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爾特率先反應(yīng)過來,他推了推眼鏡,沉聲道。
“我同意。事態(tài)確實超出了常規(guī)范疇,需要集結(jié)更多的智慧和力量。”
他看向姬子,眼神交匯間已達(dá)成共識。
姬子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翻騰的復(fù)雜情緒,點了點頭。
“好,我們先回列車。”
她目光落在小逸塵身上。
“你……這樣能自己走嗎?”
“我來抱逸塵吧。”
星主動舉手,對搬運縮小版同伴很感興趣。
小逸塵搖了搖頭,緊接著,在眾人驚訝的目光注視下,他那小小的身軀竟晃晃悠悠地脫離了地面,懸浮在離地幾十公分的空中。
“我會飛。”
說完,他便保持著懸浮姿態(tài),率先朝著列車站臺的方向飄去,速度不快,但足夠穩(wěn)定。
三月七看著飄在前面的小豆丁,忍不住小聲對星嘀咕。
“會飛……這犯規(guī)了吧?這讓我這個還要靠腿走路的美少女情何以堪……”
星深以為然地點點頭,目光依舊追隨著空中那個小小的身影,不知道在盤算什么。
一行人就這樣跟著懸浮的小逸塵,在匹諾康尼夢幻的街道上穿行,形成了一道奇特的風(fēng)景線。
一個飄在空中的可愛孩童,領(lǐng)著神色凝重的大人們,朝著星穹列車那如同港灣般停泊的方向前進(jìn)。
另一邊,逸塵與流螢并肩漫步在「筑夢邊境」寧靜的街道上
流螢微微低著頭,像是在醞釀著什么,終于,她輕聲開口,打破了兩人之間的靜謐:
“逸塵先生……艾利歐的新劇本,我已經(jīng)看過了。”
逸塵腳步未停,側(cè)過頭看向她,臉上依舊是那抹令人安心的溫和笑容,仿佛早已預(yù)料到她會提起這個話題。
“所以,劇本上說,我會帶來……終末?”
流螢點了點頭,雙手不自覺地握緊,指節(jié)有些發(fā)白。
她抬起頭,看向逸塵的眼睛,那里面沒有驚訝,沒有恐懼,只有一片深不見底的平靜,這讓她心中那份不安愈發(fā)強烈。
“劇本沒有明說具體的景象,但是……艾利歐暗示,如果您的理想國計劃成功,在它降臨于整個宇宙的那一瞬間……您,將會消失。”
她緊緊盯著他的臉,不愿錯過任何一絲細(xì)微的表情變化,希望能看到一絲動搖,一絲對存在的留戀。
逸塵只是靜靜地聽著,甚至連嘴角那抹笑意都未曾改變。
“這樣啊……”
“如果計劃能夠成功,讓理想覆蓋現(xiàn)實的瘡痍,
那么……”
“殉道,便是最好的歸宿。”
他的話語很輕,卻像一顆沉重的石子投入流螢的心湖,激起層層苦澀的漣漪。
她沒有再說話,只是默默地低下頭,感受著胸口那陣難以言喻的悶痛。
逸塵看著她這副模樣,笑了笑,伸手輕輕揉了揉她的頭發(fā)。
“別露出這種表情,能夠親眼見證理想的實現(xiàn),并將自身化為構(gòu)筑理想的一塊基石,對任何一個求道者而言,都是無上的榮幸。”
“可是,逸塵先生,沒有你的世界對于我來說不夠理想。”
流螢說著,抬起頭,臉上那份脆弱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明知是徒勞也要伸手去阻攔的決絕。
“所以,逸塵先生……如果我試圖阻止你的話,請你不要生氣。”
她直視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無比。
“因為我就是這樣自私的一個人。我不愿……眼睜睜看著你離開。”
逸塵靜靜地注視著她,沒有立刻回答。
他看到了她眼中倒映出的自己——那個為了宏大理想可以犧牲一切的、近乎冷酷的求道者形象。
良久,他緩緩?fù)鲁鲆豢跉猓o繃的肩膀微微放松下來,嘴角重新牽起一個弧度。
“當(dāng)然不會生你的氣。”
“如果這是你的選擇,是你基于自身意志做出的決定……那么,我會尊重它。”
“不過,”
逸塵話鋒一轉(zhuǎn),語氣重新變得輕快了些。
“在那之前,先讓我履行之前的承諾吧。”
他朝她伸出手。
“帶你好好逛逛這座……獨一無二的匹諾康尼。”
流螢看著他伸出的手,用力眨了眨眼,將最后的濕意逼退,然后伸出手,輕輕放在了他的掌心。
“嗯。”
她點了點頭,聲音還有些悶。
“說好了。”
兩人繼續(xù)走著,四周漂浮的憶質(zhì)光點如同流螢的思緒般明滅不定。
沉默片刻后,流螢輕聲開口:
“逸塵先生,為什么……你會執(zhí)著于理想國計劃呢?”
