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手一族的腹地,透著一股歲月沉淀后的枯寂。
尤其是漩渦水戶居住的這間別院。
古老的廊檐下掛著褪色的風鈴,微風拂過,發出幾聲喑啞的脆響。庭院中央,一棵不知生長了多少年的巨大樟樹遮天蔽日,將初夏燥熱的陽光篩成細碎的金斑,灑落在滿地的青苔上。
團藏推門而入時,看到的便是一幅極其違和的畫面。
那個平日里總是端坐在簾幕后,威嚴如神祇般的漩渦水戶,此刻竟毫無形象地倚靠在樹根旁。她身旁散落著兩個空的黑陶酒壇,手中還端著一只粗糙的陶碗,那張布滿皺紋的臉上泛著不正常的紅暈。
“奶奶?!”
走在團藏身后的綱手驚呼出聲,三步并作兩步沖了上去,一把奪過水戶手中的酒碗,滿臉焦急:
“您的身體現在的狀況根本不能沾酒!”
“吵死了,小綱手。”
水戶緩緩睜開眼,那雙曾經能壓制九尾的眸子此刻卻顯得有些渾濁和迷離。她輕輕擺了擺手,聲音里帶著一絲孩童般的任性,“我都活到這把歲數了,還要聽這些嘮叨嗎?把碗給我。”
“不行!絕對不行!”綱手死死護著酒碗,眼眶一下子紅了。
她是頂尖的醫療忍者,怎么會看不出眼前這位老人的生命之火,已經微弱到了隨時可能熄滅的地步。
這哪里是在喝酒,分明是在透支最后的一點生命力來維持清醒。
“綱手。”
一只溫暖的大手按在了綱手的肩頭。
團藏走上前,臉上掛著那招牌式的溫和笑容,卻用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道輕輕將綱手拉到了身后。
“既然水戶大人想喝,那便讓她喝吧。”
“可是團藏大叔……”
“有些時候,心情的愉悅比藥物更管用。”團藏給了綱手一個安撫的眼神,隨即轉頭看向一旁手足無措的繩樹,“繩樹,帶你姐姐先出去。我有話要單獨和水戶大人說。”
“我不走!萬一奶奶她……”綱手還要掙扎。
“這是命令。”團藏臉上的笑容未變,但語氣中那一閃而逝的威嚴,卻讓綱手身體本能地一僵。
水戶也笑著擺了擺手:“去吧,去吧。有些陳年舊事,你們這些小孩子聽不懂,也聽不得。留團藏這小子陪我就行。”
綱手咬了咬嘴唇,深深地看了一眼靠在樹下的老人,最終還是一跺腳,拉著一步三回頭的繩樹退出了院子,并貼心地帶上了那扇斑駁的木門。
庭院重新歸于寂靜。
只有蟬鳴聲在樹梢間有一搭沒一搭地響著。
團藏也不嫌臟,撩起潔白的御神袍下擺,極其自然地在水戶對面的青石板上盤膝坐下。他沒有擺火影的架子,而是像個晚輩一樣,伸手拿起地上的酒壇,輕輕搖了搖。
“還有半壇。”團藏笑著說道,“看來水戶大人的酒量,不減當年。”
“老嘍,不中用了。”
水戶嗤笑一聲,從團藏手里搶過酒壇,也不用碗,直接對著壇口抿了一口,辛辣的酒液順著嘴角溢出,打濕了她灰白的衣襟。
“要是換做六十年前,這點貓尿,連給我漱口都不夠。”水戶擦了擦嘴,眼神有些飄忽,仿佛穿透了團藏,看向了那遙遠的過去。
“知道這酒是哪來的嗎?”她突然問道。
團藏微微前傾身子,恰到好處地表現出傾聽者的姿態:“愿聞其詳。”
“那是木葉剛建村的第一年……柱間那個傻子,拉著斑跑到這棵樹下,興沖沖地埋下了十壇烈酒。”
水戶拍了拍身后的老樹根,嘴角勾起一抹嘲弄又懷念的弧度,“他說,等村子真正安定下來的那一天,要和斑坐在這里,不醉不歸,還要讓我給他們跳神樂舞助興。”
“呵……兩個蠢貨。”
水戶仰起頭,眼角似乎有什么晶瑩的東西滑落,瞬間沒入鬢角的白發中,“結果呢?最后這酒,誰也沒喝上一口。”
團藏靜靜地聽著,神色肅穆,適時地輕嘆一聲:“世間好物不堅牢,彩云易散琉璃脆。”
“說得好。”水戶瞥了他一眼,渾濁的眼中閃過一絲精光,“你小子雖然一肚子壞水,說話倒是比猴子好聽多了。日斬那孩子,心太軟,有時候看得我都來氣。”
她頓了頓,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不開心的事情,撇了撇嘴。
“當年柱間也是,明明我才是他的妻子,可他心里惦記斑那個混蛋的時間,比惦記我還多。”
“整天就是‘斑如何如何’,‘斑怎么怎么’……若是斑是個女人,恐怕早就沒我什么事了。”
