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建明臉色鐵青地站在辦公室中央，眼神陰鷙得仿佛能滴出水來。

他剛剛接到水利局局長的電話。

“混賬東西！”趙建明抓起桌上的電話，對著話筒咆哮道。

“讓水利局那個姓王的，立刻、馬上，給我滾到辦公室來！”

幾分鐘后，王科長連滾帶爬地出現(xiàn)在了趙建明的辦公室門口，連門都不敢敲，怯生生地探進一個頭：

“趙……趙縣，您找我？”

“滾進來！”

趙建明一聲怒喝，嚇得老王一哆嗦，連忙縮著脖子溜了進來。

“我問你！”

趙建明走到他面前，居高臨下地盯著他，一字一句地問道，

“老鴉溝村的打井申請，是誰讓你批的？誰給你的膽子！”

“我……我……”

王科長嚇得兩腿發(fā)軟，幾乎快要站不住，他顫抖著從懷里摸出那份報告的復印件，哭喪著臉說：

“趙縣長，您冤枉我啊！不是我要批，是我不敢不批啊！

您看，這是那個林辰拿來的報告，省地質大學的陳望平教授親自帶隊做的勘探，上面蓋著大學的公章啊！

這么權威的東西拍在我臉上，我……我怎么攔啊？

我們局長看了都說，這要是不批，就是我們工作失職，是要擔責任的啊！”

趙建明一把奪過那份復印件，看著上面詳實的數(shù)據(jù)和那枚刺眼的公章，氣得渾身發(fā)抖。

他怎么也想不到，那個在他眼里不過是個愣頭青的毛頭小子，居然能繞開他，直接從省里請來了這么一尊大佛！

這已經(jīng)不是在解決問題了，這是在**裸地打他的臉！

“廢物！一群廢物！”

趙建明怒不可遏，猛地將手中的報告復印件揉成一團，狠狠地砸在王科長的臉上！

“一份報告就把你嚇成這樣？我讓你拖著！讓你走程序！讓你研究研究！你是聽不懂人話嗎？”

“趙縣長，這沒法拖啊！”

王科長快要哭了，“人家報告、方案、申請一應俱全，所有程序都走得滴水不漏。

我們要是敢拖一天，他轉頭捅到市里省里，說我們故意刁難扶貧項目，到時候倒霉的還是我們啊！”

“滾！”

趙建明煩躁地一腳踹在辦公桌上，發(fā)出一聲巨響。

“給我滾出去！”

王科長如蒙大赦，連滾帶爬地逃離了這間辦公室。

空蕩蕩的辦公室里，只剩下趙建明粗重的喘息聲。

他走到窗邊，看著樓下來來往往的車流，眼神中的怒火漸漸被一片冰冷的怨毒所取代。

“林辰……”

他從牙縫里擠出這個名字。

“好，很好。你以為拿到一份批準書，這事就算完了嗎？我告訴你，游戲，才剛剛開始！”

林辰帶著那份來之不易的批準書，意氣風發(fā)地回到了老鴉溝村。

車子剛在村委會大院停穩(wěn)，張明和韓雅就立刻迎了上來。

“林書記，怎么樣了？縣里那幫人沒再刁難你吧？”張明緊張地問道。

林辰笑著從公文包里拿出那份蓋著紅印的文件，在他們面前一揚：

“幸不辱命！”

“批下來了？！”

張明和韓雅同時發(fā)出一聲驚喜的呼喊。

一把搶過文件，一個字一個字地看著，當看到末尾那枚鮮紅的、貨真價實的縣水利局公章時，他激動得手都有些發(fā)抖。

“好！太好了！林書記，你真是我們村的大恩人啊！”

然而，短暫的喜悅過后，一個更現(xiàn)實的問題擺在了所有人面前。

村委會的辦公室里，林辰、韓雅和村兩委的幾個干部圍坐在一起，氣氛再次變得凝重。

韓雅拿著一個計算器，秀氣的眉頭緊緊蹙著：

“我聯(lián)系了幾家專業(yè)的鉆井隊，也咨詢了管道鋪設的材料和人工費用。

按照陳教授方案里的要求，要用斜向鉆井技術，深度和工藝都比普通的井要復雜。

再加上從井口鋪設主管道到村里，再分接到各家各戶的管網(wǎng)……初步算下來，整個工程至少需要十八萬六千塊。”

十八萬六！

這個數(shù)字像一塊巨石，重重地壓在了每個人的心頭。

“我們村集體的賬上，現(xiàn)在能動的錢還不到五千塊。”

“之前省里撥下來的那筆扶貧專項款，大部分都有明確的用途規(guī)定，比如修繕道路、危房改造、農(nóng)業(yè)補貼……能擠出來用到打井上的，最多也就三四萬，再多就要違規(guī)了。”

也就是說，資金缺口至少還有十五萬。

這對于人均年收入不過幾千塊的老鴉溝村來說，無疑是一筆天文數(shù)字。

“錢的事，我來想辦法。”

林辰沉默了許久，終于開口，眼神里沒有絲毫退縮，

“這井，是我們?nèi)迦俗约旱木＿@件事，也必須依靠我們?nèi)迦俗约旱牧α俊！?/p>

他站起身，對張明說道：

“張明，麻煩您用大喇叭通知一下，一個小時后，在村委會大院開全體村民大會！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宣布！”

很快，村里的大喇叭響了起來。

一個小時后，村委會大院里黑壓壓地站滿了人，男女老少，幾乎全村都到齊了。

大家議論紛紛，不知道林書記葫蘆里賣的什么藥。

林辰站在臺階上，手里拿著一個擴音喇叭，目光掃過一張張質樸而又充滿期盼的臉龐。

“鄉(xiāng)親們！”

“打井的批準，我們拿下來了！這是我們?nèi)迦斯餐Φ慕Y果！但是，現(xiàn)在我們遇到了一個新的困難——錢！”

他將十八萬六的總預算和村里賬上沒錢的窘境，原原本本地、毫不隱瞞地告訴了所有村民。

“……政府的扶貧款要用在刀刃上，我們不能把所有雞蛋都放在一個籃子里。

這口井，是我們子孫后代都要喝的水，是我們老鴉溝村自己的家底！所以我決定，這筆錢，我們自己來湊！”

人群中頓時響起一片嘩然。

林辰伸出手，往下壓了壓，繼續(xù)說道：“我算過了，我們村一共五百多戶人家。只要每家，愿意出三百塊錢，這筆錢，就差不多夠了！

三百塊，換來家家戶戶通上干凈的自來水，換來咱們的孩子、老人再也不用喝那又苦又澀的窖水，

鄉(xiāng)親們，你們說，這筆錢，值不值得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