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濃得像化不開的墨。
暴雨雖然轉(zhuǎn)成了淅淅瀝瀝的小雨,但整個叢林依舊濕漉漉的,到處都是滴水的聲音。
那種滴答聲,在高度緊繃的神經(jīng)里,被無限放大,像是死神的倒計時。
獨眼的隊伍已經(jīng)徹底亂了陣腳。
他們圍成一團(tuán),背靠著背,像是驚濤駭浪中的一葉孤舟。
手電筒的光柱在樹林里瘋狂亂晃,把每一根樹枝的影子都拉得像張牙舞爪的鬼怪。
“換彈夾!掩護(hù)我!”
一名綽號“重炮”的機(jī)槍手吼道。
他手里的M60通用機(jī)槍剛才打得太猛,槍管都有些發(fā)紅了,子彈也打光了。
這種時候,火力一旦停下,那種被黑暗吞噬的恐懼感就會成倍增加。
旁邊的同伴立刻舉槍向四周掃射,為他爭取換彈的時間。
重炮深吸一口氣,伸手去摸腰間戰(zhàn)術(shù)背心上的彈夾袋。
作為一個老兵,換彈夾這種動作,他閉著眼睛都能在兩秒鐘內(nèi)完成。
他的手指摸到了彈夾袋的邊緣。
然后,伸了進(jìn)去。
嗯?
重炮愣了一下。
觸感不對。
冰冷的金屬彈夾沒有摸到,反而摸到了一團(tuán)軟乎乎、濕噠噠的東西。
那東西還有溫度。
甚至……還在蠕動。
一股惡寒順著他的指尖瞬間竄到了天靈蓋。
重炮下意識地把手縮了回來,連帶著把那東西也拽了出來。
借著旁邊戰(zhàn)友手電筒的余光,他看清了手里的東西。
那不是彈夾。
那是一只足有拳頭大小的肉蟲子!
通體乳白,身上長滿了惡心的肉瘤,頭部是一張吸盤一樣的口器,里面密密麻麻全是細(xì)小的牙齒。
它正在重炮的手掌心里瘋狂扭動,那張吸盤嘴一張一合,發(fā)出“滋滋”的聲音。
“臥槽!”
重炮嚇得魂飛魄散,這玩意兒比手雷還讓人惡心。
他本能地用力一甩,想把這惡心的東西甩掉。
“啪!”
肉蟲子被甩在旁邊的一棵樹干上。
緊接著。
“波”的一聲輕響。
那只肉蟲子竟然炸開了。
沒有血肉橫飛的場面。
它炸成了一團(tuán)粉紅色的霧氣。
一股濃郁到讓人作嘔的甜膩香味,瞬間在空氣中爆發(fā)開來。
這香味太濃了,濃得像是把幾百斤劣質(zhì)香水倒在了一起,又混合了腐爛水果的味道。
“咳咳咳!什么味兒?!”
旁邊的幾個雇傭兵被熏得直咳嗽,眼淚都出來了。
重炮離得最近,那股粉紅色的霧氣直接噴了他一身。
那種甜味鉆進(jìn)他的鼻孔,粘在他的皮膚上,怎么擦都擦不掉。
“這他媽是什么鬼東西?生化武器嗎?!”
重炮驚恐地大叫,一邊拍打著身上的衣服。
還沒等他弄明白怎么回事。
周圍的叢林里,突然傳來了“嗡嗡嗡”的聲音。
一開始還很小,像是幾只蚊子。
但僅僅過了兩三秒,那聲音就變成了巨大的轟鳴聲,像是有一架直升機(jī)在頭頂盤旋。
“那是……那是什么?!”
一名手下舉著手電筒,照向聲音傳來的方向。
光柱所及之處,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涼氣。
只見黑暗中,無數(shù)雙發(fā)著紅光的小眼睛亮了起來。
那是飛蛾。
灰褐色的翅膀,每一只都有巴掌大,口器尖銳如針。
這是吸血鬼面蛾。
平時這種飛蛾只在深山老林里偶爾能見到一兩只。
但現(xiàn)在,這里成千上萬!
