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最后一抹余暉被遠(yuǎn)處城墻吞沒。
魏清有些坐立難安。
時不時起身走到窗邊,挑起簾子往外張望。
“怎么還沒回......”
她嘟囔著,回頭看了一眼此時正端坐在椅上,閉目養(yǎng)神的姜月初。
少女神色淡然,呼吸綿長。
這般沉得住氣,倒是讓魏清心里泛起了嘀咕。
能和她爹有什么私事?
難不成......
看上自己老哥了?
不對不對!
她老哥雖然也算是一表人才,可怎么配得上月初?
就在她胡思亂想的時候。
前院傳來一陣嘈雜的動靜。
緊接著是車輪碾過青石板的碌碌聲,還有下人們迎候的問安聲。
“老爺回府——”
這一聲長喝,讓魏清連忙起身。
...
魏府前廳。
魏文達(dá)一身緋袍,面容疲憊。
他揉了揉有些發(fā)脹的眉心,隨手將帽子遞給一旁的下人。
這姜洵的案子,越來越古怪了。
先是陛下那邊放了話,說什么盡快結(jié)案。
可沒想到,前一段時日,又吩咐下來,不準(zhǔn)草草結(jié)案,要細(xì)細(xì)的查......
哪怕他宦海沉浮數(shù)十載,也覺得琢磨不透陛下的想法。
更何況今日......
“老爺,晚膳備好了,是您愛喝的鴨湯。”
管家躬身迎上前,手里遞過一塊熱毛巾。
魏文達(dá)接過毛巾,胡亂擦了一把臉。
“不吃了。”
他擺了擺手,聲音沙啞,“沒胃口,送壺濃茶到書房來。”
說罷,邁步便要往后院走。
“這......”
管家面露難色,猶豫了一下,還是快步跟上,壓低聲音道:
“老爺,小姐那邊......有客。”
魏文達(dá)腳步未停,眉頭微皺。
“讓她自個兒招待便是,這點(diǎn)小事也要來煩我?”
“不是......”
管家咽了口唾沫,腰彎得更低了。
“那位客人......指名道姓,說是要見您。”
魏文達(dá)腳下一頓。
轉(zhuǎn)過身,目光凌厲地盯著管家。
“見我?何人?”
管家顫聲道:“是先前來過的,鎮(zhèn)魔司,姜月初姜大人。”
嘶......
魏文達(dá)瞳孔猛地一縮。
這個名字,這幾日在朝中如雷貫耳。
十七歲的銀袍,太湖斬種蓮。
更重要的是......
此女,乃是姜洵的女兒。
“她...這個時候,要見老夫做什么?”
魏文達(dá)喃喃自語。
良久。
他才長長地吐出一口氣。
“讓她......去書房候著。”
管家不敢多言,連忙躬身退下。
魏文達(dá)站在原地,整理了一下有些褶皺的緋袍官服,又伸手理了理鬢角的白發(fā)。
這才悠悠嘆了口氣。
“姜洵啊姜洵......”
“你倒是養(yǎng)了個好女兒。”
...
書房內(nèi)。
姜月初端坐在客座之上,神色平靜。
隨著房門被推開,魏文達(dá)邁步而入。
他并未直接走向主位,而是先反手關(guān)上了房門,直到那厚重的門扇徹底合攏,隔絕了外頭的風(fēng)聲。
他才轉(zhuǎn)過身,目光復(fù)雜地看向那個端坐的少女。
四目相對。
姜月初站起身,雙手抱拳,行了一個標(biāo)準(zhǔn)的晚輩禮。
“晚輩姜月初,見過魏公。”
這一聲魏公,代表著并沒有仗著銀袍巡察的身份盛氣凌人。
魏文達(dá)眼角微微抽動了一下。
他走到書桌后坐下,并沒有急著說話,而是指了指椅子。
“坐。”
姜月初依言落座。
“喝茶嗎?”
“不渴。”
魏文達(dá)點(diǎn)了點(diǎn)頭,伸手揉了揉眉心。
“既然叫我一聲魏公,那有些場面話,我也就省了。”
“你此次這般急著要見老夫,想必,是為了你父親姜洵的案子而來,是吧?”
雖是問句,語氣卻是篤定。
姜月初并未遮掩,輕輕點(diǎn)了點(diǎn)頭。
“正是。”
“家父身陷囹圄已久,身為子女,心中難安。”
“還望魏公解惑。”
“哎......”
聞言,魏文達(dá)長嘆一口氣。
“丫頭。”
“你如今也是官身,更是鎮(zhèn)魔司的銀袍巡察,這大唐的律法,你應(yīng)該清楚。”
“按大唐律例,凡涉及朝廷重案,為防串供、徇私,犯人家屬,嚴(yán)禁私下接觸主審官員。”
“此乃避嫌。”
“若是被御史臺那幫吃飽了撐著的言官知曉,參上一本......”
“老夫丟了這頂烏紗帽事小。”
“哪怕你天賦再出眾,剛穿上身的銀袍,怕是也要受牽連。”
姜月初默然。
這些道理,她自然懂。
但有些事,明知不可為,卻不得不為。
就在她準(zhǔn)備開口之際。
魏文達(dá)的話鋒,卻是忽然一轉(zhuǎn)。
“但......”
“實(shí)不相瞞。”
老人的目光越過姜月初,似乎穿透了這書房的墻壁,看向了那遙遠(yuǎn)的過去。
眼神中,多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懷緬。
“數(shù)十年前,老夫與你父親姜洵,曾同窗十載,抵足而眠,也曾一同在曲江池畔飲酒賦詩,指點(diǎn)江山。”
魏文達(dá)搖了搖頭,嘴角露出一絲苦澀的笑意。
“雖然后來入了官場,政見偶有不合,漸行漸遠(yuǎn),但故人之情,老夫從未敢忘。”
他抬起眼皮,看向姜月初。
“再者。”
“我家那個不成器的丫頭,自幼被寵壞了,沒什么真心朋友。”
“自從隴右回來,經(jīng)常提及到你的名字。”
“老夫看得出來,她是真心把你當(dāng)知己。”
說到這。
魏文達(dá)深吸一口氣,似是卸下了某種重?fù)?dān)。
“于公,老夫不該見你,更不該同你說半個字。”
“但于私......”
“無論是看在你父親當(dāng)年的情分上,還是看在清兒的面子上。”
“今日這書房之內(nèi),沒有外人。”
“你想問什么,便問吧。”
“只要是不違背原則,不泄露機(jī)密,老夫......”
“知無不言。”
話音落下。
姜月初站起身。
這一次。
她沒有抱拳,而是整了整衣冠,雙手交疊,深深一揖到底。
“多謝魏公。”
早在隴右之時,便聽聞魏合提起過,魏公治家極嚴(yán),于公堂之上更是鐵面無私,從不徇私舞弊。
可再怎么無私。
如今,時隔差不多半年。
這案子還沒結(jié)案。
她雖不懂朝堂之事,但也知道,是有人頂著莫大壓力,一直拖著。
拜完這一拜,姜月初深吸一口氣,終于問出壓在心底許久的問題。
“敢問魏公。”
“家父......究竟所犯何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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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七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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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會繼續(xù)十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