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的一聲,推開房門。
看到顧昭背著一個昏迷不醒、身上還蓋著男人外衣的女子沖進(jìn)來,兩女都大吃一驚。
“夫君!這是……”
魏語兒疑惑不解地問道。
朱小茹也小跑過來,臉上寫滿了好奇。
“是徐大人!”
顧昭語速飛快,一邊說一邊小心地將徐青棠往屋里背。
“她受了重傷,很重!小語,快把家里治傷止血的草藥,都拿出來!”
“熱水,干凈布條,全準(zhǔn)備好!”
“快!人命關(guān)天,絕不能讓她死在這里!”
聽到“人命關(guān)天”四個字,再看到顧昭從未有過的凝重焦急神色。
魏語兒和朱小茹瞬間意識到事情的嚴(yán)重性,臉上的驚色立刻被鄭重取代。
顧昭小心翼翼地將昏迷的徐青棠平放在鋪著干凈舊褥子的木板床上。
徐青棠毫無知覺地躺著,臉色蒼白如紙,嘴唇毫無血色,唯有微微起伏的胸口證明她還活著。
蓋著的外衣滑落一旁,露出里面破損嚴(yán)重、被鮮血浸透大半的玄色飛魚服。
尤其是腹部的傷口,雖然被顧昭簡單包扎過,但滲出的血跡依舊觸目驚心。
魏語兒倒吸一口涼氣,朱小茹也捂住了嘴。
她們何曾見過如此嚴(yán)重的傷勢?
“夫君,你放心,交給我們?!?/p>
魏語兒定了定神,她雖然性子溫婉,但關(guān)鍵時刻卻異常冷靜。
她快速吩咐朱小茹:“小茹,你去燒熱水,要多,要快!我去拿藥箱和干凈的布!”
朱小茹用力點頭,轉(zhuǎn)身就跑向灶房。
顧昭看了一眼床上氣息微弱的徐青棠,又看看忙碌起來的魏語兒,知道接下來的事情自己不便在場。
徐青棠昏迷前那句“你不準(zhǔn)看”還在耳邊。
他并非迂腐之人,深知救人要緊,但既然魏語兒擅長醫(yī)術(shù),由她來處理最為妥當(dāng),也能避免不必要的尷尬。
“小語,全靠你了,小心她的傷口,很深?!?/p>
顧昭低聲囑咐了一句,便轉(zhuǎn)身退出了里屋,并順手帶上了那扇吱呀作響的破木門。
他背靠著門外的土墻,長長地吐出一口濁氣,這才感覺到自己背后的衣衫早已被汗水浸透,不知是趕路累的,還是緊張的。
外面很安靜,只有灶房里傳來朱小茹燒火的窸窣聲,以及里屋隱約傳來的、魏語兒輕柔但急促的吩咐和動作聲。
顧昭的心并沒有完全放下。
徐青棠的傷勢實在太重,失血過多,內(nèi)腑受創(chuàng),在這個缺醫(yī)少藥、醫(yī)療條件落后的時代。
能否挺過來,真的要看天意和她自己的生命力了。
顧昭之所以如此焦急,拼命趕回來,倒并非全然因為對徐青棠有多少男女之情。
八字還沒一撇呢!
更重要的是,他清楚徐青棠的身份意味著什么。
魏國公徐達(dá)的愛女如果死在這窮鄉(xiāng)僻壤,死在他顧昭的家里或附近,那后果,簡直不堪設(shè)想。
以洪武皇帝對徐達(dá)的倚重和情誼,以錦衣衛(wèi)無孔不入的監(jiān)察能力,到時候別說他顧昭,整個藍(lán)田村,恐怕都要被翻個底朝天!
錦衣衛(wèi)和官府的人會像篦子一樣把村子梳一遍,任何可疑的痕跡都會被放大。
那時候,就不是簡單的詢問了。
顧昭幾乎能想象到那個畫面。
村子被圍,雞飛狗跳,村民被一一盤問,稍有言辭不合或記憶模糊,就可能被帶走“協(xié)助調(diào)查”。
家里的雞蛋恐怕都要被搖散黃,地里的蚯蚓都得被刨出來看看有沒有藏著秘密……
“你可千萬得挺住??!”
