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收刀。
沒有多看蕭永博一眼。
他的目光已投向山下方。
獸潮的主力,那數十頭精怪,已率先抵達天柱峰半山腰。
它們眼見著引它們前來的坐山雕沖天而起,化作天際處一道漸遠的黑點。
而面前卻出現了一群氣息紊亂、渾身浴血的人類。
那股被強行壓制的暴戾與獸性,在這一刻轟然爆發!
“吼——!”
鐵骨山魈仰天捶胸,骨節摩擦聲刺耳如金鐵交擊。
炎鱗豹喉間發出低沉的呼嚕,鱗甲縫隙火光大盛。
毒瘴蟾臃腫的身軀猛然膨脹,毒腺噴出更濃的紫霧。
銀背暴猿雙目徹底被血色淹沒,獠牙滴落涎水......
下一瞬,精怪洪流群直直橫沖而來!
“轟——!”
兩方原本涇渭分明的人類陣營,在這股蠻橫的沖擊下,瞬間被徹底沖散切割。
絕大多數武者不得不放棄對彼此的追殺,轉而奮力抵擋襲來的獸潮。
但混亂中,仍有極個別的蕭家人,死死鎖定某個陳家族人。
不顧身后撲來的精怪,不顧周身襲來的危險,瘋魔般撲上去,誓要在最后一刻拉一個墊背。
一時間,場面陡然變得愈發混亂不堪。
此刻,眾人已沒有了退路。
身后,天柱峰頂方向,是云霧繚繞的千丈絕壁。
玄光境若在全盛時期驟然掉落,或許還能于絕境中搏得一線生機。
但對于此刻真氣耗去大半、傷痕累累的先天境武者而言。
從此處墜落,與尋死無異,十死無生。
當下唯一的生路,只剩下一條。
以最快速度斬殺這幾十頭威脅最大的精怪,然后憑借殘存的力量,沖開后方數以百計的普通兇獸組成的浪潮,向山下突圍!
所有人都殺紅了眼。
就連方才調息了片刻,僅僅恢復一成玄光之力的陳守恩,也再次加入了戰場。
而那些徹底耗盡體內真氣,連一絲先天之力都擠不出來的人,處境更為凄慘。
他們不得不憑借純粹的肉身力量,與皮糙肉厚、爪牙鋒利的精怪貼身肉搏。
失去了真氣加持的身法、力量、防御,都大打折扣。
除了走巫修之道的趙光義,怒吼著與一頭炎鱗豹角力,將其狠狠摜在地上,砸得其鱗甲迸裂火星四濺外,其他人又如何是這些妖物的對手?
死亡,開始以更快的速度降臨。
“咔嚓!”
一頭身高九米、實力堪比先天七品的鐵骨山魈,左掌如攻城巨錘般橫掃。
直接將一名蕭家族人橫擋在胸前的雙臂拍得骨骼盡碎,扭曲成詭異的角度。
那族人慘叫聲未落,山魈右掌已如鐵鉗般合攏,將其整個身軀攥在掌心,猛然發力!
“噗嗤——”
血肉混合著內臟碎塊從指縫間爆開,濺射數丈,僅剩的頭顱被沖擊力彈起。
鐵骨山魈漠然地探過身,張開滿是骨刺的大口,如同吃一顆果子般,將其囫圇吞下。
另一邊,高度兩米,身寬卻足有十米,實力接近先天八品的毒瘴蟾。
臃腫的身軀猛地一縮,隨即膨脹,脖頸處的毒腺劇烈鼓動。
“嗤”的一聲,一道混合著濃郁紫色瘴氣的粘稠毒液。
如同大弓射出的箭矢,急速噴射向一名正要解決鋼鬃山豬的陳家族人。
那族人察覺到危險,目眥欲裂。
狂吼著榨干丹田中最后一絲真氣,在身前撐起一道薄如蟬翼、光芒黯淡的護體氣墻。
毒液箭矢撞上氣墻,發出“滋滋”的劇烈腐蝕聲。
本就搖搖欲墜的氣墻連一息都沒能支撐住,便如同陽光下的冰雪般迅速消融。
毒液余勢未減,劈頭蓋臉地將那人完全覆蓋。
“啊——!!!”
