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亦安正沉浸在這種毛骨悚然的驚駭中,旁邊的金屬艙,傳來了輕微的響動。
金環坐了起來。
她看了顧亦安一眼,徑直走出金屬艙。
微光下,她**的身體,每一寸肌理都無可挑剔,充滿了野性的美感。
顧亦安的視線,掃過她**的身體,最終定格在她同樣光潔的左手手腕上。
那里,嵌著一塊一模一樣的純黑腕表。
金環無視了他眼中的驚駭。
她只是平靜地舉起左手,將那塊純黑的腕表,展現在他面前。
她的聲音清冷,像在陳述一個既定的事實。
“這里的一天,有四十八個小時。”
顧亦安瞳孔微縮,視線立刻落回自己腕上。
像是印證她的話,那片死寂的純黑表盤,無聲地亮起一串幽綠的數字。
【29:49:56】
秒數在冰冷地、一下下地跳動。
金環的聲音,沒有絲毫波瀾。
“當腕表進入倒計時狀態,就是時限到了。”
“無論任務是否完成,我們都必須回去。”
她停頓了一下,吐出結論。
“否則,一起死。”
擔保人。
顧亦安的心臟驟然一沉。
他終于明白了這三個字背后,那令人窒息的真正含義。
他的命,和她的命,從這一刻起,就被這塊腕表徹底綁死。
這不是合作。
這是枷鎖。
顧亦安壓下心頭的滔天巨浪,沉默地跟在她身后。
兩個人,就這么一絲不掛,安靜地走在純白色的金屬通道里。
腳步聲在空曠的環境中,清晰得令人不安。
很快,他們進入了另一個房間。
房間里,整齊排列著一排巨大的玻璃櫥柜。
金環徑直走向其中一個,櫥柜門無聲滑開,面無表情地站了進去。
她回頭,用眼神示意顧亦安。
顧亦安有樣學樣,走進了旁邊的櫥柜。
門合攏的瞬間,一道柔和的紅色光芒,從頭頂掃下,緩緩掠過他的全身。
冰冷的電子合成音,在狹小的空間內響起。
“數據采集完畢。”
“正在進行三維建模……”
“模型建立成功,開始進行衣物適配性制作。”
話音剛落,面前的墻壁向兩側敞開。
一套完整的衣物,整齊地掛在衣架上。
從內到外,一應俱全。
純棉的內褲,吸汗的襪子,一件貼身的黑色皮質緊身戰斗服,外面還有一件深棕色的翻毛皮夾克。
衣架上,甚至掛著一副黑色墨鏡。
顧亦安伸手拿起那件戰斗服。
皮質柔軟,卻帶著一種奇異的韌性,接縫處看不到任何線頭,渾然一體。
他穿上衣服。
一種前所未有的貼合感包裹了全身。
這衣服不像是制作出來的,更像是從他皮膚上長出來的一樣。
每一個關節的活動,每一塊肌肉的伸縮,都毫無阻礙。
拿起墨鏡戴上,眼前的微光世界,瞬間變得清晰銳利。
他又摘下來,隨手掛在皮夾克的領口。
當他走出櫥柜時,金環已經穿戴整齊,站在那里等他。
她臉上的表情,是職業化的嚴肅,再也找不到半分過去的慵懶松散。
顧亦安注意到,他們沒有任何武器。
連一把最簡單的匕首都沒有。
但他沒有問。
他已經學會了,在這里,觀察比提問更重要。
兩人來到一個電梯前。
電梯沒有任何按鈕。
他們站進去,門自動合上,電梯平穩上升。
“叮——”
電梯門打開。
眼前的場景,讓顧亦安的瞳孔,驟然收縮。
沒有了未來感的純白金屬。
取而代之的,是粗陋、原始的石頭建筑。
這是一個不大的房間,沒有窗戶,僅靠墻壁上一盞瓦數很小的老式燈泡照明。
房間里擺著幾張簡陋的木桌,一個同樣穿著翻毛皮外套的青年男子,正坐在角落的椅子上打瞌睡。
聽到電梯聲,他一個激靈,猛地站了起來。
看到金環和顧亦安,他臉上立刻堆起熱情的笑容,快步迎了上來。
“是金少尉和顧專員吧?”
少尉?