“為什么啊……”
逸塵微微怔住,隨即失笑搖頭,
“流螢?zāi)愕故菃栕∥伊恕!?/p>
他微微蹙起眉頭,認(rèn)真地思考著,仿佛要從那紛繁的記憶碎片中,打撈出最初始的那一片。
“如果硬要究其根源的話,或許是因為……我出生于理想國。”
他頓了頓,側(cè)頭看向流螢。
“在我最初的認(rèn)知里,世界本就該是那副模樣,這才是我認(rèn)知中的常態(tài)。”
他的目光掠過街道上那些沉浸在美夢中,臉上洋溢著病態(tài)笑容的人們。
“流螢,你難道不覺得,我們?nèi)缃裆娴倪@個宇宙,從根子上就是病態(tài)的嗎?”
他拋出這個問題,并不期待回答,更像是一種積壓已久的詰問。
“為什么有人嘔心瀝血、傾盡所有,卻始終得不到應(yīng)有的回報,在泥濘中掙扎直至消亡?
為什么有人僅僅因為出生的坐標(biāo)不同,就能輕易擁有他人幾世奮斗都難以觸及的資源與起點?
為什么……活下去這個最基本的權(quán)利,對無數(shù)生靈而言,卻需要付出尊嚴(yán)、健康、乃至一切,去進(jìn)行一場勝算渺茫的豪賭?”
他的目光越過流螢,投向那片由憶質(zhì)模擬出的、完美無瑕的星空。
“這個世界,從根基上就是錯誤的。它傾斜,它不公,它讓努力貶值,讓苦難循環(huán)。”
“能力越大,責(zé)任越大。
既然我看到了那條通往正確的道路,那么,就必須站出來,撥亂反正,讓宇宙回到它本該行駛的軌道上。”
流螢靜靜地聽著,沒有反駁。
她能感受到那份理想背后的沉重與熾熱。
她牽住了逸塵的手,用自己掌心的溫度回應(yīng)著他的理想。
“很偉大的理想呢,逸塵先生。”
她輕聲說,眼中有敬佩,有理解,但更多的是無法妥協(xié)的悲傷。
“但是,很抱歉……我只是一個自私的人。”
“因為我不想失去你,所以……我必須阻止你。”
就在這時,兩人不知不覺間已走到一處高臺,眼前豁然開朗。
整個匹諾康尼夢境最瑰麗的景色在他們眼前鋪陳開來。
流螢停下腳步,松開逸塵的手,從口袋里拿出了手機,屏幕對著兩人,臉上努力揚起一個燦爛的、仿佛能驅(qū)散所有陰霾的笑容。
“逸塵先生,別說那些沉重的話題了。
看,這里的風(fēng)景多美……我們一起,合張影吧?”
逸塵聞言,輕笑出聲,很是配合地微微側(cè)過臉。
“那可要找準(zhǔn)角度,務(wù)必把我這完美的下顎線拍出來。”
流螢看著他這副故意耍帥的模樣,噗嗤笑出聲,一邊調(diào)整著拍攝角度,一邊用帶著滿滿笑意的聲音回應(yīng):
“知道啦!逸塵先生放心吧,您無論從哪個角度拍,都超級帥的!”
她的手指輕輕按下快門。
“咔嚓——”
定格的照片里,背景是匹諾康尼如夢似幻的盛景,永恒的金色天光溫柔地灑落。
逸塵微微側(cè)臉,嘴角噙著一絲略帶刻意的瀟灑笑意,而那被重點關(guān)照的完美下顎線果然在光影勾勒下清晰可見。
站在他身旁的流螢,則笑得眉眼彎彎,臉上帶著毫不掩飾的、純粹的歡喜。
仿佛這一刻,所有的憂慮與分歧都被暫時封存進(jìn)了相片之外。
她看著成像,滿意地點點頭,小心地將這張合影保存好,設(shè)為了私人收藏。
“我就說,逸塵先生怎么樣都很好看。”
逸塵瞥了一眼照片,對自己下頜線的表現(xiàn)似乎頗為滿意,點了點頭,隨即又將目光投向流螢?zāi)菨M足的笑臉,眼神柔和了些許。
“技術(shù)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