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蒙蒙亮,臨安縣仍籠罩在一片薄霧中。
紅葉酒肆后院,劈柴聲已清脆地響起。
“咔嚓——”
一根粗壯的圓木,在**河的鐵斧下應聲而裂,分成兩半整齊的木柴。
他身形瘦削,個子不高,一米七出頭的樣子。
長期的辛勞與營養(yǎng)不良,導致面色有些蠟黃。
穿著件洗得發(fā)白的褐色短打,一條麻布帶緊緊束著腰間。
粗糙的手上布滿老繭和細小傷痕,踩著的那雙草鞋已經(jīng)磨得露出腳趾。
此時衣物早已被汗水浸得通透,緊貼在他瘦削的身板上。
**河抹去額頭的汗水,將斧頭穩(wěn)穩(wěn)插在木墩的縫隙里,活動了下酸痛的腰背,看著余下的成捆木柴,內(nèi)心一嘆。
他并不是這個世界的人。
只因前些日子,在網(wǎng)上沖浪時,看到各大論壇瘋傳蛟龍現(xiàn)世。
恰好那天雷云震震,暴雨連天。**河向窗外望去,果真發(fā)現(xiàn)一條巨龍在云中翻滾。
巨龍扭轉(zhuǎn)過身子,雙目釋放出兩道通天光柱掃視過來,他當即眼前一黑,失去意識。
再次蘇醒,是被一陣刺骨的寒意凍醒的。
**河發(fā)現(xiàn)自己蜷縮在一堆潮濕的稻草上,腦海中記憶碎片紛至沓來。
適應了好一會兒,他才回過神來。
這具身體的主人與他同名,因勞累過度,夜里便睡在了伙房,誰知這一覺竟然猝死,當即到奈何橋見那孟婆去了。
而恰好他此時穿越過來,占據(jù)這副身體。
這些天,**河從震驚、恐慌到不甘、無奈。
最后,頹然地接受了自己穿越異世,成為一個酒肆雜役的事實。
前身幼時,被一個江姓老水夫,在臨安縣外那條青河邊上撿到,將其收養(yǎng),并取名為**河。
老水夫膝下,還有一孫女江梓玥。
為了將他與妹妹梓玥拉扯到大,每日起早貪黑,維持生計。
后來相依為命的老水夫病逝后,梓玥進縣令府當了雇傭丫鬟。
他則孑然一身來到酒肆,做些雜活。
**河從記憶中得知,這方天地,乃大周王朝所統(tǒng)御。
王朝地域遼闊,廣無邊際,統(tǒng)轄的七大州疆土如北斗橫陳,七州治下的數(shù)百座雄城似星羅棋布。
他所在的臨安縣,不過是滄州藏鋒城轄下,偏僻的一角。
王朝以武立國,武道通神者可飛天遁地,劈山斷海,一言定鼎億萬人命運。
每念及此,**河都神往不已。
可他年滿十八,不僅錯過習武的最佳年紀,更是一無背景,二無錢財,仍掙扎于這個世道的底層中。
但,只要有一線希望,總得努力拼一把,好過這輩子庸庸碌碌,老死在酒肆后院這方寸之地。
“宛平武院...”**河內(nèi)心暗忖,“馬上便能攢夠那二十兩入院費了。”
定了定神,他彎腰拾起斧子,正要繼續(xù)劈柴時,一道陰陽怪氣的聲音從身后傳來。
“喲!這不是我們酒肆大名鼎鼎的江廢柴嗎?”
