墻上的掛鐘,滴答作響。
顧亦安看向時間,現在是晚上21:25時,又將目光投向電視屏幕下方滾動的字幕。
從災難爆發到現在,已經過去了將近十個小時。
新聞里的慘狀,無聲宣告著幾天前,那場大戰的結局。
人類,輸了。
連宗世華率領的精銳部隊,和創界科技的尖端武器,都無法阻擋它們。
畸變體,正以摧枯拉朽之勢,席卷全球。
而且,它們只會變得更強。
顧亦安腦海中,急速勾勒出自己所在的位置,與北臺省之間的距離。
太遠了。
即便現在就有一艘最快的船,以最大航速橫渡太平洋,抵達夏國北臺省,也至少需要三天。
三天?
黃花菜都涼了!
三天之后,當他回到家鄉……
等待他的,恐怕不會是家園。
而是一座被畸變體徹底占領的,死亡之城。
顧亦安瞥了一眼窗外那艘停靠著的巡邏艇。
不行。
這太慢了。
唯一的希望……
顧亦安的目光,緩緩轉向了那個蜷縮在角落里的米勒中尉。
唯一的希望,是飛機。
顧亦安伸手,關掉了吵鬧的電視。
房間里瞬間陷入一片死寂,只有幾個士兵粗重的喘息聲,和壓抑的呻吟。
他站起身,緩步走到米勒面前。
米勒中尉驚恐地抬起頭,那張慘白的臉上,五官扭曲,狼狽不堪。
他看著這個剛剛徒手把M4步槍掰彎的魔鬼,喉嚨里發出咯咯的聲響,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起來。”
顧亦安的聲音很平靜。
米勒連滾帶爬地掙扎起身,雙腿顫抖。
顧亦安從地上撿起一支完好的步槍,將冰冷的槍口,輕輕頂在米勒的后腦勺上。
“給你的上級打電話。”
米勒渾身一顫,像是被電擊了一樣。
“說……說什么?”
“就說你們在海上巡邏時,截獲了一艘夏國來的走私船。”
顧亦安的語速不快,但每個字都像鐵錘,砸在米勒的神經上。
“船上,有大量的……白粉。”
顧亦安的意圖,再明顯不過。
走私船,聽起來只是普通的犯罪事件,不會引起軍方高層的過度警惕。
而“白粉”,這兩個字,足以點燃任何一個美軍指揮官,內心深處的貪婪。
在這種被遺忘的前哨站,走私和黑市交易是公開的秘密。
一船白粉,意味著一筆足以讓一個上校提前退休的巨額財富。
為了獨吞這筆橫財,他們派來的人,絕對不會是大部隊。
最多,一架運輸機,幾個心腹。
米勒看著顧亦安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睛,一點反抗的念頭也沒有。
他意識到,自己面對的,根本不是一個普通人,甚至不是一個普通的罪犯。
這是一個武力值爆表,且心狠手辣的怪物。
米勒的身體猛地一顫。
他幾乎是撲向了旁邊的金屬操作臺。
那上面,擺放著一臺老舊的衛星電話,方方正正,灰色的外殼顯得有些笨重。
他哆哆嗦嗦地伸出手,指尖有些僵硬地觸摸著鍵盤。
“我……我這就打。”
顧亦安沒有說話,只是向前一步,將耳朵湊近了話筒。
M4步槍的冰冷槍口,依然穩穩地抵在他的后腦勺上,分毫未動。
米勒的呼吸變得急促,他顫抖著按下了幾個數字。
電話里立刻傳來一陣短促的撥號音,在死寂的房間里顯得格外刺耳。
電話接通了。
“……是的,長官……是的,在3號哨所……一艘夏國快艇。”
“沒錯……我們發現了一些……非常……非常純的東西,數量很大……”
“是的,長官,我懷疑是直接從金三角過來的硬通貨。”
米勒的聲音,因為緊張而有些變調。
但在電話那頭聽來,卻更像是發現了寶藏的激動。
“夏國那邊可能會有動作,我擔心他們會派人過來搶。”
“最好能盡快……盡快派一架飛機過來,把貨物和人犯都運回基地,那兒最安全。”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
“好!干得不錯,米勒!控制好現場,別讓任何人靠近!”
