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昭連續在客棧修養了兩日,人眼看著漸漸精神了。
喬炳松了口氣,吩咐人收拾東西,準備啟程。
晌午,喬馳送飯到屋子里,提醒她道:“父親說今夜再修整一夜,明日一早就出發去宣平城,七殿下可還有什么需要置辦的?”
陸昭點頭:“往后的一路難免磕碰,倒是有些藥材要置辦的。”她隨口報了幾樣藥材,補充道:“你讓藥鋪的伙計把這些藥材都磨成粉,每種單獨放在一個瓷瓶內就可,我要配些防身的藥。”
喬馳默默記下了,也沒多問,送完飯菜就出去幫忙置辦。
陸昭跟著他出門,從二樓的圍欄處俯看整個客棧。
正值飯點,客棧人來人往,談天說笑聲不斷,到處都充滿著濃濃的煙火氣……
到了此時,她才有了腳踏實地之感。
直播間的觀眾也不說話,就跟著她饒有興致的瞧著,一瞧就是半個多時辰。
是夜,喬馳依舊鋪了地鋪,守在她屋子。
屋內昏黃的燭火跳動了一下,照在少年側躺的身影上。
陸昭睜開眼,眸光落在他右邊手腕上,那里纏著的紗布已經拆掉。
看來她給的土方子不錯。
窗外傳來細微的響動,若有若無的火油味夾雜在冷空氣里飄進來。
陸昭起身穿衣,地上的人聽見動靜眼皮微顫,就要醒來。她路過時,衣袖輕揮,藥香飄散,地上的人也漸漸睡了過去。
她走到窗口,伸手輕推了一下窗子,窗子露出一條縫隙。
她低頭往下看,從這個角度可以看見整個客棧前面的街景。客棧廊下的燈籠輕晃,橘黃的暖光照亮了為數不多的范圍。范圍可見處的街道上,圍滿了手持長刀的兵卒。兵卒之外,一人騎在高頭大馬上,神情倨傲,正是多日未見的謝金池。
他壓低聲音催促:“動作快些,一個人也別讓他跑了!”
四個兵卒慌忙提著火油往客棧門廊上淋,味道濃重得嗆人。
陸昭眸子微瞇:等了這么些天,還真追上來了。
她活動了一下好了大半的筋骨:主動送上門的人氣值,不刷白不刷!
直播間原本昏昏欲睡的觀眾看見樓下的情形瞬間清醒了。
【賤萌天下:臥槽,這個腎虛謝公子又來了?】
【帥得不明顯:這是打算放火燒了客棧?恐怖臉,這家客棧除了主播一行人還有很多客人吧?再加上店里的伙計和掌柜,少說有四五十人……大半夜的,這是一個也不想放過啊!真不把人命當人命!】
【嘴炮天王:放火還放上癮了,燒完山又燒客棧!艸,草菅人命!狗東西不得好死!】
搞清楚狀況的觀眾出離憤怒,他們日日追直播,早就融入了大雍這個世界。直播鏡頭里的人都是活生生的人,就在晌午,他們還看見一對夫妻帶著兩個可愛的孩子住店。
那小姑娘頰邊還有個小梨渦,手里拿著一串糖葫蘆,對著直播間甜甜的笑。
這樣鮮活的生命,怎么能被一場大火抹殺?
