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渺的“天道診所”開張第一天,是被人砸了的。
地點選在靈草園外一處閑置的靈獸棚——原本養仙鶴的,后來仙鶴集體抗議環境太差搬去了后山,便空了下來。
趙長老帶著幾個相熟的雜役弟子幫忙打掃,赤焰蟒用尾巴卷著塊木匾,上面是林渺親手寫的歪歪扭扭七個大字:
專治各種修煉不服
下面還有一行小字:診金面議,無效退款,鬧事者喂蛇。
匾額掛上時,圍觀的弟子們表情都很精彩。
“這口氣…是不是太大了點?”
“修煉不服?走火入魔她也能治?”
“喂蛇那條是認真的嗎…”
林渺搬了張桌子坐在棚子里,桌上擺著筆墨紙硯,還有一小盆趙長老贊助的瓜子。她穿著那身月白真傳法衣,但袖口挽到了手肘,露出纖細白皙的小臂,看起來更像要擺攤算命。
第一個病人是昨天來過的外門弟子,卡在煉氣五層兩年了。林渺讓他趴在地上學龜息吐納,爬完三圈后,隨手在他背上畫了幾筆。
那弟子爬起來,試著運功,當場突破到煉氣六層。
他激動得跪地磕了三個頭,掏出全部家當——五枚中品靈石。林渺只收了三枚,還找給他一把瓜子:“補氣的,當零食吃。”
圍觀群眾眼睛直了。
第二個病人是個女弟子,修煉水屬性功法卻總控制不好靈力,每次施法都像灑水車。林渺讓她對著墻角一盆仙人掌誦念《水德經》,念到第三遍時,那仙人掌開花了。女弟子福至心靈,再施法時,水流如臂使指。
她哭著抱住林渺的腿:“林師叔!您是我再生父母!”
第三個、第四個…
短短一個上午,六個病人,五個當場突破或解決頑疾,只有一個因為太緊張學仙鶴展翅時扭了腰,被林渺用草汁敷了敷,送了瓶自制跌打藥。
消息像長了翅膀。
中午時分,靈獸棚外已經排起了二十多人的隊伍。有人甚至帶了蒲團和干糧,做好長期抗戰的準備。
林渺忙得沒空嗑瓜子。
她腦海里,“操作臺”不斷彈出新病人的診斷方案,一個比一個奇妙:
【目標:靈力控制失調。方案:倒立誦念《清靜咒》三遍。】
【目標:心境不穩。方案:給靈草講述宗門歷史,直到它“感動”出露珠。】
【目標:經脈萎縮。方案:用腳趾夾玉簡臨摹《基礎符文》。】
林渺面不改色地轉述治療方案。
病人們雖然表情扭曲,但看著前面成功案例,還是咬牙照做。
于是靈獸棚前出現了修仙界千年難遇的奇景:
有人倒立著誦念“大道無形,生育天地”;有人蹲在靈草前講開派祖師事跡,講到自己熱血沸騰;還有人脫了鞋襪,用腳趾夾著玉簡,一邊哭一邊臨摹符文…
圍觀群眾從震驚到麻木,最后開始下注:
“賭那個倒立的能堅持多久!”
“我賭講歷史的先嗓子啞!”
“腳臨摹符文的那位…腳趾挺靈活啊?”
場面一度非常歡樂。
直到下午未時,一群人氣勢洶洶地來了。
為首的,是個穿著內門執事袍的中年人,三角眼,鷹鉤鼻,面相刻薄。身后跟著七八個跟班,修為都在煉氣后期。
排隊弟子們紛紛讓開。
中年人走到棚前,瞥了眼木匾,冷笑:“專治各種修煉不服?好大的口氣!”
他看向林渺,眼神輕蔑:“你就是那個靠歪門邪道混上真傳的林渺?”
林渺放下筆:“看病排隊。”
“排隊?”中年人嗤笑,“本座乃執法堂執事劉振!接到舉報,你在此裝神弄鬼,欺詐同門,斂取財物!現在勒令你立刻關閉這所謂診所,交出非法所得,隨我去執法堂受審!”
他身后跟班齊刷刷上前一步,氣勢逼人。
排隊弟子們臉色發白。執法堂!那可是玄鏡真人管轄的地方,進去了不死也得脫層皮!
