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的震驚過后，錢衛國反而是最先冷靜下來的那一個。

他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鎮定。

“林組長……”

“這……是不是最終的理想目標？”

“我的意思是，我們先造一個簡化版的原型機，然后逐步迭代升級？”

他覺得，這才是唯一合理的解釋。

先定一個遙不可及的遠大目標，然后分階段實現。

很符合科研項目的正常邏輯。

然而，林凡只是平靜地搖了搖頭。

“不。”

“這些，是基本要求。”

辦公室里，再次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一個老工程師，扶了扶眼鏡，小聲嘀咕。

“三千五百度的熔煉溫度……太陽表面溫度的一半……這得用什么材料來做內襯？”

“地球上，還有能在這種溫度下不熔化的材料嗎？”

質疑聲，開始此起彼伏。

不是他們不相信龍科院。

而是這些東西，已經超出了他們過去幾十年建立起來的認知體系。

就連林凡身邊的蘇青和七個博士生，也是一臉茫然。

林凡走上講臺，拿起了投影筆。

“我知道大家有很多疑問。”

他沒有急著解釋，而是在屏幕上，調出了一個部件的截面圖。

“關于耐高溫內襯的問題。”

“傳統思路，是尋找更耐高溫的材料。”

“但我的方案，是放棄抵抗。”

他用筆，在圖紙上畫了幾個圈。

“這里，這里，還有這里。”

“我們會構建一個三層嵌套的，超高壓強磁場。”

“它的作用，不是約束金屬液體，而是約束一層等離子體。”

“我們用等離子體，形成一個無形的‘氣態’內壁，將八千五百度的金屬液，和爐壁本身，徹底隔絕開。”

“爐壁，只需要承受等離子體輻射出的熱量就夠了，一千多度而已。”

“常規的耐火材料，就能勝任。”

林凡的聲音，清晰而平穩。

他每說一句，辦公室里的嘈雜聲，就小一分。

當他說完，整個辦公室，已經鴉雀無聲。

有人沒忍住咽了一口唾沫……有點懵……

林凡又調出另一張圖紙，繼續解說。

“如果，我們在Z軸上，引入一個動態變化的微觀曲率……”

林凡開始飛快地講解。

從基礎五重，到量子物理，再到高維空間理論。

那些無比深奧，只存在于科幻小說里的概念，從他嘴里說出來，卻變得像一加一等于二一樣，清晰，簡單，理所當然。

半個小時后。

林凡講完了。

他放下投影筆，看著臺下一張張呆滯的臉。

“還有問題嗎？”

沒有人回答。

不是沒有問題。

而是他們已經不知道，該從哪里開始問了。

他們的世界觀，在剛剛那半個小時里，被徹底碾碎，然后重塑了一遍。

辦公室里所有人，人都聽傻了。

但神奇的是，他們發現，經過林凡通熟易懂的講解，他們這些廢物，居然，似乎真的聽懂了。

許久。

錢衛國才顫顫巍巍地舉起了手。

他的臉上，已經沒了絲毫懷疑，

只剩下一種，小學生面對大學教授般的，虔誠和敬畏。

“林……林總工。”

他下意識地，改了稱呼。

“您說怎么干，我們就怎么干！”

……

接下來的兩個月。

整個紅星鋼鐵廠，變成了一個熱火朝天的超級工地。

“老李！A-3區的線路再檢查一遍！林總工說了，絕緣層電阻必須達到10萬兆歐！”

“知道！”

“二車間的！那批特種陶瓷的燒結溫度，再往上提五十度！別怕炸膛！林總工算過了，還有不少安全閾值！”

“明白！”

在林凡的指揮下，這群樸實甚至有些土氣的工人們，爆發出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堪比戰爭時期的驚人戰斗力。

他們不知道自己在造什么。

廠里流傳著各種各樣的版本。

有人說，這是國家秘密合金項目，可能涉及六代戰機材料。

有人說，這可能是為了研發核聚變反應堆的關鍵材料。

還有人說，他們可能在秘密復現某種外星文明的材料技術。

無論真相是什么，他們只知道，自己正在參與一項，足以載入史冊的偉大工程。

這份榮譽感和使命感，讓他們每個人都像打了雞血一樣。

自愿加班，已成了常態。

半夜十二點的車間，依舊燈火通明，焊花四濺。

無數工人，白天干完活，晚上不回家，就圍在臨時搭建的黑板前，研究那些天書一般的圖紙。

他們拿著筆，一遍遍地在紙上推演，預習第二天的工作流程。

生怕因為自己的一個失誤，拖了整個項目的后腿。

他們可不想當那個千古罪人！

……

“轟——”

隨著一聲沉悶的巨響，

那臺耗時兩個月，由無數人汗水和心血澆筑而成的龐然大物，終于開始運轉。

它矗立在車間中央。

外形猙獰而科幻，深黑色的裝甲表面，流淌著淡藍色的能量光暈。

它和這個破舊的廠房，格格不入，仿佛是從未來穿越而來的外星文明造物。

廠長馬東山，主任錢衛國，以及所有參與了建造的工人們，都屏住呼吸，圍在周圍。

他們看著眼前的杰作，感覺像在做夢。

這臺離譜到極點的超級熔爐，真的是他們這群凡人，親手造出來的？

設備輸出功率開始降下來。

機械臂緩緩伸出，從爐膛中，取出了一個一立方米大小，通體漆黑，散發著幽光的金屬方塊。

“第一塊樣品，出來了！”

人群中，爆發出一陣壓抑的歡呼。

樣品 冷卻后，

林凡走到金屬方塊前，用檢測錘，輕輕敲了敲。

叮！

聽聲音，材料的品質應該不錯。

“測一下。”

……

工廠的材料實驗室里。

錢衛國親自操作著那臺，廠最先進的材料試驗機。

那塊標準試樣，被牢牢固定在夾具上。

“開始測試抗拉強度！”

錢衛國按下了啟動按鈕。

屏幕上的數值，開始飛速攀升。

1000MPa……

2000MPa……

4000MPa……

實驗室里，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

指針，還在往上走！

6000MPa……

7000MPa……

屏幕上的最終數值，定格。

7521MPa！

錢衛國的手，在微微發抖。

他干了一輩子材料，廠里最好的特種鋼，抗拉強度也就800MPa。

這個，是它的將近十倍！

“測……測韌性！”

他的聲音都變調了。

第二組測試開始。

結果出來。

斷裂韌性：355MPa·m?！

“我的天……”

一個技術員，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他們廠的合金，韌性最好的，也超不過30。

這個，又是十倍！

馬東山已經徹底傻了。

他看著那塊小小的金屬試樣，感覺自己的認知，正在被按在地上反復摩擦。

“林總工……”

他嘴唇哆嗦著，轉向林凡。

“我們這……到底造了個什么怪物出來？”

“這合金……它……它強度超過了現在所有的鈦合金，韌性比最好的高強度鋼還高……”

“這……這不科學啊！”

林凡看著測試數據，很滿意。

和蓋亞文明的G-2合金，參數基本一致。

他轉過頭，看著馬東山和錢衛國那副見了鬼的表情，淡淡地開口。

“它叫，天穹。”

“天穹超級合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