“我現在就安排賽斯納過去接應你們!記住,這件事,只有你知,我知!”
“是,長官!”
電話掛斷。
米勒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整個人像是從水里撈出來一樣,后背的軍裝已經濕透。
“他說,馬上派飛機來。”
顧亦安拿過衛星電話,走到窗邊,看著外面一望無際的,被夜色吞噬的太平洋。
席卷全球的災難之下。
無論是宗世華的軍隊,還是創界科技,都能夠提供庇護。
但啞巴的遭遇讓他徹底明白,將希望寄托在別人身上,是最愚蠢,也最危險的。
這一次,他要親手保護自己的家人。
一切都還來得及。
他低頭看著手中的衛星電話,指尖在按鍵上飛快地跳動,撥出了一個深深刻在腦子里的號碼。
電話響了很久,才被接通。
“喂?誰啊?”
一個大大咧咧,中氣十足的女孩聲音傳來。
是江小倩。
“我,顧亦安。”
電話那頭瞬間安靜,緊接著是壓抑不住的驚喜。
“亦安?你……你跑哪去了!不打招呼就走了?”
“讓江叔接電話。”
顧亦安的語氣急切,沒有半點客套。
江小倩立刻感覺到了事情的嚴重性。
“哦……哦,好!”
電話里傳來一陣嘈雜。
片刻后,一個沉穩的男聲響起。
“小安?”
是江小倩的父親,那個精明的商人。
“江叔,是我。”
顧亦安開門見山,“你那邊情況怎么樣?”
“還能怎么樣!天塌下來了!”
江父的聲音里,充滿了焦慮。
“新聞看了吧?核泄漏!現在滿世界都在說核污染要過來了,街上都亂套了,超市、米店全被搶空了!”
“我正忙著多囤點物資!”
“別囤了。”顧亦安打斷了他。
“來不及了。”
“什么?”
“江叔,你聽我說。”
顧亦安的語速極快,邏輯清晰,
“現在,立刻,馬上!去機場!”
江父愣住了。
“去機場干什么?現在機票比黃金還貴,而且根本買不到!”
“不要在乎價格,有多少錢,就砸多少錢!”
“也要買國內機票!去哪都行,越往西,越往內陸越好!離海岸線越遠越好!”
顧亦安的聲音透著一股急切,“就算搶,也得搶到六張票!”
“小安,這到底……”
“江叔,電話里說不清楚,錢,很快也會變成廢紙!”
“只有活下去,才有意義!”
“我大概明早能到回去。”
“相信我。”
嘟。
顧亦安掛斷了電話,他沒有解釋太多。
說的太多,容易引來不必要的麻煩,更何況,用衛星電話說這些,風險太大。
但他知道,江父聽懂了。
這個在社會上摸爬滾打了半輩子的男人,能從他那簡短急促的幾句話里,聽出背后那份泰山壓頂般的危機感。
更重要的是。
江父清楚,他顧亦安,是和夏**方打過交道的人。
他看到的世界,和普通人,不一樣。
這份信任,就是江家唯一的生機。
做完這一切。
顧亦安將米勒也利落地綁了起來,推到營房的角落。
八名士兵和米勒一起,九人沿著墻根并排坐好。
“不想死的,就別亂動。”
他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冷冽的威懾力。
士兵們面面相覷,紛紛點頭。
做完這一切,顧亦安重新坐回桌邊,用匕首打開一個牛肉罐頭,繼續有條不紊地吃著。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
四個小時后,一陣飛機的引擎空聲由遠及近,打破了海島的寧靜。
飛機來了。
然而,就在這熟悉的引擎聲中,顧亦安的耳朵敏銳地捕捉到了另一種截然不同的聲音。
他咀嚼的動作停了下來,目光變得銳利。
那是一種極其輕微的、刻意壓制過的腳步聲。
不是一個人的聲音,而是從四面八方同時傳來,正從叢林深處悄然收緊。
哨所,被包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