭題詞“夜談”。做成招牌,掛在門前。
在“夜談”的下面標出兩行小字:
測字。
心理咨詢。
我白天去悠然居上班,晚上就坐在夜談室,有生意就接單,沒生意就讀讀書,喝喝茶。
師父過去三天后,打了一個電話給我。說這一次在外停留得久一些,大約要一個月才回。
為什么要一個月,他沒說,我也不敢問。一個月是療養(yǎng)嗎?應(yīng)該是的,他說已從山東轉(zhuǎn)到了著名的療養(yǎng)基地——北戴河。
我問道:“您還有什么吩咐嗎?”
他說:“你每天都要去悠然居,一則不能停了生意,二則家中有個男子,遇事也有主心骨。”
我回答道:“您放心。”
大約在師父外出十天后。老林打電話給我,說政府已經(jīng)和一個姓張的商人簽訂了合同。
我問:“這么快?”
老林說:“報紙上都登了。”
自從有了微信,真的沒有看過報紙了。
哪里起火,翻車,斷橋,死人,朋友圈立馬有消息。反而一些正正規(guī)規(guī)的事,非得看報紙不可。
“哪天的報紙?”
“昨天。”
掛了電話,我就去堆在一起的報紙里尋找昨天的《烏鄉(xiāng)晚報》。
打開一看,還是頭條消息,標題赫然《我市與潤聲文化公司簽訂申家大院整體搬遷合同》。
大意是為了保證人民安全,市府決定將危房院落——申家大院有序拆遷。市府和潤聲公司共同新建安置區(qū)。
我暗自笑了,心里想,師父算得真準,出面簽訂合同的,果然不是何總。我開始推理:
何總請人出面,建一個安置小區(qū)。
他不是慈善家,交換的條件肯定是:拆下來的青磚,雕花木板歸他。
他甚至?xí)懦鲲L(fēng)聲,這些廢物他來處理。
當然,他也會承認,其中一些木材還是很貴重的。
也因為貴重,他才出錢建安置區(qū)。
對于一般人來說,以這些爛頭爛木和青磚換一個安置小區(qū)是值得的,毫無疑問,烏鄉(xiāng)賺大了。
于是,雙方皆大歡喜。
……
我還沒有推理完畢,門外走進一位男子,有點面熟,卻想不起是誰。我笑笑:“請坐。”
“道長呢?”他四處打量。
“他去了外地,還要二十多天才會回來,有什么事,你和我說吧。”
他臉上若有所失:“我上次來測了個‘轉(zhuǎn)’字。”
我定神一看,確實是他。心想,莫非家中那八十六歲的老太太死了?店里一般不給來測字問卦的人泡茶,這會兒,不知為什么,我倒是起身泡了一杯端給他。
他接過茶,說聲謝謝。然后告訴我,他家里老太太昨夜死了,想擇個日子。
我臉上有些戚戚焉,問道:“老太太是死在家中還是死在外面?”
他問:“這有講究?”
我微微點頭:“區(qū)別很大。死在家中叫壽終正寢,死在外面……我就不說了。反正一定要分清。”
男子臉上一陣青一陣白,氣憤道:
“萬師傅,說出來不怕你笑話,我是老太太的侄子,以前我堂兄在臺上,叫親娘的不曉得有好多。
現(xiàn)在我堂兄下了臺。就叫個護士都不靈。本來還有呼吸,喊這個慢騰騰,叫那個遲遲不來。我們的想法就是吊一口氣回到家里再正寢,他媽的,就看睜睜地看著老人家斷氣。”
我安撫他:“醫(yī)生和護士并不認識你們,他們是以救死扶傷為天職。也許你有些誤解。”
他不反駁,望著我翻歷書。兩眼睜得圓鼓鼓,生怕我敷衍他。
我起身抽出一張紅紙,將年月日時辰寫在紅紙上,又將天干地支寫在另外一旁。再一一推演……
說實話,擇個日子根本不用這么認真,倒倒指頭,就可以算出來。我是想給他一點溫暖——盡管他家落魄,我一個風(fēng)水師絕不敷衍了事。
他站起來走到我身邊,說道:
“你一定要幫老太太擇個好日子,就是推遲到幾天出殯都沒關(guān)系。他兒子不爭氣,老太太是被氣死的,但我們希望孫輩有出息。”
我排清楚之后,一臉不容置疑:“不用推遲,最好的日子是后天。”
他頓了頓:“我聽說你還到杭州學(xué)過星座風(fēng)水,能不能一并請你,幫我老太太看看地呢?”
我心里怔了一下,我這個學(xué)徒有點什么事,他都知道?按師父的說法,他們家平素連正眼都沒瞧過悠然居。
我點點頭。
“那就請你全權(quán)為我家做主,行嗎?”
我很干脆:“行。”
他站起來:“時間緊,現(xiàn)在就請你去。我的車在外面馬路邊。”
“我有車,你帶路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