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
無邊的冰冷,如同億萬根細密的冰針,從四肢百骸的每一個毛孔、每一條經絡、每一個臟腑的最深處,同時爆發、穿刺、蔓延。
這不是外界的寒冷,而是從生命核心被強行抽取、剝奪熱量后,留下的純粹虛無與死寂。血液似乎凝固成了鉛水,沉甸甸地淤塞在血管里,每一次微弱的心跳,都像是在推動一座冰山,艱難、緩慢,帶著瀕臨破碎的**。
肺部火燒火燎,但吸進去的空氣,卻感覺不到任何溫度,也帶不來絲毫的氧氣。喉嚨被無形的冰冷手掌扼住,每一次試圖呼吸,都換來更劇烈的、冰錐刺入般的痛楚和更深的窒息。
視線早已消失,被一片不斷翻涌、旋轉的濃稠黑暗所取代。聽覺變得極其遙遠、扭曲,仿佛隔了萬重水幕,只能隱約捕捉到一些斷續的、意義不明的雜音——也許是自己血液緩慢流淌的聲音,也許是遠處模糊的、被拉長的驚恐呼喊?分不清。
意識……意識如同一艘在驚濤駭浪中徹底散架的小船,木板、帆索、貨物……所有的記憶、認知、情緒,都被冰冷刺骨的黑水沖散、打碎、沉沒。只有一點極其微弱、如同風中殘燭的“自我”感知,還在那絕對的寒冷與黑暗中,徒勞地閃爍、掙扎。
我是誰?塵微子?蘇硯?還是……誰也不是?
發生了……什么?湯……有毒……趙員外……黑袍人……
不……好冷……好痛……喘不過氣……要……死了嗎?
仙尊……救我……
混亂、恐懼、絕望、不甘……最后一點屬于“塵微子”的、混雜著荒誕信仰和生存本能的意識碎片,在冰冷與窒息的絞殺中,如同投入沸水的雪花,迅速消融、湮滅。
就在這點最后的、代表“塵微子”人格的意識火花即將徹底熄滅,這具身體的生命體征也滑向不可逆轉的終結深淵的剎那——
“滋——!!!”
一聲前所未有的、尖銳到超越聽覺范疇、直接作用于靈魂層面、仿佛無數精密齒輪在高壓下瞬間崩碎又強行嚙合、又像是億萬根鋼弦被同時繃斷的恐怖噪音,毫無征兆地在這具身體意識空間的最核心、最深處,轟然炸響!
這噪音并非來自外界,也非源于天機寶鑒。它來自更底層,來自“自我”存在的根基,來自那被強行壓制、分割、卻又始終維系著這具身體不徹底崩潰的、最深層的“人格穩定協議”或“生存本能”!
噪音響起的瞬間,那即將湮滅的“塵微子”意識殘火,如同被一股絕對零度的寒流瞬間凍結、封存,強行剝離了與身體感官和表層思維的一切連接,被“踢”入了意識最邊緣的、絕對的“靜默區”。
而與此同時——
“檢測到宿主生命體征臨界崩潰……檢測到高強度復合神經毒素(類別:混合生物堿及未知能量侵蝕)侵入……主要受損系統:循環系統、神經系統、能量代謝系統……預計完全衰竭時間:71秒……”
“檢測到外部監控標記(鏡印)異常活躍,觸發最高級別反制與警報協議……檢測到綁定高維裝置(天機寶鑒)能量自主激增,啟動緊急防護模式……綜合威脅評估:致命。常規應對協議失效……”
