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點關注三類人。”夏冬伸出三根手指,開始布置具體的戰術指標。
一鳴立刻掏出一個小本子,拔開筆帽,準備記錄。
這態度,讓夏冬很是受用。
“第一類,技術瘋子。”夏冬說,“那種在簡歷里不寫自己拿過什么獎,只寫自己攻克過什么難關,甚至在簡歷里附上代碼鏈接的。學歷不重要,哪怕是高中畢業,只要代碼寫得漂亮,都要。”
一鳴快速記下,點了點頭。這很符合他的胃口。
“第二類,產品經理苗子。”夏冬頓了頓,其實這時候還沒有專門的產品經理概念,大多是策劃或者運營,產品經理只是在國外流行的崗位。
“你要找那種對用戶體驗有潔癖的,會在簡歷里吐槽現在互聯網產品哪兒不好用的。這種人,哪怕脾氣臭點,也要留下來。”
一鳴筆尖一頓,若有所思。
“第三類,也是最急需的——人事行政財務這些支持部門的人。”
夏冬嘆了口氣,指了指這空蕩蕩的辦公室,“咱們不能一直這么光桿司令下去。得找個能管吃喝拉撒、能辦社保、能跟工商稅務打交道的人。“
”這種人,得圓滑,得細心,最好是那種在大廠里被折磨過好幾年的資深HR。”
一鳴記完了,抬起頭:“就這些?”
“先就這些。”夏冬站起身,伸了個懶腰“這三千多份簡歷,你盡快先過一遍,把那種一看就不靠譜的刷掉,把覺得可以的人推給我,我審核一遍沒問題,就去通知面試了。”
“……”一鳴看了看電腦屏幕,又看了看夏冬,“好的。”
“對了,”夏冬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回頭說道,“樓下有家星巴克,你可以去買兩杯。算公賬。”
一鳴合上筆記本,推了推眼鏡,眼神里閃過一絲認真。
“不用,我自己帶了水杯。”他從包里掏出一個巨大的不銹鋼保溫杯,“而且,喝白開水對身體好。”
夏冬愣了一下,隨即哈哈大笑。
“行,聽你的。一鳴,歡迎加入快看網。”
一鳴看著夏冬,雖然這個老板看起來有點不著調,雖然這個公司看起來像是個空殼,但他心里那種對于未來的某種預感,卻越來越強烈。
這里,可能會發生一些很有趣的事情。
“謝謝。”一鳴低下頭,從包里掏出了自己的筆記本電腦,開始了他的第一份工作。
篩選簡歷。
“咔噠、咔噠、咔噠。”
鼠標點擊的聲音在這一千平米的空間里顯得格外清脆,甚至帶出了回音。
夏冬癱坐在嶄新的人體工學椅上。
他對面的工位上,一鳴正坐得筆直。這哥們兒就像是一臺不知疲倦的精密儀器,手指在鍵盤上飛舞,眼神專注得讓人害怕。
“夏冬,”一鳴突然停下了手里的動作,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語氣平淡得像是在念一段代碼注釋,“如果你那個篩選標準是認真的,我們現在的進度可能連千分之一都不到。”
夏冬揉了揉發脹的太陽穴,從椅子上直起腰,嘆了口氣:“一鳴啊,你要知道,招聘這種事,有時候就是在那幾千封垃圾郵件里淘金。我要的那種人,往往連簡歷都寫不明白。”
一鳴看著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未讀郵件列表——數字已經跳到了4102——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
“我剛才寫了個腳本,”一鳴說,“把所有包含‘精通’這個詞超過三次的簡歷都過濾掉了。既然你說真正的高手都謙虛,那這一批肯定是吹牛的。”
夏冬愣了一下,隨即豎起大拇指:“干得漂亮。效率這就上來了。”
一鳴沒有笑,只是點了點頭,繼續埋頭苦干。他大概還沒適應這個只有兩個活人、卻號稱要改變互聯網格局的“大公司”。
此時此刻,這兩個埋頭篩簡歷的人完全沒有意識到,就在他們這棟樓的外面,在整個中國的新聞圈和互聯網圈子里,一場關于“快看網”的風暴正在醞釀成型。
央視大樓,一間煙霧繚繞的小會議室。
桌上的煙灰缸里堆滿了煙頭,像是某種詭異的祭壇。
幾個資深的制片人和策劃正圍坐在電視機前,屏幕上是快看網首頁,那個醒目的3888萬,正刺痛每一個人的眼球。
坐在主位的是老徐,徐文達,新聞中心的一位副主任。
他是個典型的老媒體人,眼神銳利,眼袋很大,手里捏著一根沒點燃的中華煙,眉頭鎖得能夾死蒼蠅。
“三千八百八十八萬。”老徐把煙在桌上頓了頓,聲音沙啞,“這數字聽著真吉利,也真讓人心驚肉跳。”
“主任,”旁邊一個年輕的編導咽了口唾沫,眼神里滿是不可思議,“這價格,差不多能頂咱們黃金時段好幾個月的廣告費了。一個剛成立沒幾個月的網站,憑什么值這個價?是不是炒作?”
老徐搖了搖頭,終于把煙點上了。煙霧升騰起來,但他眼里的光卻越來越亮。
“是不是炒作不重要,重要的是騰訊的小馬哥肯掏錢。”老徐指了指屏幕,語氣里帶著一種老獵人發現新獵物的興奮。
“你們還沒看明白嗎?這是一個巨大的新聞眼。神秘的創始人、巨頭的博弈、天價的數字、再加上前陣子新浪那檔子事的大反轉……這就好比一鍋湯,所有的佐料都齊了,就差揭鍋蓋了。”
會議室里一陣沉默,大家都在品味老徐的話。
奧運會就在眼前,臺里上上下下都在圍著鳥巢轉。
但老徐這種老江湖,嗅覺靈敏得像只成了精的狐貍。
他在乎奧運,但他更在乎的是,哪里有故事,哪里有能讓觀眾把遙控器放下的好故事。
“這事兒不能就這么看著。”老徐猛吸了一口煙,目光炯炯,“奧運是大餐,但這‘快看網’,是個極具傳奇色彩的特寫題材。那個創始人,叫什么來著?”
“夏冬。”年輕編導翻看著手里的資料,“但是……主任,這人太邪乎了。”
“怎么個邪乎法?”
“找不著。”編導一臉苦笑,“我們查了ICP備案,用了私底下的關系去查服務器地址,甚至找了電信的朋友。“
”所有的信息都像是在迷霧里。通過服務器供應商那邊,查到的辦公地址……地址那一欄居然填的是‘中關村核心地帶’,具體門牌號都沒有。”
老徐挑了挑眉毛,嘴角反而勾起了一絲笑意:“喲,還是個隱士?”
“不僅如此。”另一個策劃插話道,“之前新浪老曹搞那一出,結果把自己搞進去了。現在圈子里都傳,這夏冬背后有高人,或者是黑客技術通天。沒人敢隨便查他的底,都怕惹一身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