凄厲到不似人聲的慘叫戛然而止。
下一秒,在一陣令人牙酸的“嗤嗤”聲響中。
那名陳家族人連同身上的衣物,竟在短短兩三息內,徹底化為地上的一灘不斷冒著氣泡的紫黑色酸水,尸骨無存!
只有手中的中品寶器,靜靜躺在酸水之中。
不遠處,類似的慘象接連上演。
血腥氣濃郁得化不開,籠罩著整個半山腰。
......
距離天柱峰半山腰約數百米的高空之上。
一個微小的黑點正靜靜盤旋,正是乘著坐山雕的邢道元。
他停留在安全的高度,遙遙俯瞰著下方煉獄般的景象。
那張疤痕交錯的臉在云端光影下顯得愈發詭異。
唯有一雙眼睛,冰冷、漠然。
又帶著一絲難以覺察的快意。
半山腰上,**河身形如電,兩道凌厲無匹的青灰色刀芒交錯斬出,如死神鐮刀劃過。
一刀,精準切入一頭正欲撲向傷員的葬沙蝎甲殼縫隙。
將其堅硬的軀殼連同內部臟器斬為兩段,幽藍色的毒血潑灑一地。
另一刀,則掠過一頭炎鱗豹的脖頸。
那豹子正將一名武者撲倒,熾熱的氣息剛從口中噴出,刀光已至。
碩大的頭顱滾落在地,眼中還殘留著愕然。
連斬兩獸,**河的氣息也微微急促了一瞬。
他抬頭冷冷地望向天際處,鎖定那個黑點,心底濃烈的殺意洶涌翻騰。
邢道元!
若非此人橫插一手,引動獸潮,此刻蕭家殘余早已伏誅。
而現在,所有人都被拖入了這場突如其來的漩渦,連他自己也身處險境,真氣消耗巨大。
**河心里無奈地嘆了口氣。
他突破先天九品后,對遁仙梭的掌控更進一步。
若在巔峰狀態,真氣充沛,一次瞬移的極限距離可達到九百米!
這個距離,完全足以觸及此刻高空中的邢道元。
全盛狀態下,邢道元或許能憑借那面詭異莫測的黑色幡旗,擋住他的必殺一擊。
但那只尚未成年的坐山雕。
**河有十足的把握,能在瞬間將其斃命。
讓邢道元失去空中優勢,被迫墜落地面。
到那時,局面將徹底不同。
可惜了......
接連以雷霆手段快速擊殺多名蕭家先天上三品武者。
又數次以空速星痕的禁式,結合巽風艮土融合意境強勢斬殺蕭永博。
這一系列戰斗看似行云流水,實則每一擊都耗費了大量心神與真氣。
此刻,他丹田內的先天真氣,已不足全盛時期的三成。
根本達不到催動遁仙梭進行一次瞬移的條件。
這邢道元,敢在被內城高手追殺的情況下,仍滯留于藏鋒城外的東山而不遠遁千里。
最大的底氣,恐怕大半就來自于這頭坐山雕。
畢竟,只要他騎著坐山雕飛升至千米以上的高空,玄光境強者便只能望空興嘆。
宗師或許能憑借對天地之力的深刻理解,一躍數百米,凌空虛渡一段距離。
但持續飛行、追擊高空目標,仍是力有未逮。
不過某些極其厲害的宗師手段莫測,或許另有秘法。
但那是另一個層面的問題了。
藏鋒城唯一的那位宗師,高高在上的城主大人,向來只專注于自身修煉。
對于這些家族的興衰仇殺,只要不觸及根本、不影響大局。
他多半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懶得理會。
當然,前提是邢道元自己懂得分寸,不作大死。
若他真敢仗著一頭未至玄光境的坐騎,便沖進藏鋒城內肆意屠戮,破壞規矩。
那即便只是為了維護自身的權威與城池的穩定,那位城主也絕不會坐視不管。
**河緩緩收回目光,不再仰望高空。
手中的驚鴻長刀再次舉起,刀鋒指向面前另一頭咆哮沖來的銀背暴猿。
“若尋得機會......我必殺你!”
心中冰冷低語后,刀光再起。
人已再次融入那片血腥的風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