“我還眼饞你的特殊天賦呢!”
顧昭對著緊閉的房門,無聲地念叨了一句,仿佛這樣就能給里面的傷者注入一些生機(jī)。
就在這時。
那片剛剛結(jié)束了一場慘烈獵殺的山林,葫蘆谷內(nèi)。
十幾道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現(xiàn)在那片染血的土地上。
他們身穿與徐青棠類似的錦衣衛(wèi)服飾,但細(xì)節(jié)略有不同,氣息也更加精悍肅殺。
為首一人,面色陰沉,眼神閃爍不定,赫然正是之前與徐青棠失散的趙武!
他身后跟著的,是十幾名從附近衛(wèi)所緊急調(diào)集而來的錦衣衛(wèi)好手。
趙武的目光急不可耐地掃過山谷。
他想象中的畫面,并沒有出現(xiàn)。
山谷里空蕩蕩的,只有風(fēng)吹過草葉的聲音。
不,并非完全空蕩。
地面上,散落著幾具黑衣人的尸體,鮮血將土地染成暗紅色。
更遠(yuǎn)處,是鬼書生那身顯眼的青色儒衫和癱倒的身影,空氣中彌漫著濃重得化不開的血腥味。
唯獨,沒有徐青棠。
無論是尸體,還是活人。
趙武臉上的陰沉瞬間被驚愕和難以置信取代,他快步走到那些黑衣人尸體旁,蹲下查看。
傷口干凈利落,多是刀傷,致命處多在脖頸、心臟等要害。
他又看向鬼書生的尸體,同樣是一刀斃命。
“這……這是怎么回事?”
趙武站起身,環(huán)顧四周,聲音里帶著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顫抖和一絲慌亂。
“徐……徐大人呢?北元‘殤’組織的刺客,還有那白蓮教的鬼書生,怎么都死了?誰干的?”
他身后的錦衣衛(wèi)們也面面相覷,眼前的景象與他們接到的緊急求援信息,完全對不上。
一名經(jīng)驗老到的錦衣衛(wèi)蹲下身,仔細(xì)檢查了幾具黑衣人的傷口和現(xiàn)場痕跡,眉頭緊鎖。
“這些北元刺客,看傷口似乎是被人以極高明的刀法,在極短時間內(nèi)格殺,這鬼書生也是。”
“現(xiàn)場除了他們,似乎還有第三方的打斗痕跡。”
“徐大人呢?”另一名錦衣衛(wèi)焦急地問道,“生不見人,死不見尸,難道……”
趙武臉色變幻不定。他明明算好了時間,故意在求援的路上稍微耽擱了一會兒,就是為了給北元刺客創(chuàng)造足夠的動手時間。
在他的預(yù)想中,徐青棠武功雖高,但面對五名“殤”組織乙字營精銳的突襲和陷阱,不死也得重傷被擒。
可眼前……北元刺客和鬼書生全滅,徐青棠失蹤?
這樣的必殺之局,她是如何破局的?
難道她隱藏了實力?
還是真的有第三方勢力介入,救走了她?
如果是后者,那事情就完全脫離他的掌控了。
“搜!立刻擴(kuò)大范圍搜索!”
趙武壓下心中的驚濤駭浪,厲聲下令,聲音因為一絲不易察覺的恐慌而顯得有些尖銳。
“徐大人身份尊貴,絕不能有任何閃失!活要見人,死也要把遺體帶回去!”
他必須找到徐青棠,無論死活。
活,要想辦法彌補(bǔ)或繼續(xù)計劃。
死,也要確認(rèn)死訊,并想辦法把“過失”推到合適的人頭上。
錦衣衛(wèi)們立刻散開,開始在山谷及周邊仔細(xì)搜索。
趙武站在原地,臉色陰沉得幾乎能滴出水來,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腰間的刀柄,眼神深處,閃過一絲深深的疑惑和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