“啟動最終安全協議:強制喚醒底層邏輯處理單元(幽暗人格)……接管全部身體控制權及裝置最高權限……解除所有非核心限制……目標:不惜一切代價,維持宿主物理存在。”
冰冷的、不帶任何感**彩的、如同機械合成的信息流,以前所未有的清晰度和高效性,如同瀑布般沖刷過剛剛“蘇醒”的、或者說被“強制啟動”的、某個存在的意識核心。
沒有茫然,沒有困惑,沒有恐懼,甚至沒有“蘇醒”這個概念。
只有絕對的、深不見底的漠然,以及漠然之下,那如同超新星爆發般瞬間點亮、并以恐怖效率開始全功率運行的、冰冷到極致的邏輯、計算與生存意志。
蘇硯(此刻,或者說,這具身體此刻的絕對主宰——幽暗人格)那被強行從最深沉的“待機”狀態拖拽出來的意識,在第一納秒內,就完成了對當前處境的全面掃描、分析、評估。
身體狀態:急性重度中毒,混合毒素(包括至少三種已知可快速致死的植物生物堿,以及一種性質詭異、能侵蝕生命能量和精神力的未知物質),多器官衰竭進行中,神經信號傳導阻滯,生命倒計時:68秒。
外部威脅:未知下毒者(高概率與趙員外、黑袍人相關),可能仍在附近監視或補刀。府內人員反應未知。鏡印因生命危急和毒素中未知能量成分而劇烈反應,持續發送高強度警報,秦墨大概率已接收并正在趕來,抵達時間未知(預估最快需數十息至百息)。天機寶鑒因宿主瀕死和鏡印刺激,處于不穩定的自主防御/能量躁動狀態,能量輸出紊亂。
可用資源:瀕臨崩潰的碳基軀體一副,天機寶鑒(能量約2.05%,狀態不穩),黑石掛墜(持續微弱干擾鏡印,對未知能量侵蝕有輕微吸附作用),隨身雜物若干。
目標:存活。清除或壓制毒素,穩定生命體征。在秦墨抵達前,處理現場,獲取信息,準備應對。
“策略生成:優先序列一:清除致命毒素,爭取時間。”
漠然的意志下達指令的瞬間,對身體的控制已如臂使指。那具癱軟在地、瀕臨死亡的身體,忽然停止了無意識的抽搐。以一種極其詭異、僵硬、卻又帶著某種精確美感的姿態,如同提線木偶般,手臂、脖頸、腰腹的肌肉在絕對意志的強行驅動下,爆發出超越生理極限的力量和協調性,猛地從仰躺蜷縮,變成了俯趴在地。
“嘔——!!!”
幾乎就在身體姿態改變的同一剎那,幽暗人格操控著食道、胃部、膈肌劇烈痙攣,混合著尚未完全消化的食物殘渣、胃液、以及大量暗紅色、帶著刺鼻腥甜和詭異熒光的粘稠液體,從喉嚨里狂噴而出,大部分吐在了地上,小部分濺在衣襟和手臂上。
吐出的穢物中,那熒光的粘液觸目驚心,顯然含有劇毒成分。強行催吐,清除了胃部部分殘留毒物,但已吸收的毒素和未知能量侵蝕仍在瘋狂破壞。
“策略:序列二:激活天機寶鑒,嘗試中和/清除體內毒素及未知能量。”
吐完之后,身體再次癱軟,但意識操控毫不停歇。幽暗人格無視了喉嚨和食道火燒般的劇痛,集中全部意志,強行壓制天機寶鑒的紊亂躁動,引導其能量。
沒有去按任何按鈕。在這種絕對危機和最高權限下,幽暗人格與天機寶鑒之間,仿佛建立了一種更直接、更底層的連接。他將意念死死鎖定體內那些肆虐的毒素和詭異的侵蝕性能量,向天機寶鑒發出了最明確、最強烈的指令:修復!凈化!驅逐!
