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輾轉(zhuǎn)難眠的人實在不少。
此時縣城里,沈父沈母和沈予才一家也還沒睡。
比起前幾年,今年這個小年,他們明顯過得壓抑沉悶。
家里人都知道,沈予才是學(xué)歷最高的,他是被推薦去讀的工農(nóng)兵大學(xué)生。
但其實沈予才的工農(nóng)兵大學(xué)并沒有順利畢業(yè)。
他中途因為違反校規(guī)被退學(xué)了,這也是為什么他只能在縣城高中當個臨時工教師。
原本沈予才并不著急。
國家正缺人才,雖然他是被退學(xué)的大學(xué)生,可好歹也算上過大學(xué)。
他原本打算先混兩年資歷,怎么著也能弄個編制。
可萬萬沒想到高考恢復(fù)了,工農(nóng)兵大學(xué)的學(xué)歷越來越不值錢,更何況他還是個沒畢業(yè)的,以至于教了這么多年書,一直沒能轉(zhuǎn)正。
以前沈予才還不慌不忙,今年卻莫名著急起來。
本來沈父沈母想去找沈予歡的公婆謝父謝母要錢,想能不能花錢托關(guān)系給沈予才買個正式工作,誰知被沈予歡攔住了,不讓謝父謝母給錢!
沈予才只好去求曾經(jīng)在教育系統(tǒng)工作過的岳父岳母,可惜王安悅的父母也拒絕再幫他弄編制,說為了王安悅的正式工作,他們已經(jīng)用盡了人脈,要是再給沈予才安排,恐怕得讓他們“大出血”。
不過,他們也松了口,再“出血”不是不行,但有個條件,王安悅是他們的獨生女,他們希望如果幫沈予才解決工作,王安悅生的下一個孩子得跟娘家姓王。
這年頭人們觀念傳統(tǒng),夫妻結(jié)婚生子,孩子默認隨父姓,除非是入贅。
而入贅在很多人眼里是件丟臉的事。
王父王母要求沈予才和王安悅的第二個孩子姓王,在沈父沈母看來簡直是羞辱沈家。
雙方當場大吵一架,不歡而散。
王父王母也氣壞了,揚言不答應(yīng)條件就絕不幫沈予才解決工作,還把王安悅叫回了娘家。
王安悅回王家時,順便把兒子也帶走了。
沈父沈母當然不想讓孫子去王家,可孩子哭著要找媽媽,他們攔也攔不住。
母子倆這一去,到今天都沒回來。
沈父沈母氣得夠嗆,這會兒正在客廳里數(shù)落王安悅和王家。
“當初我就說這女人不安分,你偏要娶!現(xiàn)在好了,把你兒子都帶走了。哎喲,我的越越呀……現(xiàn)在肯定在想奶奶了嗚嗚嗚~”沈母一想到寶貝孫子這會兒在王家,就心疼得恨不得立刻去搶人。
沈父也氣得不行:“這次老大媳婦實在太不像話了!自己回娘家就算了,都快過年了還不把孩子帶回來,哪能做這樣子的媳婦兒的?還有王家那兩口子也是,嫁出去的女兒還留在娘家過年,他們不怕街坊鄰居說閑話嗎?”
“他們怕什么?王家人臉皮厚著呢,哪會在意別人說什么?就她那個媽,更不是省油的燈,嘴皮子利索得很,街坊鄰居估計都說不過她!”
老兩口你一句我一句地罵著王家人。
沈予才癱在沙發(fā)上,神色倒不像父母那么激動,反而一邊嗑著瓜子,一邊抖著腿。
起初王家提出要讓他和王安悅的第二個孩子姓王時,他雖沒像父母那樣暴怒,但也覺得被岳父岳母羞辱了。
所以面對王安悅一氣之下帶孩子回娘家,他沒什么表示,更沒去哄。
現(xiàn)在學(xué)校放寒假,平時王安悅在家總會管著他,不讓他出門瞎晃,這回她帶著孩子回娘家,他反倒樂得自在,這幾天早出晚歸玩得不亦樂乎。
瘋玩了這些天,他心里那股被羞辱的火氣也消得差不多了。
聽著父母對王家人和王安悅的謾罵,他若有所思。
“予才,”沈母罵了半天沒聽見兒子吭聲,皺著眉轉(zhuǎn)頭問他,“你今天怎么不知道去王家把越越接回來?難不成你真想讓越越跟著他們姓王?”
“他們沒說讓越越改姓,”沈予才替王家辯解,“是說讓我和安悅的下一個孩子跟他們姓。”
“你這是什么意思?”沈母一聽,聲音頓時尖利起來,“下一個孩子也是我們沈家的子孫,難不成你真打算讓一個孩子姓王?予才,你這是要氣死我們嗎?”
“我沒那個意思……”沈予才底氣不足地辯解,隨后小聲嘟囔,“可要是不妥協(xié),我的工作怎么辦?其實……反正就是讓一個孩子跟他們姓,對我來說也不是什么大事……”
“不準!”向來聽沈母話的沈父突然大吼一聲,這顯然觸及了他的底線。
沈予才嚇得一哆嗦,皺著眉看向父親。
見他眼神憤怒,沈予才難得不敢頂嘴,只小聲嘀咕:“我又沒說真要這么做……”
“想都不能想!我們沈家的種,絕對不能跟別人姓!”沈父怒喝道。
沈予才一聽也不耐煩了,大聲反駁:“好啊,那你說,不讓孩子姓王,誰來解決我的工作?總不能讓我一直當臨時工讓人看不起吧!”
“你這問題能解決,爸媽給你想辦法!”沈母急忙安撫父子倆。
“那你說怎么解決?”沈予才不耐煩地哼道。
“這……這怎么解決……”沈母急得團團轉(zhuǎn),腦子飛快轉(zhuǎn)著,拼命想還有什么辦法能讓兒子拿到正式工作。
沈父聽到“工作”二字,氣焰也矮了半截,胸口仍劇烈起伏著。
“有了!”沈母突然驚呼,臉上滿是驚喜,“我想到辦法了!”
沈父和沈予才立刻轉(zhuǎn)頭看向她,異口同聲問:“什么辦法?”
“錢啊!”沈母激動地說,“有錢什么事不好辦?”
沈予才一聽就蔫了,煩躁地抓抓頭發(fā):“可問題就是沒錢啊!沈予歡那死丫頭又不肯給咱們錢!”
說到最后,他語氣里充滿怨念。
明明都是哥哥,沈予歡那丫頭幫扶著沈予明一家去了京市,卻罵他是個巨嬰,連一兩千塊都不肯給他解決工作問題。
“沈予歡不給,不還有予明嗎?”沈母不屑地說,“他現(xiàn)在跟著予歡那死丫頭在京市,兩千塊錢總拿得出來吧?正好快過年了,他們應(yīng)該回老家了,我們明天就回去過年!”
沈父和沈予才一聽,眼睛都亮了。
比起沈予歡,沈予明確實好說話得多。
“那我們明天就回去!”沈父立刻拍板。
沈予才也笑了:“好!”
能靠自家人解決工作,他當然更愿意。
誰想去受王家的氣,讓沈家的孩子跟外姓?這對他來說也是一種恥辱!
三人就這么定了下來。
于是等到次日一大早,他們就收拾收拾行李,回了村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