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
她這一閃,恰好撞上旁邊一個準備給貴客添茶的小丫鬟。
丫鬟猝不及防,手中托盤傾斜,一整壺剛沏好的滾燙茶水,連同幾只瓷杯,“嘩啦”一聲,盡數傾瀉出來。
滾燙的熱水大半潑在云念抬起格擋的手臂和身前衣襟上。
瞬間,劇烈的灼痛傳來。
“嘶。”
云念疼得倒抽一口冷氣,臉色白了幾分。
然而,同一瞬間,一道身影,失控地向前猛撲出去。
不偏不倚,正是擺放著白玉觀音的紫檀木案幾。
“砰!”
一聲沉悶的撞擊聲后,緊接著是玉石碎裂的清脆聲響。
時間凝固一瞬。
所有人的目光都駭然聚焦在那案幾上。
只見那尊精美絕倫的羊脂白玉送子觀音,從案幾上翻落在地,摔成碎片。
而撲倒在案幾前、狼狽不堪的人正是云薇。
“啊!”
一聲尖銳的尖叫劃破死寂,端麗長公主臉上的笑容徹底碎裂。
她指著地上的一片狼藉和癱軟其間的云薇,渾身發抖。
“本宮……本宮的白玉觀音!”
滿堂賓客,鴉雀無聲,唯有抽氣聲此起彼伏。
云薇嚇懵,癱坐在冰冷的碎玉片上,臉上血色盡失。
她剛剛分明就站在云念身后,看準時機,想借著擁擠往前推她一把,讓她去撞那案幾。
可誰知,云念就像背后長眼睛似的,竟突然閃身避開。
她自己反而因為用力過猛,收勢不及,直直撲了出去……
不,不能是她打碎的!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云薇驚慌失措地尖叫起來,拼命搖頭,發髻上的金步搖凌亂搖晃,“長公主殿下明鑒,是有人害我!”
端麗長公主此刻哪里聽得進辯解?
她看著那一地再也無法拼湊的碎片,只覺得心口劇痛,眼中要噴出火來。
那不僅是珍愛的寶物,更是她求子嗣的全部希望!
“還敢狡辯!”
端麗長公主氣得渾身發抖,“來人!給本宮把她抓起來!”
兩名侍衛立刻應聲上前,不由分說,一左一右就將癱軟的云薇從地上提起來。
“母親!母親救我!”
云薇嚇得魂飛魄散,涕淚橫流,朝著謝氏的方向凄厲呼喊。
謝氏畢竟是一相夫人,穩住氣息,穩步走過來,行禮恭敬道:“長公主殿下息怒,小女薇兒是相府嫡女,她絕非有意,一定是有人陷害。”
她慌亂的目光掃過四周,最終定格在云念身上,眼中猛地迸射出怨毒的光芒,抬手直指云念。
“是她,方才薇兒就站在她身后,我親眼看到是她推了薇兒。云念,你好狠毒的心腸,竟敢陷害自己的親妹妹。”
云薇聞言,立刻尖聲附和:“對對對!就是她!長公主,是她推的我。云念,你自己站不穩,為何要拉我墊背?”
眾人的目光瞬間又聚焦到云念身上。
只見她孤零零地站在那里,月白色的衣裙前襟和袖口濕漉漉一片,緊貼著肌膚,隱約可見底下被燙得通紅的皮膚。
她微微垂著頭,露出的半張側臉蒼白如紙。
她緊咬著下唇,一手下意識地護著另一只被燙傷的手臂,那模樣,脆弱得仿佛風中蘆葦。
端麗長公主皺緊眉頭,凌厲的目光審視著云念:“你又是誰?”
云念仿佛這才從驚嚇和疼痛中回過神來,艱難地挪動一下腳步,朝著長公主的方向,規規矩矩地行了一個標準的福禮。
“臣女云念,參見長公主殿下。臣女亦是云相之女。”
“云相之女?”
端麗長公主挑高眉梢,目光在云薇和云念之間來回掃視,“本宮聽聞云相膝下僅有一女,何時又多了出來?”
這話問得犀利,眾人雖不敢明言,但看向謝氏和云薇的眼神已帶上探究。
謝氏維護云薇的姿態如此明顯,這云薇的身份,恐怕才是云相府真正的嫡女。
那這云念……
謝氏臉色一陣青白,卻不敢在此時細說養女之事,只是回:“殿下,薇兒最是乖巧,斷不會故意損壞殿下寶物,定是被人所害。”
端麗長公主不耐煩地揮揮手,她此刻只關心她的觀音碎了,誰來承擔她的怒火。
“哼,本宮不管你們云府內里如何,在本宮的宴會上惹出事端,損了御賜之物,就是大不敬。”
她冷冷下令,“來人,把這個云念也一并給本宮押下。”
云念抬頭,眼中盈滿淚水,欲語還休,“臣女……臣女沒有……”
她柔弱無措,在盛怒的端麗長公主眼里,反而更像是一種心虛的狡辯。
“還敢嘴硬!”
端麗長公主怒火更熾。
她的目光瞥到站在不遠處的秦佳雪,語氣稍緩,“雪兒,你方才就在她們近旁,可曾看清?是不是這云念推的云薇?”
秦佳雪怯生生地抬起眼,咬了咬嘴唇,才細聲細氣地開口:“回稟長公主殿下,臣女……確實站在念兒姐姐身邊。事發突然,臣女也未看真切,但是……”
她頓了頓,仿佛在努力回憶,“在云薇妹妹摔倒之前,臣女好像確實瞥見一只手影,從旁邊伸過去,推了云薇妹妹后背一下。那只手,看衣袖和位置,似乎是念兒姐姐的。”
“好。”
端麗長公主怒極反笑,眼中寒光四射,“好你個云念。看著柔弱,心思竟如此歹毒。在自己府里爭寵斗狠也就罷了,竟敢把你們內宅那些見不得人的腌臜手段,用到本宮的宴會上來!還毀了我的白玉觀音!”
她越想越氣,厲聲喝道:“來人!把本宮的馬鞭拿來。今日,本宮非要好好教訓教訓你這個不知天高地厚、心腸狠毒的賤人不可!”
太監立刻捧上一根長鞭。
“你們兩個,都給本宮跪下。”
端麗長公主手握長鞭,指向云念和云薇。
云薇早已嚇得腿軟,被侍衛按著跪下。
云念身形晃了晃,眼底深處掠過一絲冰冷的決絕。
“殿下!殿下開恩啊!”
謝氏攔在云薇身前,“薇兒是無辜的,她是被陷害的,該受罰的是云念,殿下明鑒。”
這番話,偏心偏得毫不掩飾。
在場眾人聽得暗自搖頭,看向云念的目光不禁帶上幾分同情。
這云相府的水,看來深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