趙長老從棚后沖出來,擋在林渺身前:“劉振!你少血口噴人!林丫頭治病救人,大家都看著呢!何來欺詐?!”
“救人?”劉振指著那個還在用腳臨摹符文的弟子,“這叫救人?這叫羞辱同門!敗壞宗門風氣!”
他大手一揮:“給我砸!”
跟班們如狼似虎沖進棚子,掀桌子、摔藥瓶、扯下木匾,狠狠踩碎!
“你們敢!”趙長老目眥欲裂。
赤焰蟒昂起頭,猩紅豎瞳鎖定劉振。
劉振卻絲毫不懼,掏出一面玄色令牌:“執法堂辦事,妖獸敢動,格殺勿論!”
令牌散發著金丹威壓,顯然是玄鏡真人賜下的法器。
赤焰蟒遲疑了。它雖兇悍,但本能告訴它,那令牌很危險。
棚子轉眼被砸得一片狼藉。
藥材被踩爛,桌椅成碎片,林渺剛收的幾十枚靈石灑了一地。
劉振一腳踩在靈石上,碾了碾,居高臨下看著林渺:“現在,你是自己走,還是我‘請’你走?”
排隊弟子們敢怒不敢言。
那個用腳臨摹符文的弟子忽然站起來,赤著腳,聲音發抖:“劉執事!林師叔真的治好了我!我經脈萎縮三年了,剛才臨摹時,感覺靈力暢通了很多!”
“是啊!我也突破了!”
“林師叔沒騙人!”
幾個受過治療的弟子鼓起勇氣附和。
劉振眼神一厲:“看來你們是同伙?一并帶走!”
跟班們就要上前抓人。
就在這時,林渺開口了。
聲音很輕,卻奇異地壓過了所有嘈雜。
“劉執事,”她慢慢站起來,拍了拍衣擺上的灰,“你說我欺詐,有證據嗎?”
劉振冷笑:“你這套跳大神的手段,就是證據!”
“那如果,”林渺抬起頭,清澈的眼睛看著他,“我能證明,這不是跳大神呢?”
“證明?”劉振像聽到了笑話,“你怎么證明?讓這些人繼續給你作偽證?”
林渺搖頭。
她走到被踩碎的木匾前,撿起半塊,用手指蘸了蘸地上打翻的草汁,在碎木上畫了個簡單的圖案——像朵歪歪扭扭的小花。
然后,她把碎木遞給劉振。
“劉執事最近修煉時,‘氣海穴’是不是每到子時就有針扎般的刺痛?‘神庭穴’發脹,神識難以集中?還有,”她頓了頓,“你每次動用靈力超過三成,右臂‘尺澤穴’會突然麻痹,對吧?”
劉振臉上的冷笑瞬間凝固。
瞳孔驟縮。
“你…你胡說什么!”他聲音發緊。
“是不是胡說,你自己清楚。”林渺指著碎木上的圖案,“把這東西貼在氣海穴,運轉靈力試試。如果刺痛減輕了,就證明我沒胡說。”
劉振死死盯著那圖案。粗糙,簡陋,像個孩童涂鴉。
可林渺說的癥狀…全中!
那些隱疾,他連道侶都沒告訴!這丫頭怎么會知道?!
周圍弟子們都看著。
劉振臉色變幻,最終一咬牙,奪過碎木,掀起衣袍,按在氣海穴上,運轉靈力。
三息。
五息。
他猛地瞪大眼睛!
那股折磨他三年、每到子時就發作的針扎刺痛,竟然…真的減輕了!像被溫水包裹,暖洋洋的!
他不敢置信地加大靈力運轉。
刺痛進一步消退。
“這…這不可能…”他喃喃。
林渺又撿了塊碎木,畫了另一個圖案:“這個是治神庭穴發脹的。貼額頭。”
劉振像著了魔,接過來貼住額頭。
清涼感涌入,神識瞬間清明!
“還有尺澤穴麻痹,”林渺畫第三塊,“貼右臂。”
劉振全部照做。
當他將第三塊碎木貼在尺澤穴,運轉靈力時,右臂那該死的麻痹感消失了!靈力暢通無阻!
