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鳴伸出手。
手指修長,指節分明。
指甲修剪得很干凈。
“夏總,你好。”
聲音依然軟糯,沒什么氣勢。
夏冬笑了笑。
他伸出手,握住了那只未來會攪動風云的手。
手掌干燥,微涼。
誰能想到,這只手以后敲下的代碼,會價值幾千億美金?
“你好,一鳴。”
夏冬的語氣很平淡。
沒有那種見到名人的激動。
也沒有富二代的傲慢。
就像是見到了一個久違的老鄰居。
“久仰大名。”
一鳴眼神里閃過一絲疑惑。
久仰大名?
自己有個屁的大名。
在技術圈子里或許有點小名氣,但絕對傳不到這種富豪階層的耳朵里。
他把這當成了一句客套話。
“夏總客氣了。”
一鳴并不擅長寒暄。
他很快就把話題轉到了正事上。
他看向王興。
“興哥,那晚上的事情……”
“我們一會幾點出發?”
“還要去接雷總嗎?”
他來這里,本來就是王興拉來當壯丁的。
今晚王興約了一個重要的投資人。
那是個技術出身的大佬。
王興怕自己技術細節講不清楚,特意把一鳴從微軟叫過來鎮場子。
王興擺了擺手。
他的表情很輕松。
甚至帶著一點“手中有糧,心中不慌”的得瑟。
“不用了。”
王興看了一眼夏冬,眼神里滿是感激。
“夏總這邊的投資已經談妥了。”
“今晚那場局,性質變了。”
王興笑了笑。
“本來是去求爺爺告奶奶拉投資的。”
“現在嘛,就是純粹的朋友聚會,喝茶聊天。”
“既然答應人家了,也不好放他鴿子。”
他對一鳴說:
“一鳴,你還在辦離職手續,微軟那邊可能還有事。”
“今晚你就別跟著折騰了。”
“省得跑來跑去。到時候我自己去就行。”
一鳴眨了眨眼。
他也沒多問。
對于他來說,這種社交場合本來就是負擔。
能不去正好。
甚至可以說是求之不得。
他寧愿回去多寫幾行代碼,或者多看幾頁書。
“行。”
一鳴點了點頭。
非常干脆。
他也沒有因為被“放鴿子”而生氣。
這就是技術人員的思維。
效率優先。
既然目標已經達成,那么過程就可以省略。
邏輯閉環。
完美。
夏冬一直沒說話。
直到在王興和一鳴的聊天中,聽到了那個姓氏。
“雷總?”
夏冬眉毛挑了一下。
他看著王興。
“你剛才說的雷總……”
王興正準備送一鳴,聽到這話停了下來。
“哦,對。”
王興解釋道:
“就是金山的雷布斯。”
“夏總你應該聽過吧?”
夏冬吸了一口冷氣。
果然是他。
雷布斯。
2008年的雷布斯,是什么狀態?
夏冬的腦海里,那些屬于未來的資料庫開始飛速運轉。
如果不了解歷史的人,可能會覺得2008年的雷布斯正如日中天。
畢竟金山剛在香港上市不久。
但他可是“勞模”啊。
金山上市,對他來說,是一場遲到了太久的勝利。
那種勝利,甚至帶著一絲苦澀。
比起同年上市的阿里巴巴,比起已經稱霸即時通訊的騰訊,比起搜索巨頭百度。
金山那個時候,市值少得可憐。
雷布斯很痛苦。
他在金山干了十六年。
從二十二歲干到三十八歲。
把青春都獻給了WPS,獻給了毒霸。
結果抬頭一看。
江湖已經不是那個江湖了。
馬老師、小馬哥、李教授這些后起之秀,一個個都成了互聯網的大佬。
而他雷布斯,還是那個勤勤懇懇的“中關村勞模”。
這就像是一個練了十八年內功的高手。
剛出山準備大殺四方。
結果發現人家現在都用機關槍了。
那種落差感。
那種迷茫。
是常人難以想象的。
所以,2007年底,金山上市兩個月后,雷布斯辭職了。
裸辭。
這一年。
雷布斯手里拎著一麻袋的錢。
卻拔劍四顧心茫然。
他不知道該干什么。
于是他變成了一個天使投資人。
或者說,一個拿著錢到處找人聊天的“散財童子”。
他在凡客誠品投了陳年。
他在UC投了俞永福。
他在歡聚時代投了李學凌。
他在尋找下一個風口。
也在尋找自己。
現在的雷布斯,正處于他人生中最低谷,也是最關鍵的蟄伏期。
離小米的誕生,還有兩年。
這不僅是一尊大神。
這是一尊正在渡劫的大神。
夏冬的眼神亮了。
比剛才看到一鳴時還要亮。
一鳴雖強,但現在還是一塊璞玉,需要時間雕琢。
而雷布斯。
已經是滿級大號在新手村游蕩了。
今天是什么日子?
出門看黃歷了嗎?
先是投了王興。
出門撞見一鳴。
還碰到了雷布斯這個副本?
這是要集齊互聯網龍珠召喚神龍的節奏?
夏冬的心思活泛了起來。
他雖然擁有未來的眼光和技術。
但在這個時代,人脈同樣重要。
尤其是雷布斯這種級別的人脈。
如果能在這個時候,在雷布斯最迷茫的時候,跟他聊聊手機,聊聊移動互聯網。
那畫面太美。
說不定能把小米的歷史進程都給改寫了。
或者,至少能混個臉熟。
以后大家都是混一個圈子的。
多個朋友多條路。
而且是條金光大道。
王興看著夏冬變幻莫測的表情,有點摸不著頭腦。
“夏總?”
“怎么了?你和雷總有過節?”
王興小心翼翼地問。
圈子很小。
夏冬這么年輕就有這么多錢,保不齊家里長輩跟雷布斯有什么恩怨情仇。
夏冬回過神來。
他搖了搖頭。
嘴角勾起一抹笑容。
那笑容里帶著一絲獵人看到獵物的興奮。
“沒過節。”
“我不認識他。”
夏冬頓了頓,語氣變得很誠懇:
“但是我非常想認識他。”
王興愣了一下。
“啊?”
夏冬往前走了一步。
“既然你晚上要去見他。”
“而且現在不用談投資了,只是喝茶聊天。”
“那不介意帶我去吧?”
夏冬看著王興的眼睛。
“我也想去蹭杯茶喝。”
王興有點懵。
這劇情走向不對啊。
一般來說,投資人投完錢,不是應該當甩手掌柜嗎?
怎么還帶蹭局的?
而且那是雷布斯啊。
雖然現在雷布斯沒職沒權,但江湖地位擺在那里。
隨便帶個陌生人去,會不會不太禮貌?
王興猶豫了一下。
他看了一眼旁邊的一鳴。
一鳴正背著雙肩包,一臉無所謂地看著他們。
仿佛在看兩個奇怪的碳基生物。
王興又看了看夏冬。
夏冬的眼神很堅定。
而且,剛剛才拿了人家一大筆錢。
這時候拒絕金主爸爸的一個小要求,似乎有點說不過去。
再說。
雷布斯那個局,當時他邀請自己的時候,本來也就說是閑聊。
雷布斯這人雖然輩分高,但架子不大。
喜歡和各種不同的人聊天。夏冬這尊快看網的大神,雷布斯肯定是希望認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