**河握斧的手微微一頓,視線移至聲音傳來處。
只見酒肆管事邱三,拖著肥碩的身軀,搖著一把描有俗氣金線的折扇,踱著方步晃了過來。
他瞇縫著眼,上下打量**河一番,看到他汗?jié)竦囊律?,嘴角扯出一抹譏誚。
“今兒個太陽打西邊出來了?”邱三合上扇子,用扇骨輕拍掌心。
“咱們的江廢柴居然不偷懶了?劈得這么賣力?!?/p>
不等**河有任何反應,邱三聲音陡然拔高了些:
“既然如此,明日再給你加上一百顆!不能埋沒你這一身天生的神力啊?!?/p>
緊隨邱三身后的兩個店小二,立刻發(fā)出刺耳的哄笑。
這兩人平日里,便是邱三的忠實狗腿子,以欺壓**河為樂。
其中矮個兒跟班走上前,踢了踢堆得滿滿當當?shù)哪静瘢致暤溃?/p>
“邱哥,后廚的碗碟還在那兒擺成一堆,沒找到人去打理?!?/p>
另一高個兒跟班心領神會,擠眉弄眼地接上話茬:
“嗨!這還用找別人,眼前這不是現(xiàn)成的嗎?讓咱們的江廢柴一并收拾干凈!”
邱三聞言,肥胖的臉上,立刻露出深以為然的笑容。
他贊賞地瞥了兩個狗腿子一眼,滿意地點點頭。
“砰砰!”
兩聲悶響,邱三用硬實的扇骨,如同敲打木桶般,拍在**河的后腦勺上。
力道之大,讓猝不及防的**河眼前猛地一黑,耳朵嗡嗡作響。
他腳步踉蹌了一下才勉強站穩(wěn),后腦勺瞬間傳來火辣辣的劇痛,一個大包,肉眼可見地鼓了起來。
“聽見沒?任務給你下達完畢,認真去做!”
邱三湊近,噴出帶著蔥蒜味的口臭氣息,讓**河一陣作嘔。
“明日我要是在碗碟上看到一絲油漬,老子讓你吃不了兜著走!”
撂下話后,便帶著兩個店小二揚長而去。
“欺人太甚!”
**河心中暗罵,摸了摸腦后隱隱作痛的鼓包,用刀人的目光望著三人逐漸遠去。
這管事邱三,因前身身材瘦削,又生性愚笨木訥,常對其刁難羞辱,甚至拳腳相加。
“讓我吃好果子?”他眼中帶著寒意,將鐵斧下立著的柴劈飛,“等著!”
......
最后一縷夕陽被暮色吞噬后,**河終于完成了今日所有的活計。
揉了揉發(fā)酸的胳膊,他拖著疲憊的身軀從酒肆后院小門走出。
此時天色已黑得透徹,整條西街寂靜得可怕。
兩旁的店鋪早已打烊,只有零星幾盞油燈透過窗紙,投下昏黃的光暈,在青石板路上畫出一個個模糊的光圈。
**河緊了緊單薄的衣衫,沿著記憶中的路線,穿過西街盡頭那個常年積水的小巷。
向北拐過三四個彎,不覺間便來到西北角一處破舊瓦房前。
打開吱呀作響的木門,映入眼簾的是個前庭院,院中那棵年歲已久的老樹,枯得不成樣子。
這里,就是他與爺爺、妹妹生活了十多年的家。
三間低矮的瓦房,一個不足十步見方的小院,承載了他最珍貴的記憶。
恍惚間,他似乎還能看見爺爺坐在樹下,為他們講故事的佝僂身影,聽見妹妹銀鈴般的笑聲在院中回蕩。
如今,爺爺長眠于青河畔的墳崗,妹妹梓玥在縣令府當丫鬟。
按照府中規(guī)矩,丫鬟未經(jīng)允許不得擅自離府,這座小院便只剩他一人獨守。
只有在年關這樣的重大節(jié)日,梓玥才能請得半天假回家。
**河思緒飄回三個月前,那個陰雨綿綿的下午。
他省下半日工錢,買了包桂花糕,偷偷去縣令府偏院看望妹妹,小丫頭欣喜的模樣。
“哥,我吃住都在府里,一切安好,你不用擔心?!鄙倥畬⑺殂y塞進他手里:
“再過幾個月,就攢夠武院學費啦,到時哥就能成為強大的武者了!”
為了能夠讓自己去到武院習武,完成夢想,梓玥省吃儉用,靠著在縣令府做粗使丫鬟的微薄收入,省下每一枚銅錢。
這些點滴**河都記在心里,已將她當成自己的親妹妹來看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