【司機不剎車:主播說得沒錯,‘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對于謝金池這種不把人命當回事的畜牲就該一刀砍了。】
【智商已下線:主播上啊,我之前說的話還算數,扇一耳光一顆小星星;踢一腳兩顆糖果;卸掉胳膊三朵玫瑰,打斷兩條腿,直接熱氣球;廢了他,一個火箭;把人弄死,一輛跑車!】
【含個奶嘴闖天下:我說的也算數,隨樓上。】
【二月紅:隨樓上 2】
【空調不用電:隨樓上 3】
【……】
直播間內呼聲震天,彈幕一條接一條。
陸昭不動聲色問【他旁邊的兵卒怎么算?】
【未來首席主刀:一刀一顆小星星。】
【基基復基基:宿主,快上,這些助紂為虐的畜牲也不能放過。】
陸昭漆黑的睫羽微壓,緩緩吐出一句【如你們所愿。】
“系統,兌換速度技能。”
系統瞬間興奮了,立刻兌換到位。
客棧外的兵卒已經點燃了火把,火光跳躍中,謝金池唇邊勾起殘忍的笑,果斷的揮手。
隨著他的手勢落下,點燃的火把也從兵卒手里拋出。就在火把要落地的一瞬間,一只純黑的硯臺已瞬雷不及掩耳之勢擊打在火把上。火把被一股大力裹挾,朝著相反的方向砸去,直撲謝金池的面門。
謝金池瞳孔聚縮,彎腰躲避。
火把被擊打出老遠,滾到另一邊街道上,砰砰砰滾了一路,火星子四濺,在濃黑的夜色里格外的清晰。
馬兒受驚,前蹄直立嘶鳴。
謝金池用力拽住韁繩,看向硯臺砸過來的方向低喝:“誰?”
幾乎是他開口的瞬間,一道黑影緊隨而至,掌風直襲他胸口。他來不及抵擋,整個人被擊飛,重重砸在了快熄滅的火把旁邊。
他吐出一口血來,猛的抬頭:搖晃的燈籠光下,一人一襲寬袖布衣,同色布巾蒙面,正被反應過來的兵卒團團圍在廊下。
幾乎是他看清楚人的一瞬間,一片刀光劃過,圍殺的兵卒就倒了一大片。
這是人能有的速度?
凌厲的目光掃了過來,和他的目光對上。
這人明顯就是沖著他來的。
謝金池驚駭,踉踉蹌蹌爬起來,轉身就跑。
陸昭冷笑,手起刀落,然后幾乎沒有任何停頓的將所有擋在面前的人抹了脖子。整個人如同一支利箭,眨眼就突出重圍,直襲謝金池后背。
謝金池剛跑了幾步,整個人又撲飛了出去。
陸昭絲毫不給他喘息的機會,避開后背襲來的長刀,側身滑了出去,拉住他一只手用力一折,一聲慘叫從喉嚨里發出。
聲音還沒傳出去,陸昭一只手就捂住他口鼻,另一手就掐住他脖子。然后用力一扭,拽脫了他下巴。
謝金池疼得在地上打滾,抬頭,雙眼里全是恐懼。
陸昭活動了一下手腕,擼起袖子,提起對方一只腳拖進了街對面的暗巷。
謝金池仰面倒吊在地面上,充血驚恐的眼里只能看見頭頂投下的一片暗影。那暗影如修羅餓鬼罩住他,他完好的左手,如同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死死抓住巷子口的一片墻角。
不能被拖進去,一旦被拖進去就完了。
陸昭猶如一個沒有情感的機器,遇到了阻力就生拉硬拽,繼續把人往巷子里拖。
謝金池的手指一點點松開,最終如同一條死狗被拖進了巷子里。
砰砰砰砰,咚咚咚,哐哐當當……
直播間里的觀眾看得心驚肉跳又熱血沸騰。
【空調不用電:靠,還以為之前貼吧里的視頻是剪輯的,主播下手是真狠啊!】
【今夜睡不著:這速度也太快了,腎虛公子估計都沒反應過來。】
【嘴炮天王:越來越好奇主播從前的身份了,這殺人手法太干凈利落了。幾乎都是一刀斃命,連開口的機會都不給對方。】
