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秋月正在想著怎么改口,聽到秦淮這么說,整個人都僵住了。
表情呆滯了一瞬,漂亮的眸子里寫滿了幽怨。
秦淮看著,心里覺得好笑。
果然還沒昭昭沉得住氣。
很快,李秋月轉了轉眼睛,沉聲道:“我不需要你替我做什么,但是你不能在這個家里白吃白住,對吧?”
“我不是記得我有交給你生活費了嗎?”秦淮故意反駁。
看見李秋月瞪著眼睛,鼓起了腮幫子,下一秒就要炸毛的時候。
他又適時松口:“當然,要是有什么是我能做的事情,我也應該幫你分擔。”
鼓起來的河豚又瞬間恢復原狀。
李秋月冷哼一聲,不滿地瞪他一眼。
算他改口快,不然今天非得把他趕出這個門不可!
她完全沒有注意到秦淮眸子里閃過的促狹,只顧著說出自己的心事兒:“你明天有空的時候,去攤子上找我一下,我們明天一起去一趟報社。”
她得把簽的文書登上報紙,讓所有人都知道她和李家的人斷了關系。
只是她不識幾個大字,所以得讓秦淮去給她撐場面。
秦淮對這個要求微微沉默了一瞬,隨即就反應過來她的意思。
抿唇看著她臉上并不開心的表情,沉聲道:“既然已經有了字據,你可以不用再等報紙。”
“不行,我朋友都和我說了,城里人斷親都得登報紙,讓別人都知道了才行。”李秋月說得認真。
秦淮挑眉。
大概是六七十年代,有人為了逃避下鄉,會這樣和家里斷親。
但是,現在知青都回城了,誰還會把家事登上報紙呢?
可無奈之后,更多的就是震撼。
李秋月或許什么都不懂,也沒辦法理解一些事情。
卻為了保護昭昭,把一些事情做到極致。
讓他把孩子從李秋月身邊帶走,和偷孩子的壞人又有什么區別?
“你怎么了?”李秋月見秦淮不說話,不由歪了歪頭。
秦淮回神,站起身子,“沒事兒,我明天中午休息的時候,跟你一塊兒去,可以嗎?”
李秋月請人幫忙,自然沒什么不可以的。
……
說來也巧,報社的主編和秦淮是老朋友。
有了秦淮的幫忙,李秋月要登報的內容很快就敲定好了。
只是秦淮和社長要談一些私事,讓李秋月和昭昭就坐在長椅上等著他。
李秋月今天下午要帶昭昭去醫院復查身體,所以她這會兒倒也不著急回家。
這是李秋月第一次來報社這種地方。
里面干凈漂亮,桌子上還放著各種各樣的書籍,和她平時所接觸的環境完全不一樣。
昭昭看見了不遠處的小桌子上有一本書的封面是一只猴子,頭戴金箍,手拿金箍棒,腳下還踩著一片祥云。
他頓時就有些興奮,“媽媽,那是你說的孫悟空嗎?”
李秋月不知道在哪里,昭昭就伸手指了指。
誰知,旁邊辦公室里正好出來一個人,昭昭的小手不小心戳到了對方的肚子。
女人先是“哎呦”了一聲,見是一個穿著樸素衣服的女人和小孩兒。
立馬伸手推了昭昭的肩膀一下。
扯著尖銳的嗓子,叫了起來:“哪里來的瞎眼的鄉巴佬?弄臟我的衣服怎么辦?”
她一邊說,一邊嫌棄地用手拍打著自己的黑色長襖。
李秋月連忙起身,把昭昭拽到了自己的身后。
看著對面的女人,穿著高跟鞋,留著波浪卷,全是當下最流行的裝扮。
“抱歉,孩子剛剛沒注意,我以后會好好約束他的。”她不卑不亢地說道:“如果您衣服臟了,或者壞了,我都可以賠給你。”
“賠?我這件羽絨服要六十塊,你賠得起嗎?”女人上下掃了李秋月一眼。
譏諷道:“我看你們連羽絨服是什么都不知道吧?”
昭昭看見她對媽媽的眼神,心里也有些生氣。
他抱著李秋月的腿,露出一個小腦袋,“姨姨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碰到你的。”
“但是我的手是干凈的,除了碰到你的衣服之外,沒有碰到過任何臟東西了哦。”他擺了擺自己的小手。
“你這個小鄉巴佬是什么意思!”女人氣得瞪大了眼睛。
旁邊看熱鬧的人頓時“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李秋月沒好氣地捏了捏昭昭的小臉,“不許亂說話,好好向阿姨道歉。”
一來,這件事確實是昭昭引起的,女人推昭昭那一下,并沒有造成傷害。
再有就是,他們是打著秦淮的關系進來的,她倒是不怕鬧,但很有可能會影響到秦淮。
如此想著,她壓下了脾氣。
昭昭一向聽話,不管心里怎么想,還是乖乖地道了一次歉。
女人心有不甘,但當著這么多人的面,也不好和他們計較。
李秋月也贊賞似的摸了摸昭昭的腦袋。
不想再惹事,她索性就帶著昭昭去外面等。
誰知剛走兩步,就被人攔住了去路。
又是這個卷毛女人:“我桌子上放了一百塊錢,是不是你們偷了?”
李秋月皺眉,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
那是雜志社里最靠里面的桌子,他們連過去都沒過去。
她這樣想,也這樣說了出來,“這里這么多人都在看著,我們從進來開始就沒去過那邊。”
“小鄉巴佬這么小,誰會一直注意他啊!”女人陰陽怪氣。
一手掐著腰,一手抓住旁邊的桌子,打定主意不讓他們離開。
她勾著唇角,露出一抹壞笑,“有沒有偷錢,讓人搜一搜不就知道了?”
說著,還回頭看了一眼,示意角落里的一個穿著藍色臟棉襖的老男人過來。
老男人佝僂著背,目光猥瑣又貪婪,不懷好意地打量著李秋月。
“翠芬,算了吧,沒必要當著孩子的面,對人家媽媽這么刻薄!”又有一個穿白色大衣的女人站了出來。
吳翠芬剜她一眼,“什么算了吧?丟的是我的五十塊,你倒是站著說話不腰疼!”
“你有沒有丟錢,我們心里都有數。”穿白大衣的女人憤慨道。
吳翠芬卻絲毫沒有被拆穿的尷尬,依舊瞪眼威脅:“怎么,你也想被王哥搜搜身?”
穿白衣的女人還想說什么,卻被旁邊的同事扯了扯胳膊,不讓她再站起來說話。
畢竟和李秋月母子倆沒有關系,犯不著為了他們出頭。
吳翠芬對他們的識趣很滿意,自己則又對男人指使道:“王哥,就從這個小的開始搜。”
一邊說,一邊就要伸手去抓昭昭的小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