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衍站在偏殿的窗前,望著窗外荒蕪的庭院,面色平靜如水。
王賁、鄭默等人早已按照計劃,各自前往預定位置進行最后的準備和潛伏。
萯陽宮內,只剩下他和被軟禁的李昱,以及幾名不明就里、只當公子依舊在“養(yǎng)病”的普通宮人。
時間在等待中緩慢流逝,每分每秒都如同在炭火上煎熬。
李衍反復在腦海中推演著計劃的每一個環(huán)節(jié),設想可能出現的各種意外。
武庫的守衛(wèi)是否真的會因為節(jié)日而松懈,王賁他們能否無聲無息地解決掉哨兵,鄭默占領糧倉時會不會遇到頑強抵抗,孫禾和田穡能否成功制造混亂并控制馬匹,這里面只要任何一環(huán)出錯,都將導致滿盤皆輸,所有人的性命都將葬送于此。
夜幕,在李衍的焦慮中悄然而至。
雪下得更大了些,簌簌落落,掩蓋了世間許多聲響,也成了今夜行動最好的掩護。
子時將至。
萯陽宮內一片死寂,只有寒風掠過屋檐發(fā)出的嗚咽聲。
李衍換上了一身利落的深色衣袍,靜靜坐在書房內,手邊放著一柄王賁留給他的短劍。
與此同時,上林苑各處,黑暗如同活物般蠕動了起來。
王賁帶著四名小隊成員,悄無聲息地潛行至苑內東北角的武庫附近。
武庫外圍有木柵欄,門口有兩名抱著長戟,縮著脖子跺腳取暖的守衛(wèi)。
正如情報所示,冬至夜的寒意和節(jié)日的氛圍,讓他們的警惕性降到了最低。
王賁打了個手勢,兩名隊員匍匐前進,利用陰影和風聲的掩護,迅速接近。
幾乎沒有發(fā)出任何聲音,兩名守衛(wèi)便被從身后捂住口鼻,利落地扭斷了脖子,軟軟地癱倒在地。
解決掉哨兵,王賁等人迅速越過柵欄,靠近武庫厚重的木門。
門上了鎖。鄭默打造的簡易撞木被抬了上來,兩人一組,對著門鎖部位猛地撞擊!
“砰!砰!”
沉悶的撞擊聲在寂靜的雪夜里傳出老遠,讓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幸運的是,或許是風聲掩蓋,或許是其他區(qū)域的守衛(wèi)同樣懈怠,并沒有引起太大的騷動。
連續(xù)數次撞擊后,門鎖崩壞,木門被猛地撞開!
王賁率先沖入,借著雪地反射的微光,只見庫房內堆滿了捆扎好的長戟、戈矛,以及一排排的皮甲和盾牌。
成功了!第一步!
他立刻命人守住門口,同時點燃了事先準備好的火折子,朝著萯陽宮方向,用力揮舞了三下,這是占領武庫成功的信號!
幾乎在武庫信號發(fā)出的同時,南側馬廄區(qū)域也響起了預料之中的混亂聲響。
那是孫禾和田穡按照計劃,故意驚動了馬群。
受驚的馬匹嘶鳴著沖出馬廄,在雪地里狂奔,撞翻了草料堆,引發(fā)了守馬廄兵士的一片驚呼和追捕聲。
這混亂有效地吸引了苑內其他區(qū)域守衛(wèi)的注意力。
鄭默那邊進展也極為順利,糧倉區(qū)域的守衛(wèi)本就稀疏,大部分人也聚集在屋里取暖。
鄭默帶著兩名工匠和一名小隊成員,利用對地形的熟悉,輕易解決了零星的哨兵,迅速控制了幾處主要的糧倉大門。
象征著占領成功的紅色信號,也很快在糧倉方向亮起。
李衍在萯陽宮的高處,清晰地看到了武庫和糧倉方向先后亮起的紅色光點。
他心中一塊巨石轟然落地,最關鍵的兩步,成功了!
他不再猶豫,猛地推開書房門,對守在門外同樣緊張不已的幾名宮人喝道:“打開宮門!迎我們的人進來!”
宮門被緩緩推開,寒冷的空氣裹挾著雪沫涌入。
遠處,馬廄方向的喧囂聲、兵士的呼喊聲隱約可聞,但萯陽宮附近,卻詭異地安靜。
很快,王賁帶著幾名小隊成員,押解著幾名被繳了械的武庫守衛(wèi),以及十幾名被臨時召集起來的刑徒和低級工匠,扛著剛剛從武庫取出的兵器甲胄,沖進了萯陽宮。
“公子!武庫已下!繳獲兵器甲胄足以裝備兩百人!”王賁語速飛快地匯報,臉上帶著激戰(zhàn)后的潮紅。
“好!”李衍重重點頭:“立刻分發(fā)武器,武裝我們的人,王賁,你帶主力,立刻前往支援鄭默,鞏固糧倉區(qū)域,并彈壓可能出現的反抗,分出一個小隊,由你信得過的人帶領,去接應孫禾、田穡,將馬匹盡量控制起來!”
“是!”
被武裝起來的人員雖然大多訓練不足,但此刻被求生的**和短暫的勝利所激勵,加上王賁等老兵的帶領,迅速形成了一股不容小覷的力量。
然而,上林苑面積廣闊,守衛(wèi)總數仍有數百,一旦他們從最初的震驚中反應過來,組織起有效的反撲,李衍這點人馬依然兇多吉少。
果然,不到半個時辰,苑內其他區(qū)域的守衛(wèi)在一些低級軍官的催促下,開始試探性地向著武庫和糧倉區(qū)域集結。
黑暗中,火把的光芒如同螢火,從四面八方匯聚過來,喊殺聲和兵刃碰撞聲開始零星響起。
戰(zhàn)斗進入了最危險的相持階段。
王賁和鄭默依托武庫和糧倉的有利地形,拼命抵抗。
李衍則將萯陽宮作為臨時指揮所,不斷接收著前方傳來的零碎戰(zhàn)報,并根據情況調整部署。
他深知,此刻比拼的不僅是武力,更是意志和時間。
他們必須撐到苑內守衛(wèi)徹底崩潰,或者……撐到天亮,撐到咸陽方向傳來更確切的消息!
“公子!西面來了至少五十名守衛(wèi),帶隊的是個軍侯,攻勢很猛!王隊長那邊壓力很大!”一名渾身是血的小隊成員沖進來匯報。
李衍心頭一緊,軍侯是秦軍中級軍官,其出現意味著守衛(wèi)開始有組織地反撲了。
“把我們剩下的人都派上去!告訴王賁,不惜一切代價,頂住!”李衍咬牙道。
此刻,他已無兵可派。
就在這危急關頭,被軟禁在偏房的李昱竟然掙脫了看守,跌跌撞撞地沖進了書房,他面色慘白,卻帶著一種孤注一擲的瘋狂:“公子!讓我去!讓我去勸降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