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巍臉上的獰笑驟然僵住,如同凍結的面具,隨后寸寸碎裂,露出底下難以置信的愕然。
他甚至沒看清對方如何動作。
劇痛來得如此突然、如此徹底——那扣住他手腕的五指,仿佛不是血肉,而是五根燒紅的精金鐵鉗,猛然收攏!
“咔嚓!”
清脆到令人牙酸的骨裂聲爆開,在死寂的院落里異常刺耳。手腕處傳來的是不僅僅是骨頭碎裂的銳痛,更有一股冰冷、霸道的異力,順著碎裂的骨頭縫隙,蠻橫地鉆了進去,瞬間麻痹了整條手臂的經絡!
“呃啊——!!!” 秦巍的慘叫沖口而出,那是混合著劇痛、驚駭與尊嚴破碎的嘶吼。他拼命運轉靈力試圖反抗、掙脫,但體內靈力甫一涌向手臂,便如同泥牛入海,被對方掌心那恐怖的吸力瘋狂卷走!
“住手!”
“許辰!快放開家主!”
“一起上!救家主!”
周圍的護衛終于從家主被擒的震撼中驚醒,紛紛目眥欲裂,抽出刀劍,怒吼著沖向許辰。
但,已經晚了。
許辰眼神冰冷,扣住秦巍手腕的手沒有半分松動,《噬天帝訣》全力運轉!掌心仿佛化作了一個連接著無盡深淵的洞口,沛然莫御的吞噬之力洶涌而出,不再是單純的吸收,更像是……掠奪!蠻橫、直接、不容抗拒地掠奪著秦巍的一切!
“嗬……嗬……” 秦巍的慘叫聲戛然而止,變成了破風箱般的嗬嗬聲。他清晰地感覺到,自己苦修數十年、引以為傲的練氣九重靈力,正如同決堤的洪流般傾瀉而出!不止靈力,還有更為根本的命元血氣、生命精華,都在飛速流逝!他的皮膚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失去光澤,變得干枯松弛,肌肉萎縮,高大的身軀仿佛漏氣的皮囊,迅速“縮水”!
這一幕,比任何血腥廝殺都更令人膽寒。
沖上來的護衛們猛地剎住了腳步,臉上寫滿了最原始的恐懼。他們見過殺人,見過碎尸,卻從未見過一個人能在幾個呼吸間,被硬生生“吸”成一具還在微微抽搐的干尸!這超出了他們對武道的認知,觸及了妖魔邪法的禁忌領域。
“呼——”
許辰輕輕吐出一口濁氣,那氣息中隱隱帶著一絲血腥與靈力混合的微光,隨即被他吸入體內。他隨手一甩,如同丟棄一件徹底無用的垃圾。
“砰。”
秦巍干癟枯槁的尸體砸在地上,發出一聲悶響,揚起一小片灰塵。曾經叱咤清風城、練氣九重的秦家家主,此刻如同一段腐朽的枯木,再無半分生機。
眾護衛如同被毒蛇盯住的青蛙,渾身僵硬,連連后退,手中的刀劍都在微微顫抖。
許辰緩緩抬頭,目光掃過這些熟悉又陌生的面孔,平靜的語調下是凍徹骨髓的寒意:“你們,原是我許家之刃,食我許家之祿。秦巍父子犯上作亂,屠我族人,奪我家業時,不見你們以死明志,肝腦涂地。”
他向前踏出一步,地面細微的裂紋隨之蔓延。
“如今,首惡已誅。你們非但不思悔悟,反敢對我,對你們昔日少主,亮出兵刃?”
許辰搖了搖頭,那眼神像是在看一群無可救藥的蠢物。
“既然如此,這身修為,這條性命,你們也不配再擁有了。”
話音落下的剎那,一股無形無質、卻籠罩全場的恐怖吸力,以許辰為中心轟然爆發!這一次,不再是針對一人,而是覆蓋了前方所有護衛!
“我的靈力!不!”
“怎么回事?動不了了!”
“妖法!這是吸星妖法!”
護衛們驚恐地發現,自己體內的靈力完全失去了控制,正瘋狂地透體而出,化作絲絲縷縷淡白色的氣流,投向許辰所在。有人試圖掙扎逃跑,但剛一轉身,一塊被無形之力攝起的尖銳碎石便“噗”地一聲洞穿其后腦。有人想揮刀砍向許辰,手臂卻沉重如灌鉛,刀都握不住,“哐當”墜地。
絕望的哀嚎、徒勞的咒罵、崩潰的哭泣……交織成一曲短暫的死亡交響。
很快,聲音平息。
院落中,又多出了十幾具姿態各異、卻同樣干癟枯萎的尸體。
濃郁的血腥味中,開始混雜一種奇怪的、類似草木急速枯萎的腐朽氣息。
許辰閉目感受,體內奔涌的靈力已然沖破某個臨界點,一種更加凝實、更加強大的感覺充盈四肢百骸。練氣九重,水到渠成。他睜開眼,眸中暗金色光華一閃而逝,目光落向不遠處。
那里,秦靜癱坐在地,身下一片濕濡,早已嚇得失禁。她臉上涕淚縱橫,妝容糊成一團,曾經嬌美的臉蛋只剩下極致的恐懼和崩潰。
“現在,”許辰一步步走近,腳步聲在死寂中清晰得令人心顫,“告訴我,還有誰能來救你?”
