賞花宴未過,趙瑤已經灰溜溜地不知何時跑了。
賞花宴依舊舉行,只是眾人心思已然飄到了遠處。
好在,今日賞花宴除去趙瑤和姜歌兒兩個外人在,剩下的都是裴府之人。
并不用擔心消息被傳到外去,即便如此,這事依舊擾了裴老夫人心情,下半場雖掛著笑,可那笑容卻并不達眼底。
賞花宴后,姜歌兒便被裴靈犀扶著回了住所。
“姐姐…”裴靈犀扶著她坐在院外的石椅上,垂眸盯著腳邊從石縫里長出的小草,唇瓣翕動數次,猶猶豫豫喚了她一聲。
姜歌兒抬眼,淚水還在眼中打轉,鼻尖似是不久前抽泣的太過用力,泛著絲紅暈。
“怎了?”她嗓音帶著絲啞意,耳邊鬢發黏在臉上,舉著手中帕子,擦了擦眼睛的淚。
裴靈犀眼神縮了一下,抬頭躊躇著安慰,手拍在她肩膀間的動作時輕時重:“你莫要傷心,兄長做出這等事,定不淡淡只是挨鞭子那么簡單。”
傷心?
姜歌兒未有這種感覺,她只是賞花宴上哭得太狠,一時間收不住了而已。
只是瞧著裴靈犀笨拙是安慰她,心底莫名有些愧疚。
裴靈犀若在機靈點,必能發現賞花宴上姜歌兒戳她看去時的情緒是平淡的。
不知是她太過信任自己還是別的什么,裴靈犀并未注意到。
姜歌兒勉強勾起抹笑來,手指落在裴靈犀手背上:“我沒事,只是還想在自己待片刻。”
裴靈犀輕“嗯”了聲,望著她略微蒼白的臉,嘆了口氣:“那姐姐好生歇息。”
她走幾步,又不放心回頭看眼,最終緩步離開。
姜歌兒身子逐漸放松,然還不等她松口氣,為自己解除婚約還不用回到趙府高興時,景禾出現在院門外。
“姜姑娘,我家爺有請。”
他做了個“請”的手勢,姜歌兒面色一愣,捏著帕子的手跟著頓住。
裴云錦找她?
為何?
她眼底閃過一瞬的錯愕,與身邊柳春相望片刻,起了身來:“勞煩帶路。”
她跟著往院落深處而去,在停至一方院落時,景禾抬臂攔住了姜歌兒。
“姑娘稍等,我且去通報一聲。”
景禾轉身離去,她抬眼打量起四周,這里相比上房更為偏僻。
四周更多是樹木,隨著風吹過過出“沙沙”響聲。
景禾并未去了很久,不到片刻人便出來了:“姜姑娘請進。”
隨著姜歌兒的進入,景禾守在了門外。
屋內,檀香濃郁,裴云錦落獨坐梨花木椅上,手中執著白棋,聽漸進的腳步,略略抬眼。
白棋落于面前棋盤之上:“來了?”
“伯父安好。”姜歌兒垂眸福身施禮。
男人并未應下,目光落于她眼底那抹紅上:“今日之事我已聽聞。”
今日賞花宴裴云錦因事務繁忙并未參與。
距離結束也才不到兩個時辰,他便已然知曉宴上瑣事,距離上次這般冷言冷語已經是在第二次見面時了,不知今日為何又…
思及,姜歌兒心底莫名涌上不安,指尖不下意識絞動手中帕子。
“你未有什么想與我說嗎?”
說話間,他又捏起對面黑色棋子下在了白色棋子旁邊,語氣冷淡。
姜歌兒心中一緊,難不成裴云錦知道了些什么?
可她全程未主動算計,只是將計就計,按理說不應有人發覺才是。
即便心中慌亂,她依舊強裝鎮定問:“伯父何意?”
裴云錦放下手中棋子,腿微微翹起:“我叫人去查了。”
“有仆從看到,避暑山莊我陪你掃墓那日你鬼鬼祟祟溜回自己屋子。”
男人嗓音頓了頓,眼底情緒翻涌,最終浮現幾分冷意,斥責道:“那日你是不是便已知曉趙瑤與裴霄勾搭之事?”
他語氣假定,恐怕在意把事情掌握了個七七八八。
屋內聲音傳至屋外,景禾在心底嘆了口氣。
賞花宴之事傳入自家爺耳朵時,主子就覺事情太過巧合,趙家小姐與裴小少爺那般那般親密,顯然不是一日能做到的。
必定再次之前就勾搭上了,可既如此為什么偏偏是今日被人發現?
其中定然有人在做那推手。
姜歌兒本能躲開男人看過來的視線,手中帕子絞得更緊了,上面絲線似是都要被她扯斷。
她咬住下唇,承認道:“是…”
聲音很小,裴云錦卻依舊聽到了。
四周氣壓瞬間降低幾分,似是曾棉被罩在人身上,活讓人穿不上氣來。
“當初既已知曉,為何不說?偏要等今日。”
倘若她提前告知,裴府便會介入,屆時別說勾搭了,趙瑤恐連裴霄的面都見不到半分。
“你可知這般算計,有損裴府顏面!”
“如今裴府待你并不差!”
他一字一句厲聲道,姜歌兒自是知道,她抿緊唇瓣,猛然抬頭:“伯父不知嗎?我如今人雖在裴府,可終有一天虛得回趙府。”
“趙府對我種種,伯父應當清楚!”
她不能回去,回去了便再難出來,姜燕必定會把她鎖在屋內,就如同那場夢一般。
姜歌兒捏著帕子,梗著脖子,眼眶驀地泛紅,她也不想做這種算計之事,可她不算計就會有人算計她!
如今所做一切也只不過是想尋個安心住所,再找人嫁了自立門戶罷了。
裴云錦未言,他起身快步走到她跟前,失望一閃而過:“終是白疼一場。”
隨后背過身去:“景禾,送姜姑娘離開罷。”
“伯父!”
姜歌兒忍不住喚了她一聲,男人情緒她剛剛看在眼里,心下涼了半截。
她好不容易與他建立起的信任和關系,就這么輕易的散了…
她不明白,為何他不能站在自己角度想想,身為女子本就苛刻,更何況她身后又被豺狼虎豹盯著,走錯半步便是萬劫不復。
酸澀如浪花在心底蔓延。
“姜姑娘,走吧。”
景禾不知何時來到她身側,低聲道,姜歌兒回神,臨走前她忍不住回頭望了眼男人,他依舊立在那里,讓人看不清神色,徒留一個背影。
姜歌兒是被柳春扶著回了住所,剛一進屋,滿身疲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