【基基復基基:有沒有人數數主播到底打了多少巴掌,揣了幾腳,胳膊卸了沒,腳斷了沒有,人還有沒有氣?】
【未來首席主刀:靠靠靠,主播,你身后有個人。】
陸昭耳尖微動,幾乎沒有任何猶豫,轉身就朝身后襲去。卻在看見巷子口站著的人時,生生錯開了刀鋒。
刀口擦著更夫的面頰劃過,斬斷了他額前一縷發。發絲悠悠揚揚落到了他手上不斷晃動的燈籠上,待看清楚滿身是血的陸昭,和他身后慘不忍睹的謝金池后。手一抖,燈籠和更筒都直接砸在了地上。
“殺人了!”更夫尖叫一聲,轉身就跑。
跑了幾步又接連不斷踩到地上兵卒的尸體,嚇得嗓子都劈叉了,一路跑一路喊。
狗吠聲此起彼伏,周遭商戶的燈接連亮起,客棧的大門打開,更多人發出更多的尖叫。
喬馳清冽的嗓音和喬炳急切的聲音混合在烈風中。
陸昭掏了掏耳朵,眉心微蹙,回頭看向巷子里躺著一動不動的身影,冷嗤:“算你走運!”說完,躍上屋頂,翻過圍墻,從另一側窗戶進了客棧。
她剛摘下面巾,丟了外衣,走進客棧一樓大廳,喬馳的身影就闖入眼簾。
對方也第一時間看到了她,快跑幾步,隔開慌亂的客人將她護在身邊,急切問:“你去哪了?沒事吧?”說完上下打量她。
陸昭搖頭,借口張口就來:“沒事,我內急,喊了你,你沒醒,我就自己出來了。”
喬馳長長松了口氣:方才他是真真嚇到了。
人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沒了,他萬死難辭其咎。
“是我不對,我們快走,出意外了!”他解下外裳給陸昭披上,護著她就往后門去。
陸昭故作驚慌問:“出什么意外了?”
喬馳不知道怎么說:“我也不太清楚,父親讓我們收拾東西,找到你就走。”
兩人在一群驚惶失措的客人中往外擠,陸昭袖子里的匕首被直接撞了出來。喬馳彎腰要去撿,陸昭先他一步把匕首撿了起來,朝他道:“防身用的,上面淬了毒,見血入骨,會生不如死,你別碰。”
喬馳只是驚訝一瞬,就拉著她繼續往外走。
兩人跑到后門出口處,喬炳和二十幾個護衛已經等在那了。
喬炳看到他,伸手扶了一把,急切道:“快上馬車。”
陸昭滿臉疑惑,繼續追問:“到底發生了何事?”
喬炳邊把她推上馬車邊道:“謝金池死了,還有大批的涼州兵馬,少說也有五六十人,都被人一刀抹了喉嚨!”
喬馳緊跟著追問:“誰干的?”
喬炳搖頭:“不知道,他們大概是來追擊我們,想用火油把我們燒死在客棧內。謝大少在涼州境內欺男霸女,無惡不作,大概是被哪個仇家找上門了吧。但他來前這么大動靜,涼州牧可能是知曉的,我們需得盡快離開。”
陸昭上了嗎,喬炳招呼著車隊快些走。
喬馳騎馬,護在馬車左右。
街道上亂成一片,血腥味彌散開,濃烈的讓人作嘔。
車隊必經之處橫七豎八躺著幾具尸體,喬馳低頭瞥了一眼,那尸體的脖頸處皆有一道細小的刀口。刀口周圍烏紫,濃黑的血還在不斷往外滲。
能造成這種傷口的明顯是薄刃,且帶毒。
如此身手,會是誰呢?
他腦海里驀然閃過陸昭方才撿起的那柄匕首,以及她方才說的話。
薄如彎月,刃如寒星,還抹了劇毒。
方才七殿下也不在房中……
喬馳越想越心驚,側頭往馬車里看。
夜風寒涼,卷起布簾,馬車里的少年羸弱纖細,一雙手腕正在費力的擰著水囊,半天都沒擰開。
喬馳:“……”
他剛剛是不是瘋了?
七殿下柔弱至此,怎么有那等身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