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安排好了。”他替她扣好衣襟,“街頭巷尾都在說,魏某重情重義,為護未婚妻甘愿暫離朝堂。陛下要的體面,咱們給。”
果然,京城里贊聲一片。茶館里的說書人添油加醋,講魏大人如何千里追妻,如何為護心上人拒見朝臣,末了總嘆一句:“這般深情,世間少有啊!”
魏逸晨剛踏入御書房,就見趙珩放下朱筆,目光在他身上轉了兩圈,忽然笑出聲:“逸晨這趟回來,倒像是被水汽滋潤過一般,眉眼都柔和了,瞧著比從前更添了幾分風流氣。”
魏逸晨知道皇帝是在打趣他新婚之事,躬身行禮時嘴角噙著淺淡笑意:“陛下取笑了。臣不過是得了些清閑,養足了精神罷了。”
“清閑?”趙珩挑眉,指了指案上堆積的奏折,“這些可都等著你這位丞相來處理呢。不過話說回來,那沈姑娘……瞧著倒是個溫順的,配你正好。”
魏逸晨眼底暖意流轉,卻不多言,只道:“臣謝陛下成全。”
趙珩見他神色,便知這樁由自己親手編排的婚事,倒是真讓這孩子放在了心上。他斂了笑意,語氣沉了幾分:“說笑歸說笑,有件正事需與你商議。”
他從案下取出一封密函,推到魏逸晨面前:“匈奴使者已經抵京,遞了國書,說是愿與我朝修好,卻提了個條件——要朕將昭陽公主嫁去和親。”
魏逸晨展開密函,眉頭漸漸鎖緊。昭陽公主是皇帝最疼愛的小女兒,今年剛滿十六,性子嬌憨,哪里禁得住塞北的風霜?
“陛下的意思是?”
“朕的意思?”趙珩指尖敲擊著案面,目光沉沉,“朝堂上已吵了三日。兵部尚書力主開戰,說匈奴反復無常,和親不過是緩兵之計;禮部卻覺得,邊境剛安穩了兩年,不宜再起戰事,和親可暫避鋒芒。”
他看向魏逸晨:“你向來,心思清明,說說你的看法。主戰,還是主和?”
魏逸晨沉思片刻,抬眸道:“匈奴近年雖有異動,卻未敢真動兵戈,可見其內部并非鐵板一塊。和親一事,看似是示好,實則是在試探我朝虛實。若真將昭陽公主送去,一則委屈了公主,二則恐讓匈奴覺得我朝軟弱,往后更難安分。”
“那便要開戰?”趙珩追問。
“未必。”魏逸晨搖頭,“臣以為,可先派使者回訪,言辭上應承修好之意,卻不提和親之事,只說需與宗室商議。同時暗中調兵,加固邊境防線,讓匈奴知曉我朝有備無患。若他們識趣,自會收斂;若真敢借機生事,我朝也不必客氣。”
他頓了頓,補充道:“至于昭陽公主,絕不能送。陛下可尋一位宗室貴女,冊封為郡主,代公主前往。既給了匈奴顏面,也守住了我朝的底線。”
趙珩聽完,指尖停在案上,眼底閃過贊許:“你這法子,倒是周全。既不示弱,也留了轉圜余地。看來這半月清閑,你腦子倒是沒銹住。”
魏逸晨垂眸:“臣不敢居功,只是覺得,邊境百姓剛過上安穩日子,能不動兵戈,便盡量不動。”
趙珩點頭,拿起朱筆在密函上批了幾個字:“便依你所言。明日早朝,你將這法子說與百官聽聽。至于那匈奴使者……先晾著他幾日,讓他瞧瞧我大靖的底氣。”
魏逸晨應下,目光掃過案上的奏折,知道接下來又有的忙了。只是想起府中那位正等著他回去的妻子,心頭便多了份踏實——無論朝堂上有多少風雨,總有一處溫暖的所在,能讓他卸下所有防備。
趙珩瞧著他眼底一閃而過的柔和,忽然笑道:“行了,去吧。讓你夫人也把公務處理好,回去陪你的新夫人。別讓人家等急了。”
魏逸晨躬身告退,走出御書房時,陽光正好穿過云層,落在朱紅的宮墻上。他抬頭望了眼丞相府的方向,腳步輕快了幾分。
魏逸晨回到丞相府時,天已擦黑。剛踏入內院,就見廊下掛著的燈籠亮得溫暖,沈紫影正站在階前等他,手里還攥著件疊好的外衫。
“回來了?”她迎上來,將外衫遞給他,指尖觸到他微涼的手,忍不住捏了捏,“宮里議事這么久?”
