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州二年六月初,由我與老蕭,寧靜、青伢子,組成“旭日集團駐磨丁開發籌備工作組。”
老蕭是組長,我是副組長,寧靜和春伢子是工作人員。把寧靜放進來,按陳總的說法,三條光棍,總要有一個泡茶端水的。
我心里清楚,他是看中寧靜心思厲害。這種厲害比青箬還強,她是先挖埋坑,等著別人往下跳的主。
行前,我與陳總推心置腹地作了一次長談。我首先回顧了他對我的知遇之恩,以及來上州一年半的工作。最后總結為我是個懂得感恩的人。
同時,我也提出了自己的想法,到了磨丁,避免不了有些華人業務,因為這些人有錢,我也有一定的收入。
因此,在磨丁期間,我所取得的收入會如實向老蕭匯報,并與工作組五五分成。
陳總皺起眉頭問:“你為什么要這樣做?”
“因為我領著公司的工資,占用著公家的時間。”
陳總撲哧大笑,笑完才說:“山紅,你誤解了我。我要你去,就是給人家算命看相占卜。因為你有這么一門特長,才能認識更多的人,結識更多有用的朋友。工作組的工作才能展開。
靠老蕭能打開局面嗎?他去拜訪人家十次,不如你在飯局上來一次白水變酒。只有你去,這個人脈才會擴展。他們是去求人,你去,就會漸漸變成人家來找我們。
我上次說了,具體工作由老蕭負責,就是這層意思。你把人脈建設好了,老蕭就是具體負責與人談判,請人設計,以后負責施工,你們是兩個完全不同的角色。
你要干什么,就是天天吃吃喝喝,替人釋疑解難。這就是你的工作,我和老蕭也單獨談了。
至于你說上繳一半的收入,那完全不必要。如果你每個月只能賺10萬,交繳5萬給公司,一年不過60萬,我靠你60萬?我陳友生就這點格局?
如果你一個月能賺一百萬,一年就是1200萬,你萬山紅難道不知道辭職?傻子才白白上繳600萬。
所以,我仍然是以前說過的觀點。你是潛龍,總會出水,一躍沖天,我阻攔不住。但你不管怎么樣,你要給我當文化顧問。目前就是去磨丁把這個項目立起來。”
他這番話,讓我內心無地自容。一般人會面紅耳赤。我卻努力克制住了。心想,這是一個看人看事非常通透的人,任何人心里的那點小九九,他都看透了。
他也是一個最會用人的人。對一般員工抓得很嚴,完不成任務就叫別人走,而對我,他簡直太寬松了。
寬松的原因,他知道我只要在關鍵的地方用一用就夠了,平時,我等于是自由人,誰也不管我。
想到這些,我也有些激動,說道:“陳總,您知人善用,山紅當不辱使命,此生無論潛與不潛,飛與不飛,有不有錢,離不離開,我都會當好旭日的文化顧問。”
“有你這句話就夠了。山紅啊,人的一生,說什么波瀾壯闊,大目標與小目標。我在你的婚禮上,聽進去了你師父的那句話。
人間三情,親情、愛情、友情。我那個家族算親情融融,我那個家庭,我與妻子不說什么愛得如膠似漆。至少能同甘共苦。剩下就是友情了。
與智者交,與仁者處,與善者往來,就是我的交友原則,你是智,仁、善三者俱備。所以我一向對別人說,我與你亦兄亦友,我何時想過失去你?又何時有過抱怨你?”
說到這兒,這個堂堂男人竟然眼里有淚,扯了一張紙巾擦了擦,繼續說道:“你去,什么事不干,就是坐地看相、算命、測字,你在磨丁的名氣越大,則旭日在磨丁的基礎越牢,立腳越穩。”
我有些激動,站起來抱拳道:“士為知己者死,陳總放心。”
他說:“你不找我,我要找你談的,我不與每一個人談清楚,不會派你們去。
比如寧靜,她屬于不動聲色的厲害。厲害在骨子里的那種人,目前就是當服務員,當好了服務員,她以后就直接管理酒店。
天下并非無人,看你識不識人,用不用他的長處。春伢子也一樣,跟你們學,以后可以當公關部長。”
我本想說,陳總啊,您有漢高祖之心智和度量,考慮到邦哥哥在沛縣原來是個流氓,小混混,不好類比。
便改口道:“您有大智慧,我想磨丁之事,一定成功。”
陳總說:“你們此去,不必急著定項目,先看,看到年底再說。匆匆忙忙反而出亂子。也不一定是酒店,好不好?這就是我向你單獨透的底線。”
事情既定,我就給慕容峰打了電話,介紹了公司的決定。他說:“我別墅旁邊還有一套別墅,你們可以租下,既可辦公又可住宿。”
我跟老蕭說了。老蕭說:“要慕容先跟人家談一下價格,只要比酒店低,就租別墅。”
我與慕容幾次通話之后,終于確定租用一幢300平米,上下三層的帶院落的別墅作為工作組落腳點。
行前,公司沒有舉行任何酒宴送別。按陳總在高層會議上的說法,就是讓老蕭帶幾個人去磨丁看看,看半年,有項目就做,沒項目就撤回。
這是一箭雙雕,既不大張旗鼓說去磨丁發展,同時,又給老蕭和我施加了壓力。半年內,一定要有個說法。
我喜歡周樹人先生的《從百草園到三味書屋》那篇文章,其中有一句話非常嘻皮——別了,我的ADE。
借用先生這句話就是——暫別,我的上州。
我沒有告訴任何人,包括明白。
如果在那兒混不好,我還會滾回這地方。
我的上州,我的朋友們,揮手從茲去,不必眼角眉梢都是淚,長亭更短亭。
離開的那晚,我寫了幾句臨別贈言送給小林:
與你長相守,庭前看花,銀屏畫月,朝朝暮暮消意志;
此去萬重山,異域立業,高嶺放歌,分分秒秒灑豪情。
她看了,只幽問了一句:“那個寧靜聽說長得好,還沒找對象,是吧?”
我說:“小林,你能不能有點詩意,欣賞一下我寫的這幾句話,我可是花了半個晚上才推敲出來的。
她說:”結了婚的男人,詩意太多了不好。”
我要瘋了,說道:“小林,我發現你一直懷疑我。這是為什么,為什么,為、什、么?”
“不可能人人都會犯小兒麻痹癥。但是,人人都要打骨髓灰質炎疫苗。萬山紅,我給你打打預防針,錯了嗎?”
我哈哈大笑:“親愛的陶小林女士,中國一流的防疫專家,萬山紅向你致敬。”
“少來這一套。”
我以為她是說說而已,想不到……以后再說吧,劇透也不好。
六月五日,我與老蕭等人啟程離開上州。那天上午下起了小雨,侯機廳響起了一首應景的老歌:
你說你要去遠行,正是風雨濃,風濃雨濃情更濃,一路多保重。
來也匆匆,去也匆匆,就這樣風雨兼程。
我抱別了小林,揮揮手,隨著人流進入了安檢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