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大哥早上八點半就開車到了旭日等我。
余水春的養老度假基地選在魏家村。到了村上,與魏支書匯合,我們一起往山上爬去。
“這山叫梅花鹿山。相傳有一位獵人追趕一只梅花鹿。那鹿逃入竹山,獵人趕不上了,停下來歇氣,那鹿也停下來,好像在等他。獵人力氣恢復,又追。梅花鹿在在前頭不遠不近地跑著。
直到把獵人引到這片山林,獵人張箭射去,梅花鹿不見了。獵人也疲勞了,依著一塊大石,和衣而睡。
醒來發現,這里百鳥齊鳴,鳥語花香。他才明白,這是梅花鹿帶他來到一個世外桃源。
于是,舉家遷來這里定居,在山腳開荒造田。從此上山打獵,下河捕魚,過著十分快樂的生活。”
魏支書邊走邊向我介紹。
頂上主峰,我站在山頂,環顧左右,兩旁各有一個山頭,確實像一頭母鹿帶著兩頭小鹿。
山頂有一塊巨石,非常光滑。上面又極為平整。我說:“坐到石頭上去聊。”
三人爬上石頭,盤腿而坐。
我說:“從風水的角度來看,這種一副擔子挑兩頭的地形,叫左右平衡,進退自如。這個地方選得好。”
余水春問:“風水好?”
“風水有風水的規矩。不是說這個地方風水好就什么都可以做。看用做什么。你搞的是康養,按中醫學的觀點,身體陰陽平衡,就什么病都沒有,就叫健康。
這個山就是一個非常平衡的地勢。左右對應,你看主峰之外的兩個山包,大小一樣,幾乎像個雙胞胎。所以,作為健康養老是一處頂好的風水寶地。就是這名字太俗。”
魏支書說:“名字歷來如此,除非改名。”
我說:“四方八面的人趕到這兒來療養。怎樣才能吸引別人來呢?你說空氣質量好啊,環境優雅,都不及名字取得好。”
接著我就給他們舉了一個例子。
云南中甸縣,曾經一點知名度都沒有。后來這個縣成了一個著名的旅游景點縣,就是取了一個非常令人向往的名字。
“什么名字呢?”兩人一齊問。
“香格里拉。”
兩人又一齊驚叫,香格里拉原來的名字叫中甸啊。
“對,那地方一直叫中甸。一個叫詹姆絲的英國作家,上世紀三十年代到過這個地方,他認為這個地方很美。寫了一部小說叫《消失的地平線》,用英文命名這個地方叫‘香格里拉’——在英文里的意思就是世外桃源。
小說被拍成同名電影,榮獲多項奧斯卡獎。
這個香格里拉在國外有很多人知道,它是一處很美很純靜的世界。國內卻幾乎無人知曉。
后來,有不少的人總是到云南迪慶來尋找心中的“香格里拉”,總是尋不到。
1996年,云南為了發展旅游,發起尋找‘香格里拉’的活動,就是找到詹姆絲曾經去過的地方。最后確定迪慶州的中甸縣就是詹姆絲小說中的世外桃源。
2001年,經批準,中甸縣就正式改名叫香格里拉。從此就真正成了人們心目的世外桃源。所以,這個山一定改一個寓意好,聽起來又非常舒服的名字。”
余水春笑道:“這個只能拜托你,我可想不出。”
我說:“我只是提出一個想法,我也沒想好,慢慢來,一起想。”
接著,我們看如何因地制宜地布局。
沿著主峰,兩邊的山包察看了一遍。我心中有了主意。
等我們到魏支書家中時,田德漢已到了半個小時。進去一看,老金也來了。
魏支書老婆正在升火做飯。
我們幾個就到客廳里議事。
田書記問:“你看了地方,覺得怎么樣?”
我說:“作為康養中心,風水沒問題,可以說是一塊寶地,不過我有兩個想法。”
然后,我把中甸改名的事稍稍說了一下。田書記知識面寬得多,一提就知道,問我:“你覺得改成什么名字為好?”