顧亦安瞥了一眼金環,她臉上沒有任何波瀾。
“我是周振,負責接應你們。”
沒等顧亦安說話,金環已經開口,聲音干脆利落。
“是我們。時間緊,帶我們過去。”
“好,好,這邊請。”
周振連忙轉身,推開房間里一扇厚重的木門。
門外,是一條同樣由石頭堆砌而成的走廊。
周振推開走廊盡頭的另一扇門。
兩樣東西,同時襲來。
第一,是光。
無比刺眼的陽光,讓顧亦安的眼睛瞬間刺痛,幾乎流下淚來。
第二,是冷。
深入骨髓的寒冷,其酷烈程度,絲毫不亞于西伯利亞的黑松林。
零下二十度,甚至更低。
顧亦安趕緊從領口取下墨鏡,戴上。
刺眼的光線被隔絕,視野變得無比清晰。
他抬頭看天。
天空藍得像一塊純凈的寶石,幾朵白云悠閑地飄著,美得極不真實。
收回投向天空的視線。
眼前,是一個極其開闊的院落。
地面鋪著粗糙不平的巨大石板,縫隙間還積著薄薄的冰雪。
顧亦安轉過身,回看身后。
那扇平平無奇的木門,竟是嵌在一座雄偉的石頭建筑上。
不,這不該稱之為建筑。
它更像一座堡壘,一座完全由粗礪巨石,堆砌而成的堡壘,沉默地矗立在這片冰天雪地中,充滿了原始而冰冷的壓迫感。
院子里,一隊隊**著上身的軍人,正冒著騰騰熱氣,在寒風中跑步、格斗。
口號聲震天。
目光掃過那些赤膊的軍人,清一色的亞洲人面孔。
他們的身材,異常高大健壯,**的上身在嚴寒中蒸騰著白霧。
眼神里沒有絲毫多余的情感,只有一種純粹的、令人心悸的堅決。
但顧亦安的注意力,很快被他們的格斗技巧所吸引。
那些動作的丑陋、別扭 ……
是動勢!
他的心頭一震。
難道這里全是覺醒者?
不。
他很快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這些人的動作空有其形,卻無其神。
更重要的是,他們的蓄力動作,只做到了三級。
他們不是覺醒者。
他們是體質被強化到極限,然后被灌輸了動勢基礎的,普通人。
就在顧亦安為此心驚時,周振的聲音,適時響起。
“二位,這邊請。”
他臉上熱情的笑容,與這冰天雪地的環境格格不入。
周振領著他們,繞過正在訓練的隊伍,走向院落的大門。
一輛馬車,正靜靜地停在那里。
不是任何高科技載具,而是一輛需要牲畜牽引的、簡陋的馬車。
周振快步上前,殷勤地拉開了車門。
“請上車。”
顧亦安和金環坐了進去。
馬夫一揚鞭,馬車開始前進。
顛簸。
劇烈的顛簸。
坑洼不平的石頭路面,配上原始的木頭車輪,顧亦安感覺自己的五臟六腑都在翻騰。
他強忍著不適,透過車廂狹小的窗口,觀察著外面。
車窗外的景象,隨著車身不斷晃動。
一座城市。
街道兩側,是清一色的石頭建筑,粗獷,簡陋,帶著一種壓抑的沉重感。
屋頂和路邊的角落里,還殘留著未融化的積雪。
那片刺眼的白,與建筑的灰黑形成鮮明反差。
這里沒有貧窮,只有原始。
一種與他所知的時代,徹底斷裂的原始。
沒有汽車,唯一的交通工具,就是和他乘坐的這種馬車。
路邊的小商販,售賣著一些他從未見過的水果和獸皮,行人的衣著,也大多是厚重的皮毛和粗布。
顧亦安的大腦飛速運轉。
這里是哪里?
他將所有已知的國家和地區,在腦中過了一遍。
沒有一個地方對得上號。
他又看了一眼天上的太陽,位置幾乎就在頭頂。
赤道附近?
他立刻推翻了這個結論。
赤道附近,怎么可能有這種能把人凍僵的溫度。
穿越到古代?
更不可能。
那個房間里電梯、燈泡,否定了這個猜想。
那么,是平行世界?
書豪在宗世華基地說過的話,在他腦中閃過
——時間旅行與平行世界,都是早已被證實的科學猜想。
可眼前的一切,依然充滿了無法解釋的矛盾。
擁有電力的落后城市。
地處赤道附近,卻酷寒徹骨的詭異氣候。
所有已知的地理和物理常識,在這里完全失效。
這個世界,就像是一個拙劣的舞臺劇布景。
東拼西湊,處處都是違和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