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扎針相對簡單些。
當我扎完七口針,達娜在問:“不要扎了嗎?”
我說:“對。不是因為你上午痛苦而減少,而是背部只要扎七鐘?!?/p>
達娜一聽,情緒好多了。
半小時后,拔針。
接下來,我開始給她診斷康復進展程度,我先和莎莎走到屋外,交流了一番,幸而她學過醫,對我表示理解。
我們一同進去,我說一句,莎莎翻譯一句:
“乍侖夫人、達娜小姐,下面,我將對你的病情進展做一次診斷,從而了解你的恢復程度。
這是一種中國古老的診斷方法,它會讓你感到一些難堪,但是,這是針灸上最準確的診斷方法。
醫生會將手指放在你的溝股上,這個地方有一條股動脈,只有在這個位置上,才能迅速判斷你的腿康復到什么程度。
下一部將采取什么樣的治療措施。
因為要在腹股溝處的大脈上探脈,在中國,這個方式叫做‘打大脈’,請你們理解?!?/p>
翻譯完畢,房間里安靜極了。
莎莎說:“下面,讓我先試一次,如果能接受,萬先生再給你探脈?!?/p>
莎莎說完,將兩個手指按在達娜的腹股溝部位。如果大家不懂這個位置的話,現在就自己試一次。
就在大腿根部的盡頭,你把手指放在那個位置,就會明顯感知脈搏比手上的脈搏,搏動更為強烈。
乍侖夫人的表情出奇地平靜。
達娜的臉上泛起一陣陣紅暈。她輕聲地說了一句話,莎莎回頭對我說:“她同意?!?/p>
我坐下,將兩個指頭輕輕放在上面,閉上眼睛。
此時,恍如平靜的大海,遠處的海面上涌動波濤,慢慢地,我的腦海里聽到了隱隱約約的聲音。
波濤從遠處而來,鼓慫著,一波一波地向岸邊涌來,聲音越來越近,它們沖向岸邊,涌上沙灘。
第一聲拍岸的聲音,非常微弱,我在聽第二聲。
波濤退去,大海深處又在重新組織沖岸。
波浪在聚集,從遠處越聚越多,向岸邊沖來,這一次,我感覺沖擊岸邊的聲音比第一次大。
好征兆!我雙指加力,重重地壓在她的大脈上,達娜有些不適。我沉聲有力:“忍住”。
我再一次壓得更重。
這時,我仿佛可以聽到大海的呼嘯,波濤在組織一次更有力的沖擊。它們成群結隊,集聚力量,從遠處呼嘯而來。
巨浪滔天,必將驚濤拍岸。
說那遲,那時快,我以迅雷不及掩耳,移去兩指。
被我阻止在大腿根部的血液,頓時如三峽開閘,一股巨流,呼嘯奪堤,奔騰千里。
達娜的左腳一彈,整個身子都被帶動起來,她像在半空摔下一樣,雙手朝空中亂抓,嘴里嘰哩呱啦地驚叫。
乍侖夫人沖上前去,想去護衛她,被我無情地擋住了,我興奮地高叫,讓她抓,讓她抓,讓她抓吧,達娜有救了——
驚恐萬狀的莎莎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她竟然沒有翻譯我的話,只是傻得不能動彈,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一幕。
達娜在半空亂抓了幾下,又恢復到了平靜。
我對莎莎下達命令:“現在給我翻譯。”
我對乍侖夫人說:“達娜已打通任督二脈,你們給她穿好衣服,通知乍侖先生過來。馬上就是見證奇跡的時候了?!?/p>
說完,我就退出了房間。
我掏出一支煙,我太需要吸一支煙了。
火苗一竄,我深深地吸了一口,然后,又長長地吐了出去。
我看見乍侖三步并作兩步往這邊走。
“密斯特萬,密切斯萬……”
他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又無法跟我溝通,只好不停地叫著萬先生,萬先生。
我只指了指房間。示意他進去。自己仍然在吸煙。
不管天下發生了什么,我一定要吸完這支煙。這成績得來不易,是中國技術在異國大放光彩的日子。
我沒有那么好謙虛的,讓他們等,要讓他們等,這才是一個勝利者該有的姿態。
吸完一支煙后,我走了進去,乍侖,乍侖夫人,莎莎的目光一齊朝我射來。
我開始發出指令:
“摘掉達娜的眼罩。”
“把達娜 扶起來坐好?!?/p>
“把達娜的鞋子找來?!?/p>
直到這最后的一道命令發出,莎莎像傻瓜一樣,遲遲不動。試探著問道:“萬先生,你的意思是?”
“翻譯啊?!?/p>
莎莎翻譯之后,乍侖先生木了,木得像翅膀反剪的呆雞。還是夫人靈活點,找來了雙平底鞋。
這時,我走過去,坐在達娜的身邊,說道:
“達娜小姐,我從你剛才的表現,得知你已康復百分之七十,現在,你要勇敢地試探,下床,穿上鞋子之后,扶著我的肩膀站立?!?/p>
達娜聽說她可以站立了,臉上泛起一陣陣紅暈。
莎莎幫她把左腳移到床沿邊。
乍侖夫人幫她穿上了鞋子。
我說:“你要相信我,我有法力,絕對不會讓你摔倒。你不要借助其他人的幫助,勇敢地站立吧。”
她用力地抓住我的手,終于從床上移到了地上。
“你是否感覺左腳沒有力量?”
“對,我感覺不到它在支撐我?!?/p>
“你不要用力抓住我,試圖把重心放在你的左腳上。對,你是否感覺左腳有些知覺了?
對,這種感覺很重要,現在,你的手完全松開我,不要依賴我。對,這樣最好。你可以試圖邁出第一步。
加油!不要有任何顧慮!有我在,你放心邁出左腿,對。把重心放在左腿上,再邁出右腿。對!你已成功地走了一步!
今天一小步,明天一大步,以后,你的人生會是一片坦途。再邁一步。好!還邁一步!”
當達娜邁了第三步后,我突然看見乍侖蹲了下來,他雙手捂臉,一個如此叱咤商界的強人,此刻竟然嚶嚶而泣。
乍侖夫人早已淚流滿面。他們夫婦擁著達娜抱在一起。
我對莎莎說:“來,讓我們慢慢扶著達娜回到床上?!?/p>
我給達娜催了眠,然后對乍侖夫婦說:
“我走了,明天早上再交流吧。”
我沒有多說半個字,也不帶走半片云彩。退出了房間,讓他們喜極而泣吧。
幸福的淚水流得越多,中華醫術就會越來越放出光芒。
所以,我不會勸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