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緩緩收功,體內奔涌的真氣歸于平靜,在丹田處聚成一團。
他點點頭,嘴角泛起一絲笑意道:
“說來也巧,這幾日修行時,總覺得念頭格外通達,也多虧了先前凌雪你外公所贈紫晶石之助,這才水到渠成,踏入此境。”
“水到渠成?”
陳凌雪不禁莞爾,緩步走近,目光落在**河身上。
晨光透過逐漸消散的薄霧,在其挺拔的身形上鍍了一層淡淡的金邊。
一張本就俊朗的面容被光線勾勒出清晰的輪廓,眉宇間透著沉穩自信。
她看著眼前這個幾年前還只是臨安縣酒肆雜役的少年,如今卻已是與她等同的先天五品。
心中不禁泛起復雜情緒,旋即無奈地抿了抿唇角:
“若是我也能如你一般,可就好了。”
**河不禁失笑:
“怎么,讓我們的總都司大人都要嫉妒了么?”
本是一句玩笑話。
卻不料陳凌雪并沒有否認,反而認真地點了點頭:
“嗯,或許,已經有那么一點點了?”
她頓了頓,聲音輕柔下來,帶著些惋惜:
“青河,若你能早上**年踏入武道,以你這樣的天賦與悟性,說不定這個時候,都已在風雷宗內修行了!”
“風雷宗么......”
**河喃喃地重復這三個字,心神微動。
其實他在臨安縣當酒肆雜役的時候,就曾不止一次聽過這個名字。
畢竟這是代代人口口相傳的、統治著整個滄州的龐然大物。
別說那些走南闖北的說書先生、往來客商。
就是滿大街亂跑的孩童,嬉戲打鬧時都能像唱童謠般說出幾句——
“風雷起,滄州定!宗門立,二十三城俯首聽!”
大周王朝廣無邊際,轄下七大州疆土如北斗橫陳,七州治下的數百座雄城更似星羅棋布!
而風雷宗,便是統治滄州的唯一主宰。
那是真正意義上的巨無霸,掌握著這片土地上億萬生靈的命運。
但那個時候,這些話語對**河來說,就像普通人聽說九天宮闕、海外仙山。
知道其存在,卻覺得與自己的生活相隔萬里,遙不可及。
那時的他,每日想的不過是多劈幾捆柴、多送幾趟酒菜,多攢幾個銅板。
湊滿二十兩后,去宛平武院習武。
盼著有朝一日能學得一身功夫,好擺脫雜役這個身份,另謀更好的生路!
哪怕是去哪家當個普通的看門護衛,都是好的!
而現在,扎根于藏鋒城已經兩年多。
距離那個龐然大物,似乎近了一些。
至少知道了城主便是風雷宗派駐的代表,知道了這座城的命運與那個宗門息息相關。
但仔細想來,也不過是從“遙不可及”變成了“遠望”罷了。
目前來說,仍然是難以觸及的存在。
雖說名義上大周王朝一統天下,頒布政令,設置州郡。
但具體到各州內部,尤其是像滄州這樣的偏邊陲之地,王朝實際上并未直接插手治理。
真正掌控一切的,是那些傳承數百甚至上千年的武道宗門。
它們才是這片土地上實際的主宰者,而王朝更像是一個象征性的共主,與宗門之間維持著某種微妙的平衡默契。
滄州風雷宗治下,包含藏鋒城在內,統轄著整整二十三座城池。
每一城的城主,便都是風雷宗派駐于此的代表與管理者。
是宗門意志在俗世的延伸,也是維系宗門對領地統治的關鍵節點。
如是想著。
**河與陳凌雪走到院中石凳旁,相對而坐。
桌上放著一套青瓷茶具,簡約雅致。
陳凌雪從腰間取出萬象袋,打開袋口看了看,微微蹙起了眉:
“霧隱清露快喝完了,等過些時日,我得再去找三叔公討要一些。”
她取出所剩不多的茶葉,茶葉呈淡青色,形狀細長如針,隱隱有霧氣繚繞。
將茶葉投入壺中,注入滾水。
不一會兒,壺口便升騰起裊裊白霧。
帶著一股清冽的香氣,仿佛晨間山林的露水與草木混合的味道。
“這茶,百喝不厭!”
**河贊嘆道。
他提起茶壺,為兩人各斟一杯。
隨后端起自己的那杯,輕輕呵了口氣,緩緩開口:
“凌雪,我入城也已兩年,對內外城各司、四大家族算是有了些了解,可為何從未聽聞過有關城主的任何訊息?”
陳凌雪微微一笑,淺啜一口香茶道:
“城主?他本就神龍見首不見尾,尋常人自然難以得見。莫說是普通百姓,便是內城官員、各大家族的尋常子弟,也極少有機會見到城主真容。”
“只有收到召見時,各大家族的主事者,或是督查院等要害部門的正職官員,才會前往城主府。”
“而且每次會面時間都不長,多是城主傳達一些指示,或詢問城中重大事務。”
她頓了頓,補充道:
“別說是你了,我都從沒有見過城主一次。”
**河聞言后,不禁愕然。
他知道城主神秘,卻沒想到竟神秘至此。
“聽上去很神秘威風,是不是?”
陳凌雪苦笑了一下:
“可實際上,據說這些被派到各城擔任城主的元海宗師,在風雷宗內部,大多屬于潛力已盡、很難再有寸進了的那一類,宗門才會將他們外放出來管理俗務。”
她壓低了些聲音:
“甚至有傳言說,被派出來的,在風雷宗的元海宗師里,都是最弱的那一檔。”
“真正的強者、有潛力的天才,都會留在宗門內專心修煉,沖擊更高境界,誰愿意來這種靈氣相對稀薄、資源有限的邊城,處理繁瑣的政務?”
**河挑了挑眉:
“即便如此,元海宗師也可一人鎮一城了。”
“那倒也是。”
陳凌雪點點頭,神色認真起來:
“所以你能想象,風雷宗內部的真正強者,會是怎樣的存在。這些被外放的宗師已然能震懾一城,讓四大家族俯首聽令,那留在宗門內的那些......又該是何等人物?”
她頓了頓,繼續道:
“傳聞風雷宗核心弟子,三十歲前就有能夠踏入元海境的存在!那才是真正的天之驕子,是宗門傾力培養的未來棟梁。和我們這些人根本不在一個世界里。”
“不過話說回來,”
陳凌雪話鋒一轉:
“那些被派來做城主的宗師,真的就甘心止步于此嗎?”
似是在自語,她又搖了搖頭:
“那都只是聽從宗門的安排而已。若要讓他們真正放棄突破的希望,怎么可能?”
“畢竟能入了宗師,年輕時候哪一個不是天驕般的存在?哪一個心中沒有過凌云壯志?”
“那是自然。”
**河深有所感。
陳凌雪又道:
“武道修行,越到后面,越是需要海量資源支撐。丹藥、寶物、靈地、功法、指點......每一樣都不可或缺。宗門資源有限,自然會優先傾斜給更有潛力、更年輕的弟子。”
“所以他們來到城中,一方面管理事務,另一方面也未嘗不是在尋找其他機緣,希望能突破瓶頸,重回宗門核心。畢竟若能突破到更高境界,證明自己仍有潛力,或許還有機會被召回宗門,獲得更多資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