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十二點,滂沱大雨將整個嵐城籠罩在一片水幕之中。
嵐城刑偵支隊重案組副組長唐樂站在廢棄化工廠的鐵門前,雨水順著黑色雨衣的褶皺不斷滴落。他掏出對講機,聲音低沉:“各小組就位,準備行動。”
“三組就位,后門已經封鎖。”
“二組就位,觀察到二樓有微弱燈光。”
“狙擊點已部署,視野良好。”
唐樂深吸一口氣,抬頭望向這棟廢棄建筑的二樓窗戶。半年前,這座城市開始出現一種新型毒品“幻影”,吸毒者會經歷長達十二小時的極度愉悅,接著在二十四小時內逐漸出現不可逆的腦損傷。已經有七人死亡,十五人永久性精神障礙。今晚,他們終于找到了制毒窩點。
“唐隊,讓我打頭陣吧?!贝顧n宋媛兒的聲音從耳機里傳來,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作為全隊唯一的女性偵查員,她總是想證明自己。
“按原計劃,你跟在我后面三米處,注意掩護?!碧茦氛Z氣不容置疑,“記住,嫌犯可能持有武器,優先保證安全?!?/p>
對講機沉默了兩秒:“明白?!?/p>
唐樂揮了揮手,四名特警破門而入,他緊隨其后。廠房內部彌漫著一股化學品的刺鼻氣味,混合著霉變和鐵銹的味道。手電筒的光束在黑暗中切割出一道道通路,照亮了散落一地的化學儀器和玻璃器皿。
“一層安全!”特警的聲音在空曠的廠房內回蕩。
唐樂做了個手勢,一行人沿著生銹的鐵質樓梯向二樓移動。每走一步,樓梯都發出令人不安的嘎吱聲。宋媛兒緊跟在唐樂身后,手中的槍穩穩指向樓梯上方。
突然,二樓傳來玻璃碎裂的聲音。
“行動!”唐樂一聲令下,率先沖上二樓。
眼前的景象讓所有人倒吸一口涼氣。二樓空間比想象中大得多,被改造成了一個簡陋的實驗室。長桌上擺放著各種化學儀器,燒杯中的液體還在微微冒泡。但最引人注目的是墻邊的三具尸體。
唐樂迅速掃視現場:兩名男性,一名女性,均穿著白大褂,頸部有明顯勒痕,死亡時間不超過兩小時。他們的手腕上有注射痕跡,桌面上散落著幾個使用過的注射器。
“唐隊,這邊有發現?!彼捂聝憾自谝痪呤w旁,用戴著手套的手小心地抬起死者的右手腕,“注射痕跡很新鮮,可能是死前注射的?!?/p>
法醫小組開始勘查現場,唐樂則在實驗室里仔細搜索。他注意到角落里有一臺老式電腦,屏幕已經碎裂,但主機還在。更奇怪的是,桌上散落著一些手寫筆記,字跡潦草,內容涉及復雜的化學公式,但有幾頁被撕掉了。
“唐隊,你看這個?!彼捂聝簭囊痪呤w身下抽出一張被壓住的照片。
照片上是一個穿著白大褂的中年男人,站在一個現代化的實驗室里,背景里能看到“嵐城大學化學研究所”的字樣。男人的表情嚴肅,眼神卻透著一種狂熱。
“查一下這個人。”唐樂把照片遞給技術員,“另外,這些化學儀器很專業,不是普通毒販能弄到的?!?/p>
“唐隊!”一名年輕警員從隔壁房間喊道,“這里有個暗門!”
唐樂和宋媛兒迅速趕到隔壁房間??此破胀ǖ膲Ρ谏希幸粔K顏色略淺的板子,邊緣有明顯縫隙。唐樂輕輕一推,板子向內旋轉,露出一個僅容一人通過的狹窄通道。
通道內一片漆黑,散發著一股更濃烈的化學氣味。唐樂示意特警先進,自己緊隨其后。通道不長,盡頭是一個只有幾平方米的小房間。
房間中央有一張桌子,桌上放著一個銀色金屬箱。箱子沒有上鎖,唐樂小心地打開它。
里面整齊排列著二十支淡藍色液體的安瓿瓶,瓶身上貼著手寫標簽:“幻影-改良型”。除此之外,還有一本黑色封皮的筆記本。
唐樂戴上手套,翻開筆記本。前幾頁記錄的是實驗數據和化學公式,但翻到中間時,內容突然變了。最新的一頁上,只有一行用紅筆寫的大字:
“他們背叛了理想,必須清除。”
再往后翻,是一份手寫名單,列出了六個名字,其中三個被劃掉——正是外面那三具尸體的名字。剩下三個名字中,有兩個被圈了起來,最后一個名字下面劃了兩道橫線:周啟明。
“周啟明...”唐樂低聲重復這個名字,突然想起照片上那個男人,“嵐城大學的化學教授。”
宋媛兒湊過來看:“你是說,這個周啟明可能就是‘幻影’的制造者?他殺了自己的同伙?”
“可能性很大。”唐樂合上筆記本,“但有一點說不通,如果他是主謀,為什么要留下這么明顯的線索?這本筆記本幾乎是指向他的確鑿證據。”
“也許他想讓我們找到?”宋媛兒猜測道,“或者...他想傳達什么信息?”
