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飯回到家里,準備午休,一進房間,大床邊擺了一張嬰兒床,我對小林說:“這么小,你就讓他分開睡?”
小林問:“怎么啦?”
我說:“不行。哺乳動物,包括人在內,出生后都是以氣味建立親情關系的。”
“他不知道我是他媽?”
“不知道。他第一感知是尋找**。比如一只母羊產崽后,母羊不斷在羊崽崽身上舔來舔去,是給每只幼崽涂上自己的體味,好讓幼崽熟悉這種體味,找自己吃奶。
人,當然更高明,會主動給孩子喂奶,也是給孩子一種體味,讓他熟悉這種體味,從而建立親子關系。
這么小,你就讓他分床睡,他一旦驚醒,聞不到體味,他就會大哭。
你以為小孩子哭很正常,長此以往,一次次驚醒,他就會產生原發性的不安,從嬰兒的原始記憶里埋下不安全的種子。
許多長大后性格叛逆,膽小,易怒的小孩,就是嬰兒期分床睡,或許從小失去母愛導致的。”
“看不出啊,萬山紅,我以為你不關心崽崽呢,其實你還讀了很多育兒經啊。”小林說完,把羽兒抱到了床上。
我輕聲說:“不是羽兒出生我才懂,幾年之前就懂。”
“啊?幾年之前就跟別人養了一個?”
“蠢寶。跟師父學的嘛。形形色色的人都來找師父,嬰兒哭鬧不止的多得很,師父要問原因嘛。詳細了解之后再出主意。
你以為測字就測個字啊。好多時候是當咨詢師。所以后來我才辦‘夜談’。”
“那小孩見了生人抱他就哭,是氣味不對,是嗎?”
“對。第一序列是父母,第二序列是爺爺奶奶,外公外婆。親人之間有著血緣關系。這種氣味有相同部分,讓他安靜。
一個完全陌生人去抱,他會反抗。除非見多了,抱過了,他聞過了這種氣味,適應之后才不哭。”
“為什么有的小孩,任何人都可以抱?”
“因為家人在旁邊,處在這種安全氣味的有效距離之中。你離開他試試,他馬上大哭。”
“萬大師,你什么都懂啊。”
“嗯,對你特殊一點,可以免費咨詢,陶女士還有什么問題嗎?”
她白了我一眼,輕聲說:“大師,老娘的心思你懂嗎?”
“還是想買個獨立別墅?”
“對。一上午就跟我念叨這件事。甚至問我一美元到底是換六塊人民幣,還是可以換六塊多,我如實告訴她,可換六塊六,六塊七,每天都在變,但基本是這個價。
她一算,說其實獨立別墅也買得起。還說你認識明白,他是當官的,找找明白打招呼,還可優惠點。”
我實在想笑。怕驚醒小羽,捂著嘴巴笑了一陣。然后說道:“滿足她的心愿吧。”
小林說:“全力以赴都扔到房子上面?”
“跟你說句實話吧,上次我說除夕那天,克魯茲還會給我幾十萬。其實是給188萬。”
小林第一反應并不是驚喜,而是用一種懷疑的眼光盯著我:“你為什么要說假話?”
“你蠢呢,就是到時給你一個驚喜。”
“真的有這么多?”
“你看,這不是驚喜了嗎?”
別人表達愛的方式是什么,我不知道。小林的方式是咬。她朝我肩膀上咬來。我抓住她的手,“噓……別鬧醒了,小羽。”
她說:“娘雖然弄不清明白有多大能耐,但沈廳那兒,你可以找他。建設廳跟房地產有關。”
我說:“我在旭日工作,房地產這塊比較熟悉,其實是優惠不了多少的。除非是特殊關鍵人物,他會送一套或者半價給你。至于對一般關系的優惠,我講講他們的套路。”
小林望著我,等著我的下文。
“老板一般會對要求優惠的人說,這個小區開發,他們有三個股東,別的股東,他做不了主。自己這一塊就優惠你五萬,給了你大面子吧。
你買個幾千萬的房子,求他說情,給你優惠個五萬八萬,你就缺這點錢?還欠人家一個人情。至于全送,甚至半價給我。我又沒達到那個標準。”
小林說:“這樣啊。你們陳總也這樣撒謊?”
“陳總也是人,他要發展,這個優惠五萬,那個優惠八萬。還要當老板?當初你還有點喜歡我的時候,裝修房子也跟我討價還價。沒見你說,萬山紅,我的工資不要了,再降兩萬。”
她狠狠地白了我一眼:“誰喜歡你啊,自作多情。”
“算了,我想睡一下。”
一覺醒來,已是下午四點,起床后,我對我娘說:“上州的房價現在不貴,買了以后會升值,就買個獨立別墅吧。”
她臉上掠過一絲驚喜,又有些猶豫地問道:“那你的經濟,以后吃緊呢。”
“大問題沒有。反正還有工資嘛,平時還可掙些外快嘛。”
“你認識那么多領導,要他們給你跟賣房子的老板說說吧。”
我覺得必須一口回絕她。如果她到外面跟小區的其他老太婆吹牛,說自家的房子,領導打了招呼,老板給了優惠,那會給我添麻煩的。
我倒是無所謂,對打招呼的領導不利。何況,像我娘這樣沒知識的人,跟外面老太婆們坐在公園里,就是拿后輩炫耀。
談的都是什么我崽能賺多少錢一年,我孫子格外聰明,現在回農村不習慣了,盡管他們的房子也砌得漂漂亮亮,村子里卻充滿了一股雞糞牛屎味……之類的話題。
我說:“優惠不了多少,五萬十萬對我來說,欠別人一個人情不劃算。要是您老人家哪天說漏了嘴,查起來,當官的一輩子完蛋了。我們清清白白做人,安安心心住房,好不好。”
她說:“你說清楚了就行了。我是苦了一輩子,想著能節省的就節省。”
電話響了,竟然是沈廳。他約我吃個晚餐,人員是史廳、亦書、明白。
我說:“史廳你認識不久吧?”
“對,有件工作由我們兩個單位共同承擔,他們那邊由史廳帶隊,我們這邊由我帶隊。兩人認識了,東扯西扯,原來有一個共同的好朋友。”
“不是一個共同的女朋友就行了。”
那邊哈哈大笑。沈廳笑完,說:“在亦書的梨花大酒店。你五點半過來。”
“行。準時來。”
我娘望著我:“你又不在家里吃飯?”
小林說:“你平時都不要給他下米,他在家里吃過幾次嘛。”
我娘說:“中午是那個劇團里的請你,晚上不是她了吧,少跟女的一起吃啊。”
我撲哧大笑:“你怎么知道中午跟劇團里的人吃?”
“昨天晚上你打電話,我在旁邊嘛。”
小林說:“快去啊。還說什么親子關系,我怕你兒子長大后不認識你哩。”
我娘說:“能不去就不去。”
我說:“明白你認識的吧,沈廳,史廳都是有身份的人,要不發張吃飯的照片給您?”
“行行行,你這個工作本來也是吃百家飯的。”
我說:“小林啊,你厲害啊,現在我娘都向著你了。”
她白了我一眼:“關心你,提醒你。哪一回我們扯著你,不讓你走啊?”
下樓開車,我想,原來對那胡老板撒謊,說晚餐都安排好了。真的有人安排好了。是個好兆頭。明天一定會看中一套好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