“許辰!許辰!” 秦靜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手腳并用地向前爬了幾步,又因為斷臂的劇痛和極度的恐懼而癱軟,“你已經殺了我大哥,殺了我父親!仇已經報了!看在我妹妹清柔的份上,饒我一命!求求你!看在我們曾經也算是一家人的份上!”
“秦清柔?” 許辰腳步微頓,眼中寒芒驟盛,嘴角卻勾起一絲冰冷的弧度,“你不提,我差點忘了這位‘好未婚妻’。鬧出這么大動靜,她人呢?躲起來了?”
“她、她不在!” 秦靜急忙道,像是找到了活下去的籌碼,“她已經是流云宗的弟子了!就在半月前,拿著……拿著你們許家的那塊入門令牌,拜入流云宗了!”
流云宗,太商國五大宗門之一,高高在上,俯瞰凡俗。每三年分發至各城的入門令牌,是無數家族子弟魚躍龍門的希望。許家那塊,本是家族為許辰這第一天才準備的踏腳石。
“呵,我許家的令牌……” 許辰輕笑一聲,那笑聲里卻沒有半分溫度,只有刻骨的譏諷與恨意,“真是物盡其用。”
“許辰!求求你!別殺我!” 秦靜見許辰神色更冷,嚇得魂飛魄散,什么尊嚴廉恥都拋到了九霄云外,她掙扎著聲音顫抖而諂媚,“你……你不是一直喜歡清柔嗎?我……我,長得不比她差!只要你放過我,我愿意……我愿意服侍你!做你的奴婢!為你做任何事!”
她仰起那張混合著血污、淚水和刻意擠出的楚楚可憐的臉,眼中充滿了卑微的乞求。
許辰俯視著她,眼神如同萬載寒冰,沒有絲毫波動。曾經的些許年少慕艾,早已在家族鮮血和地牢折磨中焚燒殆盡。此刻在他眼中,這不過是一條毒蛇在垂死扭動。
他緩緩抬起了手,指尖有暗金厲芒吞吐。
就在此時——
“咻!”
尖銳的破空聲由遠及近,一道灰色身影攜著凌厲氣勢,如同蒼鷹般從側方屋檐飛掠而下,速度快得只在空中留下一道淡淡的殘影!
“師兄!救我!!” 秦靜如同回光返照,眼中爆發出驚人的狂喜,嘶聲尖叫,同時連滾帶爬地朝著來人方向撲去!
來人是個面色陰鷙的灰袍中年,正是秦靜兄妹的大師兄,亦是當日參與覆滅許家的兩名外來高手之一!
“誰也救不了你。” 許辰的聲音平靜地響起,卻帶著斬釘截鐵的死亡宣判。
他看也不看那疾掠而來的灰袍人,右手凌空一抓,地上掉落的一柄精鋼長劍“嗖”地飛入他手中。手腕一振,長劍發出一聲清越顫鳴,化作一道奪命寒光,脫手而出!
這一劍,快得超越了視線捕捉的極限!
“噗嗤!”
利刃穿透血肉的悶響。
秦靜前撲的動作猛然僵住,她低頭,難以置信地看著自己胸口——一截染血的劍尖透體而出,在陽光下閃爍著冰冷的寒光。生命力隨著心臟的破碎急速流逝,她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么,卻只涌出一大口鮮血,最終眼神渙散,帶著無盡的怨恨與不甘,撲倒在地。
灰袍人的身影此刻方才落地,恰好目睹秦靜斃命的一幕。他臉色瞬間陰沉得能滴出水來,周身散發出凝氣境武者特有的、比練氣境凝實厚重數倍的靈力威壓,空氣都仿佛變得粘稠。
“好,很好。” 灰袍人盯著許辰,聲音沙啞冰冷,像是毒蛇吐信,“居然沒死在地牢,還能逃出來,甚至……實力大漲?看來你身上,藏著不小的秘密。”
他眼中閃過一絲貪婪,但更多的還是殺意:“可惜,你太蠢。若是悄悄逃走,或許還能多活幾日。敢在這里大開殺戒,驚動于我,便是自尋死路!”
最后一個“路”字出口的瞬間,他袖袍一甩,一點烏光如同黑色閃電,無聲無息卻迅疾無比地射向許辰面門!那烏光細看之下,竟是一只背生透明薄翅、口器鋒銳、泛著墨綠幽光的怪異蠱蟲,速度快得驚人,且軌跡飄忽!
“雕蟲小技。”
許辰冷哼一聲,不閃不避,屈指一彈。
“啵!”