唐樂沒有回答,他的目光被箱子底部的一樣東西吸引了——一張折疊得很小的紙片。他小心地展開,上面是一個手繪的簡易地圖,標注著嵐城港口的某個倉庫位置,旁邊寫著一個時間:72小時后。
“他在等我們?!碧茦氛酒鹕?,“這是邀請,也可能是陷阱?!?/p>
回到警局時,已經是凌晨三點。大雨仍未停歇,專案組會議室里煙霧繚繞。白板上貼滿了現場照片和證據圖片,中間是周啟明的照片和簡歷。
“周啟明,45歲,嵐城大學化學系教授,博士生導師,曾獲得國家科技進步獎,五篇論文發表在《自然》和《科學》雜志上。”宋媛兒念著資料,“同事評價他‘聰明但孤僻’,妻子三年前病逝,無子女,獨居。”
“一個前途無量的科學家,為什么會制造毒品?”唐樂皺眉思索。
“可能為了錢?”一位老刑警說,“大學教授收入有限,而‘幻影’在黑市上能賣到天價。”
“不像?!彼捂聝簱u頭,“現場找到的筆記本里,多次提到‘理想’‘進化’‘新人類’這樣的詞,更像某種偏執的信念?!?/p>
唐樂盯著周啟明的照片,那張嚴肅的臉背后,似乎隱藏著更復雜的故事。他轉向技術科同事:“電腦數據能恢復嗎?”
“硬盤被物理破壞了,但我們在云備份里找到了一些東西?!奔夹g員調出一份文件,“這是周啟明最近的研究課題申報書,他申請研究‘神經遞質選擇性增強劑’,聲稱可以治療抑郁癥和創傷后應激障礙。”
“這和‘幻影’有關聯嗎?”
“化學成分有相似之處,但‘幻影’多了幾種危險的合成物。”技術員推了推眼鏡,“有趣的是,申報書被學校駁回了,理由是‘倫理風險過高’。”
唐樂和宋媛兒對視一眼。被駁回的研究,偏執的科學家,被殺的助手,神秘的邀請...這一切似乎連成了一條線,但中間還缺少關鍵環節。
“港口倉庫那邊已經部署了監視,但目前沒有發現異常?!绷硪幻瘑T匯報。
唐樂走到窗前,看著窗外被雨水模糊的城市燈火。72小時,周啟明給了他三天時間。為什么?這個高智商的罪犯在想什么?
“唐隊,還有一個發現?!彼捂聝耗弥鴦偞蛴〕鰜淼奈募哌^來,“我查了被殺的三個助手背景,他們都是周啟明以前的學生,而且...都有藥物濫用史?!?/p>
唐樂轉身:“你的意思是...”
“周啟明可能先是用他們做實驗,然后...”宋媛兒沒有說完,但意思很明顯。
會議室陷入沉默。如果真是這樣,周啟明不僅制造毒品,還在活人身上進行非法實驗,這已經超出了普通毒品犯罪的范疇。
突然,唐樂的手機震動起來,是一個陌生號碼。他按下接聽鍵,卻沒有說話。
電話那頭傳來一個平靜的男聲,帶著一絲學者的腔調:“唐警官,相信你已經找到我的邀請了?!?/p>
“周啟明?”唐樂示意技術員追蹤電話。
“時間有限,我就不繞彎子了。”周啟明的聲音里聽不出情緒,“港口倉庫只是開始,我真正想讓你看的,是這座城市的病灶?!?/p>
“你殺了三個人,制造毒品害死了更多人,有什么資格談論病灶?”
電話那頭傳來輕輕的笑聲:“你以為‘幻影’是毒品?不,它是解藥,只是世人還不理解。那三個人...他們玷污了這項研究,把它變成了賺錢的工具。我清理了門戶,僅此而已?!?/p>
“你現在在哪里?自首還有機會?!?/p>
“72小時,唐警官。港口倉庫,一個人來。如果你帶大隊人馬,就永遠看不到真相?!敝軉⒚黝D了頓,“另外,小心你身邊的人,這座城市比你想象的更暗?!?/p>
電話掛斷了。技術員搖頭:“時間太短,無法定位?!?/p>
宋媛兒擔憂地看著唐樂:“這明顯是陷阱,你不能一個人去?!?/p>
唐樂盯著白板上周啟明的照片,那個男人眼神中的狂熱似乎透過照片直視著他。一個高智商的罪犯,一個精心設計的游戲,一個關于“真相”的承諾...
“他不會在港口倉庫等我的?!碧茦吠蝗徽f,“這只是測試,測試我們是否會按他說的做。”
“那我們怎么辦?”
唐樂走到白板前,在周啟明的照片旁邊寫下幾個關鍵詞:理想主義者、被駁回的研究、清理門戶、城市的病灶...
“我們要在這72小時內,找出周啟明真正的目的?!碧茦忿D向專案組成員,“查他所有的研究,所有的社交關系,所有的資金往來。還有,查那三個死者最近的聯系人和銀行記錄。”
窗外,雨勢漸小,但夜色依舊深沉。唐樂知道,這只是開始,一場與高智商罪犯的賽跑已經開始。而周啟明那句“小心你身邊的人”,像一根刺,扎進了他的心里。
宋媛兒遞給他一杯咖啡:“你覺得他說的‘病灶’是什么意思?”
唐樂接過咖啡,沒有喝?!拔也恢?,但有一點可以肯定,周啟明認為自己是在做正確的事。這種罪犯最危險,因為他們無所畏懼?!?/p>
墻上的時鐘滴答作響,時間一分一秒流逝。72小時的倒計時已經開始,而港口倉庫里等待他們的,究竟會是什么?
唐樂望向窗外漸漸泛白的天際,新的一天即將開始,但嵐城的暗流,才剛剛開始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