“嗡——”
懷中的天機寶鑒猛然一震!不再是警報式的震動,而是一種低沉的、帶著某種奇異韻律的嗡鳴。緊接著,一層極其淡薄、卻異常凝實的乳白色光暈,從寶鑒內部滲透出來,透過衣物,迅速覆蓋了蘇硯的全身。
這白光所過之處,如同最精密的手術刀和最高效的解毒劑。它精準地找到血液、組織中肆虐的生物堿毒素,以難以理解的方式將其分解、中和;它如同無形的屏障,阻擋、消磨著那詭異的、侵蝕生命能量的未知物質;它甚至強行刺激著瀕臨停止的心臟,以最節能、最穩定的頻率維持著最低限度的泵血;它修復著被毒素損傷的神經末梢和細胞膜……
但這過程,對天機寶鑒的能量消耗是巨大的!能量水平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狂跌:2.0%……1.9%……1.8%……
同時,身體也承受著巨大的痛苦。白光修復的過程,并非舒適,更像是將破碎的組織強行粘合,將入侵的異物暴力清除。每一寸肌肉、每一根神經都在尖叫。但幽暗人格漠然地壓制了所有痛覺反饋,將其僅僅視為需要處理的數據流。
生命倒計時暫時停止下滑,甚至在緩慢回升,但依然在危險邊緣。天機寶鑒的能量也在飛速消耗。
“能量消耗過快,無法持久。毒素核心(未知能量侵蝕)清除效率低于17%,仍在持續造成損害。需外部解毒劑或更高效凈化方式。”冰冷的評估瞬間完成。
幽暗人格的目光(雖然身體的眼睛依舊緊閉,但他通過天機寶鑒的殘余能量場感應著周圍)掃過地上那攤散發著熒光的嘔吐物。毒素來源是菌菇湯,湯盅還在桌上。
“策略:序列三:分析毒素成分,尋找可能解藥或抑制物線索。”
他操控著顫抖、無力但被意志強行驅動的手臂,緩緩抬起,伸向散落在地上的嘔吐物。指尖蘸取了一點點那熒光的粘液,放在鼻尖(強行控制呼吸)——濃烈的腥甜,夾雜著某種陳年腐木和奇異香料的味道。這不是尋常毒蘑菇的氣味。
同時,他分出一絲意念,連接天機寶鑒,嘗試對指尖的毒素樣本進行超低功耗的微觀掃描分析。
“成分分析中……檢測到‘幻心菇’、‘腐骨草’、‘七步蛇涎’提取物……檢測到未知復合能量印記,與‘首飾盒’、‘黑石’能量特征有7.3%相似性……檢測到微量精神干擾成分……結論:精心調配的混合毒劑,含超凡能量侵蝕,目標明確為快速致死及摧毀神魂,尋常解毒手段無效。”
相似能量特征?超凡能量侵蝕?目標明確?
信息碎片迅速拼合。趙員外和黑袍人,不僅想殺他,還想徹底毀掉他可能存在的“神魂”或“秘密”,甚至可能想通過這種蘊含相似能量的毒劑,試探或干擾他身上的“異常”(天機寶鑒、黑石)。
“目前手段無法根除未知能量侵蝕。需爭取更多時間,等待秦墨抵達或尋找其他轉機。”幽暗人格瞬間調整策略。硬抗不是辦法,必須利用現有條件,制造變數。
他操控身體,開始以極其緩慢、艱難,但目標明確的動作,向著房門方向爬去。每動一下,都牽扯著劇痛和虛弱,但他計算著最省力的軌跡和發力方式。
目標是門閂。他需要制造出“中毒后試圖呼救、爬向房門”的假象。這符合“塵微子”的行為邏輯,也能解釋他為什么沒有立刻死在原地,為后續秦墨調查提供誤導。
同時,他集中殘存的精力,嘗試進一步“安撫”和“引導”天機寶鑒的能量。不再追求徹底清除,而是轉為“維持”、“拖延”——用最少的能量,維持最低限度的生命體征,重點保護心腦核心,將毒素和能量侵蝕暫時“限制”、“隔離”在次要臟器和肢體末端,延緩全身衰竭的速度。
這是一個極其精密的操作,如同在刀尖上跳舞。能量消耗速度略微下降,但生命體征依舊在危險的邊緣徘徊,如同風中殘燭。
就在他指尖即將觸碰到門閂,體內天機寶鑒的能量也堪堪跌破1.5%的警戒線時——
“砰!!!!”
一聲巨響!并非來自房門,而是來自窗戶!
客房那扇不算結實的木格窗欞,如同被攻城錘正面轟中,瞬間炸裂成無數碎片,向內飛射!木屑紛飛中,一道裹挾著凜冽勁風與滔天怒意的靛藍色身影,如同撕裂空間的閃電,以肉眼難以捕捉的速度,轟然撞入房內!
