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月十五日上午,陽光燦爛。
通往太乙峰頂的小車,除非有通行證,其余的都停在旭日山莊前坪。前坪夠大。但還是有些車不得不打轉,找附近山腳的村莊停泊。
巨大的人流,通過兩條石板路,向山峰登去。
太乙觀前坪的電子屏幕上,滾動播出:
上午9:08,舉行太乙觀開觀儀式;
下午19:00,舉行道教傳統文化——“逐日觀天術”表演。
我從車上下來,依帆迅速停好車,跟了上來。
陳曉霞正指揮一班人在現場忙碌。
我在臺前的第四排,找到貼有我名字的座位坐下,陸陸續續,領導和嘉賓入場,座位上的人越來越多。
司儀的聲音響起:
各位領導,各位朋友,儀式即將舉行,請大家迅速找好自己的座位,請現場觀眾保持安靜。
司儀反復播送著這句話。
我身著黃色道袍,引起了四周人們的關注。有些是公司同僚,有些是不認識的嘉賓,不過,不認識的人只是對我的著裝感興趣。他們知道我并不是一個十分重要的人物。
坐在第一排的才是最重要的一群人。
果然如此,司儀開始邀請重要人物上臺,念到的名字的人站起來,禮儀小姐彎腰伸手,請他起身,在前面引導,于是,一個個躊躇滿志走上主席臺,站成一排。
一會兒,陳總致詞……領導講話……嘉賓致賀詞……大約二十多分鐘后,我從座位上站起,繞開人群,進入太乙觀。
一個宏亮的聲音響起:現在,我宣布,太乙觀正式開光——
禮炮齊鳴,彩旗揮舞。
工作人員的聲音響起:各位領導,各位朋友,下面請進觀內觀看開光典禮。
此時,我萬山紅粉墨登場。
我身著道袍,帶著道士們繞場一周,然后,道士們分站兩旁,我出班,拱手而行,徐徐走向正殿的張真人塑像,世玉隨后,音樂起——
鼓三下,鑼三下,喇叭小過門。
世玉遞香,我執香,上香,一鞠躬,再鞠躬。三鞠躬;跪,拜,復位。
眾道士站于我身后,鼓樂大作。
我手捧文章,念:太乙觀弟子弘慧稟啟:
(唱念):太乙有峰兮,上有觀焉;徒毀于舊年兮,今又重修。華彩光闌,飛閣流丹,炯炯之光芒兮。擇此吉日,開光弘道,上州之有幸哉……今我弘慧率眾弟子,肅立前殿兮,持道修法,光大道門,傳習教義兮……
鏟鏟,咚鏟鏟,咣當咣當,咚鏟鏟……
聲樂大作。
念文畢,道帳升起,一曰:弘揚道法,光大文化;一曰:持道修行,參研陰陽。
這時,喇叭里傳出:“各位領導,各位嘉賓,各位朋友,太乙觀開光典禮完畢,歡迎各位今晚七點,到前坪觀看由弘原大師第三代傳人弘慧住持主持的觀天修道法會。
我退出正殿,信眾開始參觀,參拜。
剛走出太乙觀,我看見人群中一張熟悉的臉孔。原來是谷團長和三個女將,她們向我揚著手。
我走過去拱拱手。谷團長說:“很成功很成功。”
她們把我圍在中間,說我剛才的表演是如何莊嚴肅穆,震撼人心的。突然,我感覺有人碰了碰我的手,眼光往下不經意地一掃,發現是左清芬給我紙巾,我接過,握在手心,卻不敢擦額頭上的汗。
我說:“下去吧,到山莊吃中飯。”
大家分開。我走向車子,在開門的一瞬間,我竟然把紙巾塞進了口袋。上了車,依帆望著我,我竟然有點心虛。
“看我干嘛,走啊。”
他遞過一張紙巾:“擦擦,你滿頭大汗。”
陳總陪著主席臺的領導和嘉賓回旭日賓館午宴,我和蕭總陪其他客人在山莊用餐。
重要的客人去了旭日,我和老蕭的任務就輕松多了。等客人入席,老蕭先敬本桌,然后到各桌敬酒,敬完回來,滿臉紅光。他側過身子,我也側過身子。他附耳道:“你那個儀式很特別,好幾個人都跟我問我,文章是誰寫的。”
我低聲問:“你告訴他們了沒有?”
老蕭說:“說你寫的。他們一個個吃驚,說住持還有這么好的文字水平,了不起。”
我心想,如果退回去一百多年前,只要考一篇文章就可以光宗耀祖的話,我至少中個進士,何必像現在,為了生活,穿起道袍。
蕭總站起來,舉起杯子:“各位,我再敬大家一杯,天氣熱,你們辛苦了。”
眾人舉杯。
這時,又有些人陸陸續續來敬老蕭,我趕快吃了碗飯,反正跟這班人也不太熟,拱拱手,說聲慢吃,去房間休息。
晚上還有場大活動,我得好好休息一番。洗漱一下,給自己催眠,上床就睡覺了。
不知睡了多久,手機響,一接是老蕭,他問:“你在哪?”
“你不安排了休息房間嗎?我在207。”
“大師,下大雨了,下大雨了。”
嚇得我立馬起床,推窗一看,天黑地暗,暴雨如注。
老蕭和世玉一齊沖進了我的房間。
兩人一臉驚愕。
此時是下午四點。
老蕭說:“這怎么得了?下這么大的雨。如果這雨一直下,晚上的活動不會泡湯?
你不是看過天氣預報嗎?我打了氣象局,他們也不知道什么時候停雨。"
此時,不是說話的時候。
我一個字也不說,他們倆反而靜定些了。
其實我心里比任何人都急。這時,也住在山莊的谷團長打電話來了:
“萬老師,這雨奇怪呢,下這么大,這晚上的活動?”
我冷靜地說:“一切按原來的方案執行,如果到晚上七點還是這樣,觀眾也不會來,我們可以換時間。”
她才吃了定心丸似的,連說好好。
“老蕭,備車,我們三人去荊紫峰那邊看看。”
“去那兒干什么?”
“觀天。”
老蕭打電話叫小田送來三把傘。
他首先沖進雨中,啟動車子,停到住宿部門口,世玉打開后門,讓我上了車,然后上車,把門一關,他身上還是被雨打濕了。
雨刮開到了最大檔,還只能慢慢開,老蕭說道:“真看不清楚。”
一會兒,雨小了點。老蕭加大油門,趁著這會兒,向荊紫峰奔去。
二十分鐘后,我們就到荊紫峰的“奇石博物館。”
他們兩人站在階檐下,我一步一步走向峰頂的懸崖邊。
“山紅——去不得了,下面是萬丈深淵——”
“山紅,小心懸崖邊的土石松動。”
“山紅——”
“師兄——”
他們向我奔過來。
我看到了遠處的太乙峰,碧玉峰并排而立,烏云東移。發出一陣仰天長笑。
哈哈哈哈——
他們把我拽回來。
“這叫峰口雨,連氣象局都判斷不出準,而且只在我們這方圓幾十公里內,城里絕對沒下雨,十分鐘后,漸漸會停。”
老蕭立即打電話回去,果然,城里陽光燦爛。
到了下午四點半,越下越小。又過了十來分鐘,雨全收了,竟然出了太陽,天上有一道彩虹。
山莊的廣播里反復播送:各位工作人員,晚上的活動如期舉行,五點用晚餐,請大家迅速用餐。
一個重要的時刻即將到來。
一個道教界從未有過的觀天逐日表演,由萬山紅獨創,并擔綱主演。來自四方八面的道教前輩,同行,今晚也會前來觀摩。
山紅,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