聽到這忍界最高級別的八卦,團藏保持著得體的微笑,并沒有接話。
有些話,當事人能說,旁觀者聽聽就好,亂插嘴是會折壽的。
“樹根底下還埋著三壇。”
水戶突然指了指腳下的泥土,“這幾壇我是喝不動了。你以后想喝的時候就來挖走吧,我看你小子也是個能喝的,留著將來慶功用。”
團藏聞言神色一正,對著水戶鄭重地行了一禮:“長者賜,不敢辭,謝過水戶大人。”
“行了,別跟我來這套虛的。”
水戶擺了擺手,原本迷離的眼神瞬間變得清明且鋒利。
“酒喝完了,故事也講完了,接下來該說正事了。”
團藏立刻收斂了笑容,正襟危坐:“您請講。”
水戶深吸了一口氣,仿佛在平復體內躁動的查克拉。
“我的時間不多了。”
這句話她說得很平靜,就像是在說晚飯吃什么一樣,“封印正在松動,九尾最近很不安分。我的身體已經像個漏風的篩子,鎖不住它多久了。”
團藏點點頭,眼中流露出一絲恰到好處的哀傷與敬意:“木葉會永遠銘記您的付出。”
“我要說的不是這個。”水戶打斷了他,目光直視團藏的雙眼,“新的人柱力人選已經定下了。”
“渦潮村那邊來了信。我妹妹,也就是現在的漩渦族長夫人,她的孫女,漩渦玖辛奈。那個孩子的查克拉很特殊,是最適合壓制九尾的體質。”
玖辛奈。
團藏的眸光微動。
原著中的“血紅辣椒”,四代火影的妻子,鳴人的母親。
終于要登場了嗎?
“既然是您和漩渦一族的決定,木葉自當全力配合。”團藏表態道,“我會安排暗部最高規格的護送,確保那孩子安全抵達木葉。”
“不僅僅是接人。”
水戶的聲音突然低沉了下來,她的手緊緊抓住了那只空酒壇。
“團藏,你是個聰明人。你應該比我更清楚,現在的忍界局勢。”
“各國都在盯著我們,也在盯著渦之國。”
“渦潮村那些老頑固……哼,還沉浸在過去的榮光里,以為靠著那幾道結界就能高枕無憂。”
“但我妹妹在信里說,最近渦之國周邊的海域,出現的陌生船只越來越多了……甚至有霧隱和沙隱的影子。”
說到這里,水戶猛地抬起頭。
“雖然渦之國的大名并沒有向木葉發出正式的求援請求……但我那個妹妹,字里行間都在透著不安。”
“團藏,這是我的的私人請求。”
水戶顫巍巍地伸出手,抓住了團藏的手腕,枯瘦的手指冰涼刺骨。
“如果……我是說如果,渦之國真的遭遇不測。”
“請你……哪怕是為了木葉的封印術傳承也好,為了那些無辜的孩子也好……幫幫他們。”
庭院的風似乎停滯了一瞬。
團藏看著眼前這位曾經叱咤風云,此刻卻顯得如此無助的老人,心中不禁泛起一絲波瀾。
團藏反手握住水戶的手,掌心的溫度源源不斷地傳遞過去。他挺直了腰桿,臉上的表情變得前所未有的莊重與神圣,仿佛在宣誓。
“水戶大人,請您放心。”
他的聲音鏗鏘有力,每一個字都像是砸在地上的一顆釘子。
“漩渦一族是千手一族的遠親,更是木葉永遠的盟友。只要木葉還在一天,我就絕不會坐視盟友孤立無援。”
“我志村團藏向您承諾:無論發生什么,漩渦一族的血脈絕不會斷絕。”
“那紅色的頭發,依然會是這忍界最鮮艷的旗幟!”
聽到這番話,水戶緊繃的身體終于放松了下來。
她長長地吐出一口氣,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擔,整個人都萎靡了幾分,靠在樹干上,嘴角卻掛著釋然的微笑。
“好……好……有你這句話,我就安心了。”
“你小子……雖然是個混蛋……但確實是個讓人安心的混蛋……”
水戶的聲音越來越小,眼皮也慢慢耷拉下來,似乎是酒勁上涌,又似乎只是太累了。
團藏并沒有急著離開。
他輕手輕腳地站起身,脫下身上的御神袍,輕輕蓋在水戶的身上。
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照在他那一身黑色的緊身作戰服上,也照在水戶那張安詳的睡臉上。
“放心吧,水戶大人。”
團藏低聲呢喃,目光投向庭院外那蔚藍的天空。
“渦之國的人不經歷些許風雨,怎么能知道家的溫暖呢?我會給他們安排一場……刻骨銘心的救援的。”
轉身,大步離去。
而在他身后,那棵古老的樟樹下,幾個尚未開封的酒壇靜靜地埋在泥土深處,等待著下一個掘土之人的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