賓利車內,氣氛令人窒息。
何建軍的眼神,死死盯在顧亦安身上,試圖看穿顧亦安的偽裝,看清他到底在搞什么鬼。
顧亦安卻對這股壓力視若無睹。
他安然地坐在柔軟的真皮座椅上,從那個購物袋里,慢條斯理地拿出那把男士電動刮胡刀。
左手握緊刮胡刀,右手并作劍指,在眼前虛空畫符。
口中,開始念誦一些古怪而晦澀的音節。
“茫茫塵世,氣息流轉,循因結果,溯本歸源……”
何建軍眼皮一跳,死死盯著他這套煞有介事的做派。
他從不信鬼神,只信錢和拳頭。
可這個少年能精準說出“阿哲”,能找到連他都不知道的碧水莊園,這讓他堅信的常理,出現了裂痕。
顧亦安的誦念仍在繼續,語調平鋪直敘,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韻律。
“……天眼洞開,萬里追蹤,急急如律令!”
最后一個字落下。
他閉上了雙眼。
在何建軍無法窺探的精神世界,顧亦安的神念,精準刺入了刮胡刀上,那道最為耀眼的金色絲線。
轟!
視野切換。
他看到了一雙緊握著方向盤的手。
方向盤中央,是四個圓環相扣的奧迪車標。
車窗外,高速公路的護欄和路燈飛速倒退。
視野微轉,副駕駛座上,白秀芝臉色慘白,死死咬著嘴唇,眼神里是無法掩飾的不安。
五秒。
神念抽離。
顧亦安睜開眼,整個過程,加上他念咒的“前搖”,也不過十秒。
他轉過頭,迎上何建軍那充血的雙眼。
“臨海高速?!?/p>
顧亦安的聲音不大,卻字字清晰。
“一輛奧迪,他們正朝海港市的方向逃竄?,F在,離我們大約八十公里?!?/p>
他頓了頓,補上了最關鍵的一句。
“他們想從海上出走?!?/p>
前排,始終沉默的管家身體一震,眼中第一次流露出駭然。
沒有絲毫猶豫,立刻對司機低聲下令:“上臨海高速!快!”
賓利發出一聲低沉的咆哮,猛地竄了出去。
四輛牧馬人緊隨其后,在午夜的公路上狂飆。
顧亦安掏出手機,打開地圖,找到了自己剛才定位到的大致路段。
他又瞥了一眼賓利的儀表盤,指針正穩穩地指向160。
這個速度下,車窗外的景色流逝感,與他方才“看到”的奧迪車速幾乎一致。
對方也在玩命。
八十公里的距離,在這樣的速度下,看似不遠。
但想要追上,卻沒那么容易。
他想起了那對男女爭吵時透露出的信息。
出國,峰哥。
“何總,”
顧亦安歪了歪頭,再次開口,“令夫人的八字,五行屬木,而東為木位?!?/p>
“海港市在東,海為大水,水又生木。到了海邊,于她而言,就是龍歸大海,魚入長江。”
“屆時天機紊亂,想再找到她,難如登天?!?/p>
何建軍的臉色又陰沉了一分。
“而且,”
顧亦安繼續施壓,“我方才還窺得一絲變數,有個名字里帶峰字的人,會在海邊接應他們?!?/p>
“必須在他們抵達海港市之前,把人截住。”
“提速!”
何建軍幾乎是吼出來的,
“給我開到最快!”
司機一腳油門踩到底。
賓利的引擎發出駭人的轟鳴,儀表盤的指針,一路瘋漲,最終顫抖著停在了210的位置上。
顧亦安默默計算了一下,以這樣的速度,大概需要近一個小時才能追上。
連續使用能力,對他身體的負荷極大,剛才在浴室死里逃生,又消耗了大量體力。
他必須休息。
他從腰帶里,又掏出一管“戰馬”能量膠,擰開蓋子,當著何建軍的面,將里面的黏稠液體擠入口中。
“我這宗門秘法,耗損的是生命本源,非外物不能彌補?!?/p>
他面不改色地胡扯著,“五十分鐘,在我恢復元氣之前,不要打擾我?!?/p>
說完,他便靠在椅背上,閉上了眼睛,一副入定高人的模樣。
實際上,他只是太累了,需要睡一會兒。
何建軍看著這個少年,看著他一系列詭異,而又似乎邏輯自洽的行為,心頭的怒火,竟然被一種荒誕感沖淡了不少。
將信將疑。
他最終還是選擇了沉默。
現在,只能選擇相信這個自稱“天眼門”的少年。
車廂內,只剩下引擎的咆哮,和輪胎撕裂空氣的尖嘯。
五十分鐘,在焦灼的等待中,漫長得像一個世紀。
“到了。”
何建軍的聲音,將顧亦安從淺眠中喚醒。
顧亦安睜開眼,瞥了眼手機,時間分秒不差。
他再次拿起那把電動刮胡刀,右手并指如劍。
又開始念咒了。
只是這一次,他剛睡醒,完全忘了上一套詞是什么了。
他只能硬著頭皮,把古籍上看到的亂七八糟的句子,重新組合了一遍。
“大道無形,生育天地;大道無情,運行日月……尋蹤覓影,攝!”
五秒的“施法前搖”結束。
神念,再次精準地扎入那道金色絲線。
轟!
視野切換。
這一次,方向盤上不再是四個圈,而是一個大眾的“VW”標志。
車是靜止的。
阿哲的視線,正警惕地掃視著車窗外。
副駕駛座,空空如也。
白秀芝不見了。
神念抽離。
顧亦安睜開眼,一股虛弱感涌了上來。
他看向何建軍,聲音有些沙啞。
“前方十公里,服務區?!?/p>
“他們換車了,一輛大眾。那個男人在車里,但你老婆不在。”
“立刻安排人,封死服務區的所有出口,快!”
前排的管家,甚至沒等何建軍發話,已經拿起了電話,開始語速飛快地布置下去。
十公里的距離,在時速兩百的賓利輪下,不過是彈指一揮間。
夜色中,前方服務區的燈光,越來越近。
........
臨海高速,城陽服務區。
服務區里車輛稀疏,只有幾輛大貨車停在角落里,司機在駕駛室里打著鼾。
便利店的燈光,顯得有些孤寂。
在何建軍的車隊抵達,兩輛黑色的牧馬人越野車,悄無聲息地駛離主路,一左一右,死死卡住了服務區并入高速的兩個入口匝道。
一張無形的大網,就此張開。
賓利緩緩駛入服務區停車場,后面跟著另外兩輛牧馬人,呈一個松散的包圍圈,不緊不慢地巡弋著。
顧亦安靠在車窗邊,視線掠過停車場,將每一輛車的輪廓、型號、停放角度都刻入腦中。
他的大腦,正在高速回放著剛才“看”到的所有細節。
大眾車的內飾,車窗外的景象,遠處便利店的燈光角度……
很快,他的目光鎖定在停車場的一個角落。
那里,靜靜地停著一輛黑色的奧迪A6,車身還帶著長途奔襲的熱氣。
而在它旁邊不遠的車位上,赫然停著一輛嶄新的大眾途銳越野車。
這對亡命鴛鴦,居然提前在這里準備好了第二輛接應的車。
這份心思,縝密得可怕。
可惜,在“天眼”之下,一切算計都毫無意義。
顧亦安的手指,隔著車窗,指向了那輛途銳。
他淡淡地吐出三個字。
“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