盯著眼前的這張臉，衛燼有片刻的恍惚。

怪不得他會覺得那一手字如此的熟悉，他可不是熟悉么，小的時候他經常被管家帶著在府邸玩耍，看過很多次他記錄的各種賬本和采買的清單。

小時候的衛燼還覺得，管家真的是很厲害，雖說只掌管前院的事務，但卻都能處理的井井有條，且極為愛護府里的小主子，更是深得衛家的信任。

可如今，再看眼前之人，衛燼只覺得那是一種深入骨髓的冷。

如果說管家是皇帝的人，那么他進入衛家的時候，不管是他衛燼也好，還是如今的皇帝也罷，他們都還未曾來到這個世界。

能被如此信任之人，定不是皇室收買的，如果不出意外的話，這可能都是皇家培養的死士，那么他早早的就進入了衛家，就已經說明了很多問題。

果然，當年他能活下來，從不是什么偶然，而是一早，他就已經被挑選了出來，等待著一切的結束。

他之所以沒被那些人發現，也不是他幸運，而是他從一開始，就沒出現在必死的名單之上。

可笑他還曾對這位管家感激不已，為他的“死”而悲痛，這偌大的一場騙局，偌大的一盤棋，讓整個衛家何其苦。

抬手拔出了腰間的佩劍，衛燼抬手干脆利落的刺穿了管家的身體，他不想聽他說哪怕一句話，他也無需說任何話，他的出現，已經是一切最好的證明。

用劍尖挑開了魏槐霆口中堵著的布，衛燼坐回自己的位置，面色已經沉凝至極。

“衛燼，你根本不是真的想放朕走，你是在給朕設局！！”魏槐霆的聲音忍不住的拔高了兩分，此時他狼狽至極，哪里還有昔日帝王的模樣，可哪怕如此，他依舊跪的筆挺，帶著幾分不愿低頭的威嚴。

“沒錯。”衛燼干脆的應了，“你怎么會愚蠢的以為，你殺害了我衛家滿門，我會讓你活下去？”

魏槐霆下意識的看向鹿呦呦，卻只看到她臉上，極盡嘲諷的淺笑，果然，哪怕強大聰穎如帝王，在陷入絕境的時候也會變的蠢笨，亦或者說，人總有向生的**，哪怕只有一絲的機會，哪怕是騙局，他也甘愿入網。

“哈哈哈……”魏槐霆放聲大笑，“好好好，朕算你一局，你算朕一局，我們扯平了。”

“扯平？”衛燼低笑出聲，“我們之間，永遠也扯不平，你和先帝設局殘害我衛家，即使死，也難贖這罪孽。”

“衛燼，朕是皇帝，朕要守住這皇位的安穩，朕無錯，當年若不是朕，你根本不可能活下來，你能活到今天，那都是朕的恩賜。”

下一刻，衛燼的劍直指魏槐霆的喉嚨。

“恩賜？”衛燼的眼底溢滿了嘲諷，“我之所以活著，是因為大淵還需要衛家的將軍，還需要衛家軍，大淵邊境常年戰亂難平，若無我衛家之人，衛家軍難以一呼百應，若無衛家軍，大淵難守國門。”

“多虛偽啊，魏槐霆，將死之人還要說謊為自己掩蓋那些惡心的丑態，從頭到尾，你我之間都不曾有過兄弟和君臣之情，你我之間，從一開始就是一場算計。”

“你被養在先帝身邊，如何不知先帝在我衛家早就布下天羅地網，若不是先帝言傳身教，你怎會在登基后不，立刻就對我衛家做出如此喪盡天良之事？”

“我知道，是因為你少年帝王，而衛家又有從龍之功，本就手握兵權，如今又大功一件，你賜無可賜，所以……選擇了賜死……”

“當年你亦是少年，卻能用出如此狠辣的手段，如此精密的算計，魏槐霆，你如何能談恩賜，若無衛家，你絕不可能以那般年歲坐穩帝位，大淵朝，承了衛家數代的守護，卻對衛家滿腔算計，你們不配……大淵朝不配！”

衛燼的嘴唇顫抖的厲害，可握著劍的手，卻絲毫也沒有動，下一刻，劍尖快速的劃破了魏槐霆的喉嚨。

鹿呦呦看著這一切，意識卻是死死的盯著后臺，在確保了沒有一絲不尋常的波動后，鹿呦呦高高懸著的心，才終于緩緩的落到了它該在的位置。

一切，都結束了。

衛燼終于親手殺了魏槐霆，手刃仇人，為衛家滿門忠烈，報了這仇。

大手突然環上了鹿呦呦的腰，她都還沒回過神，就落入了衛燼冰冷的懷中，他的身子很冷，整個人都在微微發顫，嘴巴張合了好幾次，卻是發不出聲音。

鹿呦呦對著親衛們揮了揮手，屋子里很快走的干干凈凈，那些護龍軍的結果已經注定，那都是必死的結局。

輕輕拍撫著衛燼的脊背，鹿呦呦的聲音極盡溫柔，“阿燼，都結束了，他們都死了，你做到了，你做的很好，衛家人的在天之靈，會得以安息的。”

“阿燼，仇恨結束了，你要向前看，你的人生還有很長很長，我想你的家人們一定希望你能好好的活下去……”

就在鹿呦呦輕聲的哄勸中，衛燼的身子卻是緩緩的失了力氣，大仇得報，他親手誅殺了帝王，可衛家人，終究是再也回不來了。

他再也不能跟父兄一起練劍，再也不能吃母親做的桂花糕，再也不能承歡祖母膝下，斗志昂揚的說，以后我衛燼會是大淵最厲害的大將軍。

“阿燼，你還有我呢，還有我……”鹿呦呦的聲音一點點的傳進了衛燼的耳朵。

是了，他也不是一個人。

他還有他的玉靈大人，他的夫人，他的妻。

“呦呦……”衛燼的聲音干澀的厲害，帶著輕顫，聽的人心疼，“你千萬不要離開我，此生于我而言，只有你一人……”

“我會一直在，衛燼，一直都在。”

踏著小院里彌漫的血腥，鹿呦呦全程被衛燼抱在懷里，離開了小院，一把大火，將這里的一切焚燒殆盡，一如那一夜，被毀掉的將軍府。

從此這世上再沒有魏槐霆，也沒有白淺柔，原本被選中的男女主的生命，在這里宣告了終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