它們被那股甜膩的香味吸引,像是發(fā)了狂一樣,鋪天蓋地地沖了過來。
目標(biāo)只有一個——渾身散發(fā)著香味的重炮。
“不!別過來!滾開!”
重炮絕望地舉起機(jī)槍,想要開火。
但他忘了,槍里沒有子彈。
下一秒。
灰色的洪流淹沒了他。
“啊——!!!”
重炮發(fā)出了撕心裂肺的慘叫。
無數(shù)只飛蛾撲在他身上,尖銳的口器刺穿了他的戰(zhàn)術(shù)服,刺進(jìn)他的皮膚,瘋狂地吸食著他的血液。
僅僅是一眨眼的功夫,重炮整個人就看不見了。
原地只剩下一個巨大的人形“蛾繭”。
那個“蛾繭”還在劇烈地扭動,發(fā)出悶悶的慘叫聲,但很快,扭動就變得微弱起來。
周圍的雇傭兵全都嚇傻了。
他們見過槍林彈雨,見過斷肢殘臂。
但誰見過這種場面?
這簡直就是恐怖片里才會出現(xiàn)的場景!
“火!用火攻!”
獨眼最先反應(yīng)過來,他拔出一枚燃燒彈,也不管會不會傷到重炮了,直接扔了過去。
“轟!”
火焰騰起。
無數(shù)飛蛾被燒得噼啪作響,空氣中彌漫著一股焦糊味。
那個“蛾繭”散開了,露出了里面的重炮。
他已經(jīng)倒在地上不動了。
全身干癟,像是被抽干了水分的木乃伊,臉上還殘留著極度扭曲的表情。
死了。
又死了一個。
而且死得莫名其妙,死得讓人膽寒。
“這……這到底是誰干的?!”
獨眼握著槍的手在劇烈顫抖,他對著黑暗的叢林歇斯底里地咆哮,“出來!有種出來單挑!躲在暗處放蟲子算什么本事!”
沒人理他。
只有雨聲,還有遠(yuǎn)處偶爾傳來的幾聲詭異的鳥叫。
而在距離他們幾十米外的一處灌木叢后面。
朵朵正蹲在地上,面前擺著一排從敵人身上順來的“戰(zhàn)利品”。
幾個彈夾,兩把匕首,還有一個手雷。
她拿起一顆黃澄澄的子彈,放在嘴里咬了一下。
“呸!”
朵朵皺著小眉頭,把子彈吐了出來,“硬邦邦的,一點都不好吃。”
“這些壞人的零食太差勁了。”
她嫌棄地把那些彈夾和手雷踢到一邊,就像是在踢路邊的石子。
在她眼里,這些能殺人的武器,還不如一塊老臘肉有價值。
金蠶寶寶趴在她的肩膀上,觸角微微晃動,指了指雷霆的方向。
它在催促。
爸爸的氣息越來越弱了。
朵朵的小臉?biāo)查g嚴(yán)肅起來。
她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泥土。
剛才只是跟這些壞人玩?zhèn)€小游戲,讓他們安靜一點。
現(xiàn)在,游戲結(jié)束了。
該去救爸爸了。
“小金,我們走。”
朵朵把小布包背好,踩著虎頭鞋,像一只靈巧的小貓,悄無聲息地鉆進(jìn)了黑暗中。
在她身后,幾只幸存的吸血鬼面蛾正圍著那個被踢飛的手雷打轉(zhuǎn)。
而在更深處的黑暗里,無數(shù)雙眼睛正在窺視著那群陷入絕望的雇傭兵。
在這里。
誰有槍誰是大爺?shù)囊?guī)矩,已經(jīng)變了。
在這里,誰有蟲子,誰才是真正的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