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燼的主帥大帳內，兩人跪在下方。

“請將軍恕罪，此事是末將的錯，當時行軍匆忙，故人之女實在無法安頓，未曾細細思量就出此下策，擾亂軍紀都是末將的錯，還請將軍莫要氣壞了身子。”孫瀟面有愧色。

衛燼濃眉緊蹙，盯著跪在下方孫瀟身后的人，哪怕此時仍穿著厚重的鎧甲，可一眼看去，仍舊清晰的看出，那是一個女子，在軍隊中，冒然出現一個女子，這簡直就是兵家大忌。

更何況，剛剛這女子，還上了戰場。

“孫將軍此舉雖是無奈之舉，但實在欠妥，如今大敵當前，軍法處置之事暫且延后，但這女子斷不可留在軍營之中，本將會安排人將她暫且送到城中安頓。”衛燼的語氣清冷，給這件事蓋棺定論。

但白淺柔如何能愿意事情是這么個走向，如今的一切跟她預判的相距甚遠，她本計算好了，這是一場美救英雄的好戲，她代替衛燼受傷，有救命之恩在前，她身受重傷在后，哪怕她是女子，因這一身的傷勢，也不可能被送出軍中。

到時候她在不著痕跡的讓衛燼發現他們過去的那一絲羈絆，在借著照顧之名拉近兩人的關系，衛燼勢必會逐步對她傾心。

可第一步就出現了如此大的偏差，最關鍵的一環沒能順利達成，白淺柔卻如何能放過這個機會，一旦離開軍營，再想接近衛燼就難如登天，她所有的計劃都將功虧一簣。

“將軍，還請您聽民女一言。”白淺柔突然開口了，她的聲音并不似尋常女子那般嬌柔，反而帶著幾分傲骨，鏗鏘有力，“民女自知身為女子留在軍中實在不妥，但邊疆苦寒，衛家軍人數眾多，軍中苦缺醫者許久，偌大的軍營中，卻只得兩位軍醫，每每作戰后，將士們都得不到及時的救治。”

“民女身如蒲柳，但卻有報國之心，民女自幼學醫，醫者仁心，自請留在軍中為將士們救治，民女自愿做男子裝扮，也愿帶幕笠覆面，只愿能為邊境的將士們貢獻一分綿薄之力，也不枉民女來這世上一遭。”白淺柔字字鏗鏘，可心里卻有些沒底。

據她對衛燼的了解，衛燼此人可不是這么容易就能說動的，白淺柔已經打算著，如果不成，她只能拿出自己最后的底牌了，可若在這時露出這痕跡，那是下下下策，很難說會不會反而讓衛燼警惕。

白淺柔這邊糾結非常，衛燼卻一如她所想那般，根本不為所動。

可還不等衛燼開口，鹿呦呦的聲音就響了起來，【衛燼，讓她留下，她的身上有跟衛家滅族之禍相關的氣息。】

身子微微一顫，衛燼再看向白淺柔的眼神里，就帶上了無盡的幽深，他自是相信玉靈大人的，既如此……

“好。”衛燼的聲音落下，卻染進了幾分冰冷，“先留下吧。”

只丟下這句話，衛燼卻對下方的感謝之詞再不發一言，草草的打發了人，衛燼立刻轉入后方的營帳，聲音里也染了急切。

“玉靈大人可是知道什么？”

鹿呦呦想說，她什么都知道，但這話，她不能說，且她也不能放白淺柔走，這位女主可跟前面兩個小世界的女主全然不同，若這一計不成，她定會想其他辦法，到時候為了防著她，鹿呦呦還不知道要花費多少力氣。

與其去走那些彎路，還不如就把人按在眼皮子底下，在這軍營之中，白淺柔沒了衛燼的庇護，能發揮的地方才是真的少之又少。

【暫且不知，但能感應到她身上的氣息與衛家之事有關，放虎歸山不如放在眼皮子底下看守，著人先去細細查了她的身份再說。】鹿呦呦輕而易舉的就將白淺柔的位置，推到了衛燼的對立面。

沒錯，這就是鹿呦呦想到的辦法，既不能讓女主走，又不能讓衛燼被纏上，那最好的辦法就是，從開始就讓兩人對立。

而原本，兩人就是對立的，鹿呦呦不過將這個結局提前拿了出來而已。

“好，我這就安排人去查。”衛燼沒有片刻遲疑，衛家滅門之事，他苦尋多年卻全無頭緒，如今有一絲可能出現，衛燼自然迫切非常。

安排了親信去查白淺柔的事，衛燼這才安心褪下鎧甲，自行處理著身上的傷口，哪怕是有鎧甲相護，可衛燼從敵軍中穿梭，哪能毫發無損，暴露在鎧甲之外的皮肉，遍布著傷痕，此時傷口的血色都已凝結，看起來卻仍舊觸目驚心。

像是察覺不到疼痛一樣，衛燼的表情毫無波瀾，可鹿呦呦看著衛燼半敞的衣衫下，身上隨處可見的疤痕，心里卻是有幾分窒悶。

不是親眼所見，如何能知戰爭的殘酷，來到這個世界沒多久，鹿呦呦卻覺得她日日都在被震撼。

思索了一番，鹿呦呦這才開口，【此番天寒，若是不一次讓那胡軍疼的厲害，他們怕是會無止境的來犯，天寒地凍，朝廷運送糧草也不比往日便捷，如此反復糾纏，怕是糧草和藥品都容易供給不足，衛燼，衛家軍要主動出擊才是。】

衛燼很自然的回應，“我也是這般想，可那胡軍極擅隱藏蹤跡，且擅游擊，若是小隊人馬出行搜尋，極容易中了對方的埋伏，全軍覆沒，若是大軍出行，對方就會立刻逃離，讓人根本摸不清痕跡。”

“和胡軍交戰多年，我們都沒能摸清胡軍的章法，冰天雪地想尋人，更是難上加難。”衛燼說著，臉色也是凝重了起來。

玉靈大人說的，他何嘗沒想過沒試過，可別說是他，就是衛家歷代的將領，也沒能做到。

【人的確不行，可牲畜卻可堪用，據我所知，有些狼犬嗅覺靈敏，且擅長在雪地奔行，不妨試上一試。】鹿呦呦給出了自己的建議。

衛燼微微一怔，“狼犬？”腦中飛快的閃過京中貴族們手中把玩的那些愛寵，衛燼晃了晃頭，玉靈大人說的定然不是那種，雖還不知道何為狼犬，但玉靈大人的辦法，卻可一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