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眼工作室的隔壁,一間同樣格局的房間,被顧亦安租了下來。
當做練功房。
“神魔舞”的動作,太過驚世駭俗。
或者說,太過詭異,根本不似人間武學。
在健身房練,他怕會失手把那些冰冷的器械拆成一地零件。
去公園,他更怕被熱心市民當成精神失常,直接扭送醫院。
至于工作室,何建軍尋妻和程書斌尋子這兩樁奇案,已讓“天眼門”的名聲徹底打響。
前來拜訪的人絡繹不絕。
算命的、看風水的、求開光的、甚至鑒寶的……
各種光怪陸離的玄學訴求,唯獨沒有正經尋人的。
偶爾有幾個丟了貓狗的女人找上門,也被十萬起步的天價嚇退。
這些雜七雜八的人,都被江小倩用“大師正在閉關,參悟天機”這句萬能話術給擋了回去。
現在,“天眼門”的名聲已經打了出去。
顧亦安要做的,就是守在這里,靜靜等待。
等那條真正的大魚“創界科技”,因為某些無法解決的麻煩,主動找上門來。
此刻,顧亦安正一頭扎在這間簡陋的練功房里,心無旁騖。
他赤著上身,閉著雙眼,正在探索“天圖”的奧秘,以及這具正在蛻變的身體。
天圖上的一百一十三個圖形,他只用了三天,就全部烙印進了大腦深處。
在他的腦海中,平均每十個圖形,就能構成一個完整的基礎發力序列。
拳、腳、肘、膝、指、掌……
一共十一組基礎招式。
沒有一招用于防御。
招招式式,都是最純粹、最原始、最極致的攻擊。
馬寶國的理論是對的,后世武學,不過是為了適應人類孱弱的身體,才對這些源頭動作進行了簡化和扭曲。
但顧亦安不需要。
他的身體,正在這條退化的道路上,瘋狂逆行。
所以,他要練,就練最原汁原味、未經任何刪減的完整版。
房間中央,顧亦安擺出第一個圖形的起手式,一個怪異到極點的馬步。
下一秒,他的身體,以一種極其詭異的韻律,開始了律動。
肌肉水波般在皮膚下流淌,骨骼發出細微的“咔咔”聲,每一節脊椎、每一塊腕骨都在重新校準自己的位置。
第一組基礎招式,由十個圖形組成。
他只演練了前三個圖形的發力序列。
僅僅是這三個動作的串聯,他額頭上已經滲出細密的汗珠,呼吸也變得沉重起來。
身體深處,一股熱流被強行調動,沿著某種玄奧的軌跡,灌注到四肢百骸。
他能清晰地感覺到,自己的身體正在發出不堪重負的抗議。
這是在走鋼絲。
一邊是進化的甘霖,一邊是崩潰的深淵。
即便如此,他也沒有停下。
第二組、第三組、第四組……
當第十一組基礎招式的最后一個發力動作完成時,顧亦安雙腿一軟,險些跪倒在地。
他單手撐著地面,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
僅僅是一遍。
而且是只練了前三個序列發力的簡化版,就幾乎抽干了他全部的體力。
這種消耗,絲毫不亞于一次長達十五秒的“視覺共享”。
他撐著墻壁站起來,從角落的背包里,摸出一管“戰馬”能量膠。
擰開蓋子,將整管能量膠擠進嘴里。
一股帶著化工味的暖流瞬間涌入胃里,然后迅速擴散至全身。
被榨干的身體,貪婪地吸收著這股突如其來的能量。
酸痛的肌肉在舒緩,疲憊的神經在復蘇。
顧亦安靠在墻上,感受著身體的快速恢復,心里卻在滴血。
這玩意兒,太燒錢了。
按照他現在的練習強度,一天至少需要消耗二十管“戰馬”。
一管兩千塊。
一天,就是四萬。
一個月,就是一百二十萬。
他那看似豐厚的家底,在這種堪稱恐怖的消耗面前,根本撐不了多久。
必須想辦法搞錢了。
他的腦中,浮現出兩張臉。
一張,是倉皇逃亡國外的何建軍。
另一張,是那個神秘的“阿哲”。
通過手鐲的視覺共享,他知道何建軍已經逃到了國外,而那個阿哲,也絕不可能還留在臨河市。
就在顧亦安思索之際,口袋里的手機,突兀地震動起來。
來電顯示:江小倩。
