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離開旭日,離開上州,并非一件易事。
盡管這套房子是旭日送給我的,我可以死皮賴臉地住下去。如果真的離開旭日,我只能另擇住處。
那么第一件事,我必須另買一套精裝房,上州的房價倒是不貴。精裝房的價格在兩萬左右。
買一套200平米的房子,需要400萬。這一年半的收入,基本沒有動用。這筆錢有200多萬,賣了烏鄉的房子,還剩下100多萬。
先付個首付,生活沒有問題。
接下來就是慕容說的華人圈,那些錢真的好賺嗎?如果并不如他所說的那么美好,我不如待在旭日,畢竟衣食無憂。
我猶豫著,一直沒下決心。
說起來,我早已練就喜怒不形于色的本事,按照南溪的說法,人人都是面相師。家中有兩個面相師,馬上就看出了我有心事。
第一面相師小林,有天晚上盯著我說道:“山紅,你心里有事。”
我一聲長笑,笑完道:“林大師,我心里有事?有什么事呢,手機可以讓你查,電話可以讓你當面聽,有事?”
她搖搖頭:“有事不能瞞我啊。什么事你說出來,我們一起面對。”
我認真地說:“可能是你心里有事,反正我坦坦蕩蕩。”
她說:“沒事就好。我看見你鑰匙明明在手里,卻到處找。以前,你可從沒有出現過這樣的情況啊。”
第二面相師我娘,更是厲害,她問道:“你和陳總是不是有了矛盾?”
我頭搖得像撥浪鼓。
她說:“我看你坐在那兒,常常走神。”
我走神?好像每次回到家里,我都是興高采烈,從來沒走過神,難道真的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我娘說:“萬事忍一忍,不要固執,畢竟在人家的手下討飯吃。”
這句話太傷我的自尊了,討飯吃?我萬山紅什么時候要向別人討飯吃呢?
以我的名氣,就算在上州開間獨立工作室,不愁沒有顧客上門。但她畢竟是我娘,我不能反駁。
人間的所謂孝順,以順為最高境界。
很快就是五一假期,慕容又來電話催我。
我決定和家里人說說這件事。先和我娘通了個氣,說五一請大家聚個餐。
我娘說:“也好,你有什么事和大家說說,我看你一直心神不定。”
這是一次不尋常的家庭會議。除了依帆和小石頭在店子里沒參加外,其他人悉數到場。
晚餐吃得很歡快。吃過之后,我娘說:“山紅這些天一直有點反常,問他總是吱吱吾吾,借著這個機會,山紅你有什么就和大家說說吧。”
小林和我爹都有預感,只是我姐和我姐夫莫名其妙,一齊望著我。
我說:“我想去外面發展。”
“啊——”他們一齊驚叫。
我把慕容峰邀我的事,一五一十地說了一遍。
全體沉默。估計這件事太突然,突然到任何人都沒有思想準備。
我娘直勾勾地盯著我:“我再問一遍,你是不是跟陳總鬧了意見?”
我搖搖頭,說道:“我們不僅沒有意見,而且關系非常好。”
我姐一臉痛心疾首:“我們開個店子,一年掙的還比不上你一個人掙的多,外面的錢那么好掙?用掃把可以掃嗎?”
我爹說:“這房子也是陳總送的,萬一要離開,你也不能涎著臉再住下去了。
買一套新房子也要裝修一年,山紅,你這么大了,已經成家立業,由不得自己的性子啊。”
小林說:“你一定要說清楚,真的是外面收入高嗎?高多少,穩妥嗎?如果跟旭日差不多,你來回奔波,值嗎?”
只有我姐夫沒有吱聲。
我說:“如果出去,收入肯定要高。至于這套房子,我也不會涎著臉住,現在有精裝房,付個首付就可以搬過去住,對我們的生活沒有多大影響啊。”
我娘說:“錢錢錢,你一心想的是錢。到底能掙多少錢,那個姓慕的也不能保證。他沒開公司。你別上人家的當啊。”
我姐夫說:“山紅,你還是穩一穩。”
我娘乜我一眼:“小林也懷上了,你只管自己,不管人家。家里一定要有個男人,你一走,有什么事都有高旭過來幫助,他也有自己的事。
如果沒成家,你愛去哪兒就去哪兒,我不管。但是,現在你是有家室的人了。”
會議一邊倒,所有的人都不同意我的想法。
特別是我姐,沒等我再分辨,拿起我姐夫的手就要走,她恨恨地說道:
“你不要太自私,只為一個人活得瀟灑。要多想別人。你一走,所有的關系都斷了,到時,求天天不應,求地地不靈。”
她這幾句話,讓我娘的眼淚一下就涌了出來。
我第一次成了眾矢之的。
大家不歡而散,我姐、姐夫走了,我娘和我爹進了臥室。只有小林陪我坐在客廳。
好一會兒,她給我泡了一杯新茶放在我面前,勸道:“你別沖動,生活穩當一點好。在這兒好好干幾年,積存了一些錢,你以后要獨立,我支持你。”
我感覺到了孤獨,一種眾叛親離的孤獨。除了小林,我爹我娘覺得我是胡鬧。
至于我姐,她對我想接觸更多的人,學到更多的本事,毫不關心。
她只希望我在上州不斷地積累人脈,為這個家庭撐起一把風雨傘。
小林說:“爹娘,還有姐姐說的都沒錯。你離開了上州,人情就斷了。
你在這兒,家里有什么事,公司就會來幫忙,結婚那會兒就是例子,要車有車,要人有人。
走了呢,同事見了你還打個招呼,見了我們,裝作不認識。姐夫也是一個文質彬彬的人,幫不上多大忙。”
“你去睡吧,讓我想想。”
小林不走,一直陪著我坐著。
我想,生活就是這樣殘酷,我曾經還想過與董大師云游四方呢。
按照目前這種情況,我就只能呆在上州。什么云游,做你的美夢去吧。
坐了好一陣兒。我對小林說:“走,我們去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