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陽光正好。
逸塵將那張全宇宙最舒服躺椅搬到了店門口的屋檐下,臉上架著一副墨鏡,雙手交疊在身前,呼吸均勻,似乎正沉浸在愜意的午睡中。
輕微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在躺椅前停下。
逸塵墨鏡下的眼皮動了動,但沒睜開。
他能嗅到來人身上淡淡的、混合著皂角清香與一絲若有若無炭火氣的味道——是隔壁的流螢老板。
流螢看著眼前像是睡著了的逸塵,腳步放得更輕。
她手中端著一杯檸檬水,猶豫了一下,似乎在思考是該叫醒他還是默默放下。
最終,她選擇將杯子輕輕放在躺椅旁的一個小木凳上,動作輕緩,幾乎沒有發出聲響。
就在她準備轉身離開時,逸塵帶著笑意的聲音懶洋洋地響起:
“流螢老板,這是給我的?”
流螢腳步一頓,轉過身,見逸塵已經微微推開了墨鏡,正用那雙含笑的眼眸看著她。
她點點頭。
“嗯。昨晚,謝謝你的紅包。請你喝杯水。”
逸塵坐起身,欣然拿起那杯檸檬水,入手一片沁涼。
他喝了一大口,酸甜清爽的口感瞬間驅散了午后的些許慵懶,薄荷的清涼直透心脾。
“哇,好喝!”
他毫不吝嗇地稱贊,晃了晃杯子,
“正好有點渴了,流螢老板你這檸檬水調得恰到好處,比很多飲品店賣的都強。”
得到肯定的流螢,嘴角幾不可察地彎了一下,像是松了口氣,又像是有些高興。
她沒再多說什么,只是又輕輕點了下頭。
“你喜歡就好。不打擾你休息了。”
說完,她便轉身,回到了自己的店里,繼續忙碌她的準備工作。
逸塵看著她離去的背影,又看了看檸檬水。
這樣一來,以后吃宵夜看來只有一種選擇了啊。
當天夜里,長樂天華燈初上,老兵燒烤的暖黃招牌在夜色中顯得格外醒目,只是店內依舊冷清,只有碳火偶爾爆出的噼啪輕響。
流螢正低頭整理著調料罐,就聽見一陣由遠及近的、略顯嘈雜卻充滿活力的腳步聲與笑鬧聲。
她抬頭,只見逸塵領著一群年紀不大的孩子走進了店里。
這些孩子個個臉上洋溢著興奮的笑容,嘰嘰喳喳地討論著要吃什么,瞬間將店里的寂靜驅散。
“流螢老板,我們來捧場了!”
逸塵笑著招呼,熟稔地引著孩子們在靠里的兩張方桌旁坐下,
“把你們這兒的招牌都給我們上一些,孩子們正長身體呢。”
“好。”
流螢應了一聲,目光不經意地掃過這些孩子,手上的動作卻微微一頓。
她注意到,這些孩子雖然活潑,但動作間似乎有些許不協調。
有的伸手拿水杯時指尖微顫,有的起身時腳步略顯虛浮,還有一個男孩想拍拍同伴的肩膀,卻差點失去平衡,好在被逸塵眼疾手快地扶住。
“小心點,你的身體還需要時間磨合。”
逸塵扶穩那男孩,順手幫他調整了一下坐姿。
孩子們嘻嘻哈哈地應著,顯然早已習慣,注意力很快又被菜單吸引過去。
流螢默不作聲地開始烤制,炭火升騰,肉串在火上滋滋作響,香氣彌漫。
她動作利落,但余光始終留意著那群孩子。
待她將第一批烤好的肉串和蔬菜端上桌時,孩子們發出一陣歡呼,迫不及待卻又帶著點笨拙地伸手去拿。
看著一個女孩努力地想將竹簽上的肉塊精準地送入口中,卻幾次蹭到臉頰,流螢終于忍不住,將詢問的目光投向正含笑看著孩子們的逸塵。
“他們……”
逸塵聞聲轉過頭,對上她帶著疑問的眼神,立刻明白了她的困惑。
他拿起一串烤鳴藕片,語氣平常地解釋:
“哦,這個啊。都是些剛恢復沒多久的小家伙,神經和肌肉還在適應期,手腳不太聽使喚是正常的。過段時間,等身體完全接納了,跑跳起來就比誰都利索了。”
流螢聽著,手中擦拭臺面的動作慢了下來。
她看著逸塵平靜的側臉,又看了看那些雖然動作笨拙,卻笑得無比開懷的孩子,一個近日在星際新聞中頻繁出現的名字與眼前鄰居的形象緩緩重疊。
她沉默了片刻,在將又一盤烤串放到逸塵面前時,聲音很輕,幾乎要融進炭火的背景音里:
“逸塵先生……那個制作了藥劑,救了無數人的天才俱樂部成員……就是你,對嗎?”
逸塵正將一塊烤得恰到好處的鳴藕片喂給身邊眼巴巴望著他的小女孩,聞言動作未停,只是側過頭,對著流螢輕松地笑了笑,既沒承認,也沒否認。
但那笑容里的意味,已然分明。
流螢沉默了片刻,視線再次掠過那些雖然動作尚顯稚拙、卻洋溢著鮮活生命力的孩子們。
不知想到了什么,她眼底深處掠過一絲極其復雜的情緒,像是追憶,又像是某種觸動。
再開口時,她的聲音比平時更軟了幾分。
“逸塵先生……很溫柔呢。”
逸塵將最后一塊藕片放進嘴里,拍了拍手,這才轉向流螢,眉眼彎彎:
“只不過是盡己所能,做點力所能及的小事罷了。”
他頓了頓,像是忽然想到一個好主意,對著流螢眨了眨眼。
“如果流螢老板哪天也需要我幫忙的話,看在是鄰居的份上,委托費我給你打九五折,怎么樣?童叟無欺哦。”
流螢看著他故作市儈的模樣,知道他是故意用這種玩笑沖淡剛才略顯沉重的氛圍。
她沒有笑,只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輕輕“嗯”了一聲,便轉身繼續去照看烤架上的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