我說:“梅花鹿山,我就借用一個鹿字。”
田德漢說:“這個好,鹿是長壽的代稱。”
我說:東晉葛洪《抱樸子》中說,鹿壽千歲,滿五百歲則其色白。所以在傳統的壽畫中,鹿與壽星相伴,以示長壽。”
老金說:“葛洪就是那個用青蒿治病的道醫嗎?”
田德漢應道:“對對。屠呦呦就是受到啟發,才提煉出青蒿素。”
我說:“名字就叫東黎鹿嶺。宣傳口號就是——東黎鹿嶺,鹿壽千歲。”
田德漢說:“好名字,好口號。”
老金忙問:“第二個想法呢?”
我說:“書記,老金,我不怕你們笑話,我好像心中有篇文章,一直在涌動,吃飯時,喝點酒。想寫篇《東黎鹿嶺記》。”
魏支書問:“吃完飯,你就寫?”
“對,準備筆墨,找幾張大紅紙,我從山上下來,心中基本就有了一篇文章。”
眾人大笑,田德漢說:“做事就要有這么一股勁,名字定好了,再寫一篇文章,找塊大石頭,刻上萬山紅的大作。”
我說:“書記,千萬別笑話我,你是中文系畢業的,在你面前,我是班門弄斧,不過今天,我沒喝酒,已經醉了。”
田德漢說:“老魏,餓菜熟了沒有,上酒啊。”
魏支書說:“好,老婆,擺桌子。”
這酒喝得痛快。
魏支書一面擺桌子,一面叫人去買紙筆。忙到我們快吃完了,他才坐到桌邊,匆匆扒了幾口。
我已喝得真有點醉了,提筆就寫:
《東黎鹿嶺記》
古有獵者,逐鹿而追,鹿過數山,忽隱忽現。獵者窮追至一高山,鹿止,遂搭箭射之,鹿撲于地,獵者狂喜,近前視之,乃一巨石,頓覺失色,復尋來路,樹深竹茂,不得出,且驚且恐,露宿于峰。
天明既醒,鳥語花香,登峰一望,山高林密,猴嘻于樹,兔竄于道,百果盈枝,異香撲鼻。尋思半晌,乃悟道:莫若天賜我棲身之地耶?依山下,竟有道。乃攜兄弟妻子來此,筑堤為渠,劈石為道,半耕半獵,足食豐衣。獵戶感恩,遂將此地命名為“鹿嶺”。
今日鹿嶺,大異于前,路通峰頂,屋舍儼然。茂林修竹,養心之地。有余氏水春者,擇此山嶺,辟為康養之園。
竹海之茂,數萬之畝,空氣之鮮,超乎同儕。登山遠望,門泊東湖萬只船,林間小息,耳聽千鳥奏鳳音。
春發百花,夏長新竹,秋吹牧笛,冬掛冰凌,人間四月芳菲盡,鹿嶺桃花始盛開。重陽登高怡神氣,檻外上江唱大風。
結廬在竹海,有美居;飲食在山野,有美食,仗拐訪老友,圍爐話春秋,人間有仙境,鹿嶺居其首。
飲清泉而覺爽,食山味而涎津,此口舌之欲也,然飲者不以酒酣,在于光斛交錯,食者不以味美,在于樸返歸真。
鳶飛戾天者,望峰息心,經綸事務者,窺谷忘反,此鹿嶺之真趣,康養之易時也。
某日,山紅游鹿嶺,主人求章,野芹陋呈。
寫畢,我把筆一擲,讓眾人去讀。
地坪里已站滿無數村民。讀不懂的只知道這萬山紅寫得太高深,讀得懂的,讀得搖頭晃腦。
魏支書老婆早已打了一盆水,讓我洗手。
我擦干雙手,田德漢這位中文系才子從人群中擠出來,說道:“萬山紅啊,萬山紅,你還有這么一手,高中畢業?”
“書記,我出大丑了。”
“確實不錯,他回頭對余水春說,找一大石,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