顧亦安的眉頭微微皺起。
她就在隔壁,有閑聊的功夫,早就過來敲門了。
除非是大事,否則絕不能打電話。
顧亦安平復了一下呼吸,讓自己從極限運動的狀態中恢復過來,然后接通了電話。
“喂。”
“顧亦安,你快過來一下,有……有貴客。”
江小倩的聲音壓得很低,帶著一絲掩飾不住的緊張。
“知道了。”
顧亦安掛斷電話,從衣架上取下一件干凈的中式對襟衫。
回到工作室。
鎏金沙發上坐著兩個老熟人。
一個是新晉的刑警大隊長,張瑞。
另一個,現在的臨河市警局的一把手,李建民。
江小倩正手忙腳亂地給兩人泡茶,動作都顯得有些僵硬。
“張哥,你這就不夠意思了,李局大駕光臨,怎么不提前說一聲,我好下樓迎接。”
顧亦安嘴上客套著,人已經很自然地在兩人對面的單人椅上坐下,臉上掛著恰到好處的謙遜笑容。
“你小子,現在是真正的大人物了,想見你一面,還得通過你這助理預約。”
李建民笑罵了一句,語氣里卻聽不出絲毫責備。
一番毫無營養的寒暄后,張瑞主動切入了正題。
他知道顧亦安關心程書斌案的后續。
“程書斌的案子,處理完了。”
“數罪并罰,初步審判意見是死刑,立即執行。”
“他名下的所有資產,法院會進行托管,等孩子程小飛年滿十八周歲后,由其合法繼承。”
“在找到合適的領養家庭前,孩子會由市福利機構暫時照顧。”
“那個陳偉呢?”顧亦安問。
“他屬于被欺騙和利用,認罪態度也很好,構不成綁架罪,行政拘留三十天后會釋放。”張瑞補充道。
這個結果,在顧亦安的意料之中。
對各方來說,都算是一個可以接受的結局。
顧亦安很清楚,如果只是為了通報一個早已沒有懸念的案情結果,根本用不著李建民這位局長親自登門。
他能來,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
“李局長,有事您就直說吧。”
顧亦安端起自己的茶杯,開門見山。
李建民贊許地看了他一眼,眼中又多了幾分欣賞。
“好,快人快語。”
“你小子,什么都瞞不過。我的確是無事不登三寶殿。”
李建民放下茶杯,身體微微前傾。
“我想請你,再幫個忙。”
“找人。”
又是找人。
顧亦安端著茶杯的手,沒有絲毫晃動,心里卻在飛速盤算。
他現在最缺的,是時間和錢。
“神魔舞”的修煉,需要時間,同時也在瘋狂吞噬著他的金錢。
何建軍和阿哲那條線,等著自己兩頭吃,解決缺錢的危機。
他好不容易把名氣打了出去,布下了一個局,就等著“創界科技”那條大魚自己游過來。
在這個節骨眼上,他實在不想分心去做一個,熱心市民。
顧亦安的沉默,和臉上那份算不上熱情的平靜,被李建民盡收眼底。
這位在官場沉浮多年的老人,一眼就看穿了眼前這個少年的為難。
“你先別急著拒絕,聽我把話說完。”
李建民的聲音里,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份量。
“我知道你天眼門的規矩,十萬起步,上不封頂。”
“警方的懸賞條例,最高就是十萬,這是明面上的價格,一分都不能多。“
張瑞在一旁點了點頭,證明李建民所言非虛。
顧亦安的表情,依舊沒什么變化。
十萬塊,不夠他三天“戰馬”的開銷。
李建民看著他不為所動的樣子,話鋒一轉。
“但是,這只是官方給出的公告獎勵。”
他頓了頓,身體又往前湊了湊,聲音壓得更低了。
“這次的委托,情況非常特殊,也非常敏感。”
“委托人的身份,我不能告訴你。不瞞你說,我今天來,也是受了他的私人委托。”
“官方的懸賞是走個流程,給外人看的。”
“他私下承諾,只要你能把人找到。”
李建民伸出三根手指,在顧亦安眼前比了比。
顧亦安的眼皮抬了抬。
“三百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