一縷凝練如實質的暗金色勁氣后發先至,精準地命中那只蠱蟲。只聽一聲輕微的爆響,蠱蟲當空炸成一團墨綠色的腥臭汁液,濺落在地,竟將青石板腐蝕出點點白煙。
灰袍人瞳孔驟然收縮。他這只“幽影刺”蠱速度奇快,專破護體靈力,便是凝氣境一二重的武者稍有不慎也會中招,竟被對方如此輕易破去?
這小子……有古怪!
“不管你得了什么機緣,今日都必須死!” 灰袍人厲喝一聲,再無保留。他雙手結印,口中念念有詞,寬大的灰袍袖口無風自動,傳出令人頭皮發麻的密集“嗡嗡”聲!
下一刻,黑壓壓的一片“蟲云”呼嘯而出!這些蠱蟲形態各異,有的甲殼堅硬,有的口器猙獰,有的拖著毒尾,數量足有數百,匯聚在一起散發出令人作嘔的腥臭和陰冷氣息,如同一片死亡的烏云,朝著許辰鋪天蓋地籠罩而下!蟲云所過之處,連光線都似乎暗淡了幾分。
這是他壓箱底的手段之一,“百蠱噬靈陣”!數百只精心培育、互相配合的蠱蟲齊出,足以讓凝氣境中期武者都手忙腳亂,稍有不慎便被鉆入體內,啃食靈力,噬咬血肉,痛苦而亡。
“巫蠱之術,偏門左道,終究上不了臺面。”
許辰搖了搖頭,語帶輕蔑。面對遮天蔽日而來的蟲云,他只是簡簡單單,抬起右手,向前虛虛一按。
“嗡——!”
天地間的靈氣驟然躁動!磅礴的靈力自許辰掌心洶涌而出,并非散亂噴射,而是在空中急速交織、凝聚,瞬息間化作一只方圓數丈、凝實無比的暗金色靈力巨掌!巨掌紋路清晰,邊緣流淌著淡淡的吞噬黑芒,散發出一股鎮壓四方、吞噬萬物的恐怖氣息!
巨掌尚未完全落下,那沉重如山的壓力已經讓下方地面“咔嚓咔嚓”綻開無數裂痕,碎石塵土逆卷上揚!
“鎮。”
許辰口中吐出一個字。
暗金巨掌轟然拍落!
“轟隆!!!”
大地劇烈震顫,煙塵沖天而起!狂暴的氣浪將院中的殘垣斷壁都掀飛出去。
待得煙塵稍散,只見地面上出現了一個清晰的巨大掌印深坑。坑底,那數百只兇厲的蠱蟲,連同它們攜帶的劇毒、陰氣,已然全部化為齏粉,與泥土混合在一起,再無半點聲息。
“不……不可能!” 灰袍人臉上的自信和陰冷徹底粉碎,取而代之的是無邊的驚駭與震怒!這“百蠱噬靈陣”是他心血所在,竟被對方一掌拍得灰飛煙滅?這需要何等碾壓性的力量?
“你……你究竟是什么境界?!” 他聲音干澀,隱隱帶著一絲顫抖。
“將死之人,何必多問。” 許辰眼神冷漠,再次抬手。
又是一記毫無花哨的靈力巨掌凌空拍下!比之前那一掌更加凝實,威勢更盛!
灰袍人狂吼一聲,體內凝氣境靈力瘋狂爆發,在身前布下一層又一層灰蒙蒙的靈力護盾,同時身形急退,想要閃避。
然而,那巨掌仿佛鎖定了空間,覆蓋范圍極大,速度更是快得驚人!
“轟!!!”
又是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
地面再多一個掌印深坑。
坑底,灰袍人衣衫襤褸,渾身浴血,大半骨頭都不知道碎了多少根,躺在那里只有出的氣,沒有進的氣,眼神渙散,已是彌留之際。
許辰身形一晃,出現在坑邊,俯視著奄奄一息的灰袍人。
“你師尊,在哪里?” 他問出了最關心的問題。當日除了這灰袍人,還有一個被稱為“師尊”的老者,修為更深,手段更詭,是秦家最大的依仗,也是殺害他父親的元兇之一。
“咳……咳咳……” 灰袍人咳出幾口帶著內臟碎塊的黑血,臉上卻忽然露出一絲詭異扭曲的笑容,斷斷續續道:“嘿……嘿嘿……想找我師尊?他……他去了……三百里外……砂、砂河鎮……”
話音漸漸低微,直至徹底消失。灰袍人頭一歪,氣絕身亡,只是那最后殘留的表情,說不出的古怪,似是嘲諷,又似蘊含著某種惡意的期待。
“砂河鎮?” 許辰眉頭微蹙。
三百里外,一個不算出名的小鎮。那老鬼跑去那里做什么?那里發生了什么,或是有什么東西,能吸引一個凝氣境甚至可能更高的蠱術師前往?
清風城的債,算是收了一部分。但秦清柔遠在流云宗,元兇之一的“師尊”下落不明。
許辰望向遠方天際,眼神深邃。
腳下的路,似乎還很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