他呆立原地,像尊石像。
三塊碎木,三個簡陋圖案。
治好了他尋遍名醫、耗盡積蓄都沒解決的隱疾!
這哪里是跳大神?
這分明是…神乎其技!
“現在,”林渺看著他,平靜地問,“還說我欺詐嗎?”
劉振張了張嘴,一個字都說不出。
臉火辣辣的,像被當眾抽了幾十個耳光。
他剛才砸得有多狠,現在臉就有多疼。
圍觀弟子們終于反應過來,轟然炸開!
“劉執事的病…真治好了?!”
“就那幾筆畫?!”
“我的天…林師叔到底是什么人?!”
“剛才誰說要抓她來著?”
劉振身后的跟班們面面相覷,進退兩難。
林渺彎腰,開始撿地上散落的靈石,一枚一枚,撿得很仔細。
撿到劉振腳邊時,她抬頭:“劉執事,腳抬一下,你踩著我診金了。”
劉振像被燙到,猛地跳開。
林渺撿起那幾枚沾了泥土的靈石,吹了吹,放回懷里。
然后她走到被砸爛的桌子旁,從廢墟里扒拉出筆墨,又找了塊還算完整的木板,重新寫字。
這次寫的是:
賠償清單
桌子一張:三十下品靈石(紫檀木,用了三年有感情了)
藥瓶七個:五十五下品靈石(青瓷的,摔了可惜)
木匾一塊:二十下品靈石(我親手寫的)
藥材若干:一百下品靈石(踩爛了不能用了)
精神損失費:五百下品靈石(嚇到我了)
誤工費:三百下品靈石(下午看不了病了)
總計:一千下品靈石,折合十枚上品靈石。
她把木板遞給劉振。
“劉執事,現金還是賒賬?”
劉振臉綠了。
十枚上品靈石!他一年俸祿也就這么多!
“你…你這是敲詐!”他氣得發抖。
“那我們去執法堂評理?”林渺歪頭,“正好,我也想知道,無故打砸同門產業、毀壞財物、擾亂宗門秩序,該當何罪?對了,剛才那些作證的師弟師妹,都可以一起去。”
她身后,受過治療的弟子們齊刷刷上前一步,眼神堅定。
劉振呼吸一窒。
去執法堂?玄鏡真人最重規矩!要是知道他自己有病還砸了能治的人…后果不堪設想!
他胸口劇烈起伏,最終,從牙縫里擠出一句:
“我…我賠!”
掏出十枚上品靈石,重重拍在木板上。
林渺收好靈石,露出今天第一個笑容:
“謝謝惠顧。下次有病…啊不,下次需要治療,還來找我。老顧客打八折。”
劉振差點吐血。
他狠狠瞪了林渺一眼,帶著跟班灰溜溜走了。背影狼狽得像喪家之犬。
棚前靜了一瞬。
然后,歡呼爆發!
“林師叔威武!”
“太解氣了!”
“劉扒皮也有今天!”
趙長老笑得滿臉褶子開花,拍著林渺的肩:“丫頭!干得漂亮!”
林渺卻看著一片狼藉的棚子,嘆了口氣:
“還得重新收拾…”
話音剛落,排隊弟子們一擁而上!
“師叔您歇著!我們來!”
“我力氣大!我修桌子!”
“我家里做木匠的!匾額交給我!”
“我會煉丹!賠您的藥材我包了!”
眾人熱火朝天忙活起來。
林渺被擠到一旁,捧著裝滿靈石的袋子,有點懵。
她只是想討個賠償…
怎么好像,收了一群小弟?
腦海里,“操作臺”愉悅地閃爍:
【隱性修復進度:0.45%。成功應對惡意打壓,樹立權威。宗門聲望小幅提升。】
【新成就解鎖:以德服人(物理)。】
【提示:建議盡快重建診所,擴大業務范圍。宗門內潛在患者數量:327人(持續增加中)。】
林渺看著那群干勁十足的弟子,又看看遠處凌霄峰的方向。
她忽然覺得,開診所這事兒…
可能比她想象中,更有意思。
至少,靈石是真的香。
至于那個劉振…
她摸了摸懷里熱乎乎的十枚上品靈石。
下次再來砸,記得帶夠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