來人正是秦墨!
他此刻的形象與往日冷峻從容截然不同。長發因極速飛馳而略顯散亂,靛藍勁裝上沾染著塵埃,臉上如同罩著一層萬年寒霜,眼神銳利如電,卻又翻涌著幾乎要噴薄而出的驚怒與……一絲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恐慌。他的右手,死死攥著腰間那面八角銅鏡,鏡面正對著地上艱難爬行的蘇硯,鏡心一點寒芒劇烈閃爍,幾乎要透鏡而出!
他的目光在撞入房間的瞬間,就鎖定了地上那蜷縮的、面色青黑、氣息微弱到幾近于無的身影,也掃過了地上那攤觸目驚心的熒光嘔吐物,以及桌上殘留的湯盅。
“塵微子!”秦墨低吼一聲,聲音因急速和情緒而帶著一絲沙啞。他甚至沒去查看其他,身影一閃,已出現在蘇硯身邊,單膝跪地,左手并指如風,瞬間點向蘇硯眉心、胸口、丹田等數處大穴,精純溫和卻磅礴的靈力如同潮水般涌入,試圖護住其心脈,吊住最后一絲生機。
同時,他右手銅鏡光芒大盛,一道柔和的銀白光柱將蘇硯全身籠罩,鏡面之上符文流轉,顯然是在以玄鏡司秘法探查其體內狀況。
然而,就在秦墨的靈力和鏡光觸及蘇硯身體的剎那——
異變陡生!
蘇硯體內,那被幽暗人格以絕強意志和天機寶鑒能量勉強“限制”、“隔離”在四肢百骸末梢的混合毒素,尤其是其中那股詭異的、與首飾盒黑石同源的未知侵蝕性能量,仿佛受到了秦墨精純靈力和玄鏡司鏡光的“刺激”和“吸引”,猛然間如同困獸出閘,變得極其狂暴、躁動!它們不再滿足于被限制,反而順著秦墨注入的靈力通道和鏡光的探查,反向侵蝕、沖擊而來!更要命的是,這股能量似乎對玄鏡司的靈力或鏡光有著某種本能的“敵意”或“排斥”,反應格外劇烈!
“噗——!”
本就強弩之末的蘇硯(身體),猛地噴出一口黑紫色的、帶著細碎熒光顆粒的污血!身體劇烈抽搐,剛剛被強行穩住一線的生命體征,如同斷崖般再次暴跌!臉上青黑之氣大盛,甚至隱隱透出一股詭異的灰敗死氣!
“什么?!”秦墨臉色劇變,觸電般收回了手,鏡光也瞬間黯淡。他眼中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驚駭。他的靈力和鏡光,本意是救人,怎么會引發如此劇烈的反噬?這毒素……不,不完全是毒素!這污血里的能量氣息……
他猛地看向地上那攤嘔吐物,又看向蘇硯吐出的污血,瞳孔驟然收縮!這能量氣息……雖然微弱、混亂、被毒素污染,但他絕不會認錯——與之前探查“陰羅宗”活動痕跡時,感應到的那種陰損、侵蝕、帶著古老怨咒意味的能量,有相似之處!但又似乎……更“精純”?更“詭異”?
難道下毒的是“陰羅宗”?他們竟然把手伸到了縣尊府,直接對塵微子下手?用的還是這種蘊含陰羅宗核心力量的混合奇毒?
而塵微子體內,竟然能暫時抗住這種毒,甚至……似乎體內有某種力量,在與之對抗、周旋?剛才那瞬間的反噬,更像是兩股性質迥異的力量在自己靈力的“橋梁”下猛烈沖撞的結果!
這個發現,讓秦墨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塵微子身上的秘密,遠比他想象的更深、更危險!但此刻,救人要緊!
