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朝堂之上，李世民親自為冠軍侯李毅“公開選妃”之后，李毅的婚事便成了長安城頂層社交圈最炙手可熱的話題。冠軍侯府的門檻，幾乎要被前來探口風、送畫冊、甚至直接帶著女兒上門“偶遇”的媒人和貴戚踏破。

面對這突如其來的“桃花運”，李毅初始的尷尬過后，倒也迅速調(diào)整了心態(tài)。既然陛下開了金口，群臣如此“熱情”，他索性便將這當作一項必須認真完成的任務來對待。畢竟，這關(guān)乎他未來的家庭生活、系統(tǒng)任務以及家族的延續(xù)。

在接下來的日子里，李毅本著務實的精神，在皇帝和皇后默許，甚至某種程度上樂見其成的態(tài)度下，開始了一場規(guī)模浩大、規(guī)格極高的“相親”活動。

或是受邀參加某位國公、郡公府上的賞花宴、詩會；或是在宮中由長孫皇后出面，召見一些經(jīng)過初步篩選的貴女，名為敘話，實為相看；甚至有些膽子大、門第高的家族，直接尋了由頭，將待嫁的女兒盛裝打扮，送到冠軍侯府，打著交流文化的幌子，以期能得李毅青眼。

這些女子，無一不是出身名門，家世顯赫。弘農(nóng)楊氏、清河崔氏、太原王氏、滎陽鄭氏……這些在歷史上熠熠生輝的姓氏，其適齡的嫡女、旁支優(yōu)秀女子，如同走馬燈般出現(xiàn)在李毅面前。

她們也確實當?shù)闷稹懊T閨秀”四字。

容貌上，或明艷大氣，或清麗脫俗，或嬌俏可人，皆是萬里挑一的美人胚子，經(jīng)過精心打扮，更是光彩照人。

才藝上，琴棋書畫，詩詞歌賦，或許造詣有深有淺，但至少都能拿得出手一二，談吐舉止，也符合貴族女子的規(guī)范，矜持而不失禮數(shù)。

性情上，或溫婉，或活潑，或嫻靜，都在努力展現(xiàn)自己最好的一面。

然而，一圈相看下來，李毅心中卻愈發(fā)感到一種難以言喻的……失望與疏離。

美嗎？確實美。

好嗎？確實好。

但這些女子，年紀大多在十四五歲至十六七歲之間，在他眼中，總感覺太過……青澀。

她們的美，像是含苞待放的花蕾，嬌嫩，脆弱，需要精心呵護，卻少了幾分風雨歷練后的堅韌與綻放的濃烈；

她們的才情，像是溫室中栽培的蘭草，雅致，規(guī)矩，卻似乎缺少了靈魂的觸動與生命的厚度；她們的言行，被嚴格的禮教和家族期望所束縛，如同戴著精致鐐銬的舞蹈，優(yōu)雅，卻難見真我。

站在她們面前，李毅感覺自己不像是在挑選未來的妻子、家族的合伙人，更像是在欣賞一件件被精心雕琢、待價而沽的藝術(shù)品。她們的眼神中，有羞澀，有仰慕，有對權(quán)勢的敬畏，有對未來的憧憬，唯獨缺少一種能與他這個歷經(jīng)生死、靈魂復雜成熟的“異類”產(chǎn)生深層共鳴的東西。

反而是那些在宴會上偶爾遇到的，已然嫁作人婦、年紀稍長一些的夫人，她們褪去了少女的稚嫩與青澀，眉宇間多了幾分生活的從容與溫婉，言談舉止間流露出一種成熟的風韻與智慧，一顰一笑，都帶著歲月沉淀后的獨特魅力。她們或許不再有少女的嬌羞，卻擁有一種更內(nèi)斂、更耐人尋味的吸引力。

尤其是……當他不自覺地將這些青澀的少女，與腦海中那道揮之不去的、母儀天下又偶露風情的絕代身影相比較時，那種差距更是如同云泥之別。

那道身影，端莊時如九天明月，凜然不可侵犯；溫婉時如春風化雨，潤物無聲；偶爾流露的真實情緒，又帶著驚心動魄的生動與誘惑。她是智慧、魅力、風情與地位的極致結(jié)合體，是這些尚在閨閣中學習規(guī)矩的少女們，完全無法企及的存在。

“我這是怎么了？”夜深人靜時，李毅獨自坐在書房中，揉著眉心，心中充滿了自我懷疑與荒謬感。

他發(fā)現(xiàn)自己審美似乎出現(xiàn)了嚴重的“偏差”。放著這么多青春正好、家世清白、等著他挑選的名門閨秀不動心，反而對那些已然成熟、甚至屬于他人的女子，更易產(chǎn)生一種探究與欣賞的**。

一個極其不雅，甚至帶著幾分悖逆與自嘲的詞匯，猛地蹦入了他的腦海——

曹賊？！

難道自己骨子里，竟然潛藏著魏武帝曹操那般，獨好人妻的……特殊癖好？！

這個念頭讓他自己都嚇了一跳，背后瞬間冒出一層冷汗。

他仔細回想，似乎……還真有那么點跡象。當初對太子妃鄭氏，除了報恩，是否也有一絲對其未亡人身份下那種脆弱與堅韌并存的復雜氣質(zhì)的微妙觸動？而對那位……更是因其身份地位的極致，以及那驚鴻一瞥帶來的禁忌誘惑，而念念不忘。

“不不不，不可能！”李毅連忙搖頭，試圖驅(qū)散這個可怕的想法。“我只是……只是心理年齡成熟，更欣賞經(jīng)歷過世事、心智成熟的女性罷了。對，一定是這樣！”

他努力為自己尋找著合理的解釋。畢竟，他的靈魂是一個來自信息爆炸時代的現(xiàn)代人，心理年齡遠比這具十七歲的身體成熟得多。欣賞獨立、智慧、有風韻的成熟女性，是再正常不過的審美。

然而，無論他如何自我開解，那道鳳影以及由此引發(fā)的、對青澀少女的“無感”，都像一根刺，扎在他的心里，讓他對眼前的這場轟轟烈烈的選妃活動，越發(fā)感到意興闌珊。

接連相看了十余位家世品貌俱佳的貴女，李毅都以各種委婉的理由回絕了。這讓原本熱情高漲的各方勢力，漸漸有些摸不著頭腦，也開始暗自嘀咕：這位冠軍侯，眼界究竟是有多高？這么多頂尖的貴女，竟然一個都看不上？

消息自然也傳到了宮中。

李世民對此有些納悶，在一次與長孫皇后用膳時，不禁疑惑道：“這個李毅，究竟想要個什么樣的？朕看他相看的那些女子，皆是上上之選，難道他一個都入不了眼？”

長孫無垢靜靜地聽著，優(yōu)雅地夾起一箸青菜，細嚼慢咽后，才用帕子輕輕擦了擦嘴角，語氣平和，聽不出什么情緒：

“冠軍侯……或許自有其主張吧。少年英雄，心氣高些，也是常情。”

只是，在她低垂的眼眸深處，一絲極其復雜的、連她自己都無法完全厘清的情緒，悄然閃過。是慶幸？是失落？還是某種難以言喻的……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