“嗯,碰上點棘手事。”魏逸晨接過外衫披上,順勢握住她的手往屋走,“餓了吧?我讓廚房溫著你愛吃的蓮子羹。”
屋內暖爐燒得正旺,驅散了黃昏的涼意。魏逸晨坐下時,沈紫影自然地挨著他,替他解下腰間的玉帶,指尖劃過他衣襟上的褶皺,輕聲問:“是朝堂上的事?我聽張媽說,今日宮里的馬車來來回回跑了好幾趟。”
“匈奴來求親,陛下拿不定主意。”魏逸晨將她攬進懷里,下巴抵著她發頂,“不過已經商議得差不多了,不用掛心。”他不想讓這些煩心事擾了她,轉而笑道,“倒是你,今日在家做了什么?”
“繡了會兒帕子,又去菜園摘了些青菜。”沈紫影仰頭看他,眼里映著燭火的光,“對了,下午張媽做了桂花糕,我給你留了幾塊。”
她說著要起身去拿,剛動了動,忽然捂住嘴,眉頭緊緊蹙起,臉色瞬間白了幾分。
“怎么了?”魏逸晨心頭一緊,連忙扶住她,“哪里不舒服?”
沈紫影搖了搖頭,剛想說話,胃里卻一陣翻江倒海,俯身對著痰盂干嘔起來,半天也沒吐出什么,只弄得眼眶泛紅,渾身發軟。
“紫影!”魏逸晨嚇得聲音都變了,一把將她抱在懷里,指尖觸到她冰涼的手,心瞬間揪緊,“快!去請大夫!張媽!快去請大夫!”
府里的人被這陣仗驚動,張媽慌慌張張地往外跑,丫鬟們端水的端水,遞帕子的遞帕子,一時間內屋亂作一團。
沈紫影緩過那陣惡心,靠在魏逸晨懷里喘著氣,見他臉色煞白,手都在抖,忍不住虛弱地笑了笑:“我沒事……許是下午吃了涼瓜,有點反胃。”
“胡說!”魏逸晨打斷她,聲音帶著后怕的顫抖,“哪有反胃反得這么厲害的?定是哪里不對勁。”他緊緊抱著她,目光死死盯著門口,恨不得立刻將大夫拽進來。
好在府里常備著相熟的大夫,不過一刻鐘就匆匆趕來。老大夫給沈紫影搭脈時,魏逸晨屏住呼吸,手心都攥出了汗。
老大夫把了半晌脈,忽然捋著胡須笑了,對著魏逸晨拱手道:“恭喜大人!賀喜大人!夫人這是有喜了,約莫已有半月光景。只是胎氣尚不穩,才會犯惡心,往后仔細些養著便是。”
“有……有喜了?”魏逸晨愣在原地,仿佛沒聽清這話,直到老大夫又重復了一遍,他才猛地反應過來,眼底瞬間炸開狂喜,一把將沈紫影抱得更緊,聲音都在發顫,“你聽到了嗎?紫影,我們有孩子了!我們有孩子了!”
沈紫影也怔住了,下意識地撫上自己的小腹,那里還平平坦坦,卻已孕育著一個小生命。她抬頭看向魏逸晨,見他眼眶泛紅,嘴角咧得老高,像個得了糖的孩子,忍不住笑著濕了眼眶。
“我聽到了。”她輕聲說,聲音里帶著難以置信的歡喜。
老大夫開了安胎的方子,又囑咐了些注意事項,看著這對新人喜不自勝的模樣,笑著退了出去。屋內終于安靜下來,只剩下兩人相依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