他當機立斷,不再嘗試以靈力直接驅毒或深入探查。而是迅速從懷中取出一個白玉小瓶,拔開塞子,倒出一顆龍眼大小、色澤金黃、異香撲鼻的丹藥。此乃玄鏡司秘制“九轉還魂丹”,珍貴無比,有吊命續氣、鎮壓百毒之奇效,通常只有立下大功或身份特殊者才能得賜。秦墨毫不猶豫,捏開蘇硯的牙關,將丹藥塞入其口中,并用一絲靈力助其化開藥力。
丹藥入腹,化作一股溫和卻磅礴的生機熱流,迅速散入四肢百骸,強行穩住那飛速崩潰的生命之火,并與天機寶鑒殘存的乳白色光暈、幽暗人格設下的能量隔離屏障一起,暫時形成了一個脆弱的平衡,將毒素和侵蝕能量的進一步爆發,強行壓制了下去。
蘇硯身體的抽搐緩緩停止,青黑的臉色稍微消退了一絲,氣息雖然依舊微弱得可憐,但不再繼續惡化,而是陷入了一種深度的、藥物與身體本能對抗毒素的昏迷狀態。
秦墨這才稍微松了口氣,但眉頭依舊緊鎖如川。他緩緩站起身,目光如鷹隼般掃過整個房間,每一個細節都不放過:地上的嘔吐物、污血、碎裂的窗欞、桌上的湯盅殘羹、打翻的碗筷……
他的目光最終落在湯盅上,眼神冰冷刺骨。
“周管事!”他一聲低喝,聲音不大,卻帶著穿透墻壁的威壓和不容置疑的怒意。
幾乎是聲音落下的同時,客房的門被從外面猛地推開,周管事連滾爬爬地沖了進來,臉色慘白如紙,額頭上冷汗涔涔,看到屋內的景象和秦墨那殺人的目光,腿一軟,差點直接跪倒。
“秦、秦大人!這、這是……”周管事魂飛魄散。
“此人,”秦墨指著地上昏迷的蘇硯,聲音冷得像冰,“在你們府中,被人下毒暗算,險些喪命。毒,就下在這午膳的湯里。你現在,立刻,給我把經手這道湯、送這道湯、以及所有可能接觸過這道湯的人,全部控制起來,分開看守,等我審問。若有半個疏漏,我拿你是問!”
“是是是!小人遵命!小人這就去辦!”周管事魂不附體,連滾爬爬地退了出去,很快,外面傳來他氣急敗壞、又帶著哭腔的呼喝和紛亂的腳步聲。
秦墨不再理會外面,他走到桌邊,拿起那個湯盅,仔細看了看殘留的湯漬,又聞了聞氣味。臉色越發凝重。果然是混合奇毒,而且其中蘊含的陰羅宗能量印記雖然淡,但瞞不過他。
他放下湯盅,走到窗邊,看著地上昏迷不醒、氣息微弱的蘇硯,眼神復雜無比。
這個人,瘋瘋癲癲,來歷不明,身上藏著連天機寶鑒(秦墨猜測)都無法完全遮掩的秘密,卻又似乎身不由己地卷入了“陰羅宗”的陰謀,如今更是險些被滅口。
他剛才輸入靈力時感受到的抵抗和那詭異的反噬,以及塵微子體內那勉強維持生機的、不屬于丹藥的奇異力量……都說明此人體內,恐怕另有乾坤。
是福是禍?是敵是友?是該立刻將其帶回玄鏡司總部,徹底查明,還是……
秦墨的目光,緩緩移向蘇硯懷中,那里,天機寶鑒所在的位置。雖然被衣物遮掩,但以他的修為和剛才的接觸,能隱約感覺到那里有極其微弱、但本質極高的能量波動。
沉默良久,秦墨眼中閃過一絲決斷。
他俯身,小心翼翼地將昏迷的蘇硯抱起。動作出奇地輕柔,仿佛抱著一個易碎的瓷器。然后,他走到那被撞碎的窗戶前,身形一動,便如大鵬般掠出窗外,幾個起落,便消失在縣尊府邸的重重屋脊之后,只留下滿地狼藉的客房,和空氣中尚未散盡的、混合了毒素、血腥、丹藥以及冰冷殺機的詭異氣息。
客房內,重歸死寂。只有那攤熒光的嘔吐物和黑紫的污血,在透過破窗照進的、午后慘白的陽光下,無聲地訴說著剛剛發生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