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玄回到林家時，天邊已經泛起了魚肚白。

他沒回自己院落，而是直接去了林震天的書房。

書房里燈還亮著。

林震天坐在書案后，面前攤著一本賬簿，眉頭緊鎖。聽到動靜，他抬起頭，看到林玄的樣子，愣了一下。

“玄兒？你這是……”

“爹，”林玄關上門，直截了當地說，“家里有內鬼。”

林震天的表情嚴肅起來：“坐下，慢慢說。”

林玄沒坐。他站在書案前，把昨晚的事——從發現林遠中邪，到城外破廟聽到的對話，再到被黑袍人追殺——簡要說了一遍。

當然，略去了系統和鎮魂鼎的細節，只說是有件祖傳的法器護身。

林震天聽著，臉色越來越沉。

等林玄說完，書房里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紫血教……”林震天緩緩吐出這三個字，手指無意識地敲著桌面，“他們怎么會盯上林家？”

“不知道。”林玄搖頭，“但那個黑袍人說，林家蹦跶不了幾天了。”

林震天站起身，在書房里踱了幾步。

“李管事……”他停下腳步，“臉上有疤那個？我記得他……在家族干了快二十年了，一直本本分分。”

“邪修控制人的手段很多，”林玄說，“不一定是他自愿的。”

“但終究是做了。”林震天眼神一冷，“玄兒，你確定他手里有噬心散？”

“確定。黑袍人親口說的。”

林震天沉默片刻，忽然問：“你沒受傷吧？”

林玄搖頭：“沒事。”

“那就好。”林震天走回書案后，坐下，“這件事，先不要聲張。李管事那邊，我來處理。至于紫血教……”

他看向林玄，眼神復雜：“玄兒，這段時間，你盡量待在家族里，不要外出。訓練的事……先停一停。”

“不行。”林玄立刻反對，“訓練不能停。如果紫血教真的要動手，他們更需要實力。”

“可是——”

“爹，”林玄打斷他，“我已經煉氣五層了。”

林震天一怔。

他這才注意到，兒子身上的氣息，確實比之前渾厚了許多。煉氣五層……這才多久？

“而且，”林玄繼續說，“我有辦法對付邪祟。您忘了，林遠就是我救回來的。”

林震天看著兒子，看了很久。

最后，他嘆了口氣。

“玄兒，你長大了。”

“但也更讓人操心了。”

林玄扯了扯嘴角：“放心，我有分寸。”

“分寸？”林震天苦笑，“大半夜跑去城外跟筑基期邪修硬碰硬，這叫有分寸？”

林玄不說話了。

“行了，”林震天擺擺手，“你先回去休息。李管事的事，我來安排。記住，今天的事，不要告訴任何人。”

“包括長老們？”

“尤其是長老們。”林震天眼神深邃，“家族內部……未必干凈。”

林玄心里一凜，點點頭。

他離開書房，回到自己院落。

偏房里，林遠還在睡，呼吸平穩了許多。

林玄檢查了一下他的傷勢，確定沒問題，這才回自己房間。

他倒在床上，閉上眼。

累。

不是身體累，是心累。

他原本只想當個混吃等死的惡少，偶爾干點“壞事”賺點系統獎勵，安安穩穩過一輩子。

結果呢？

先是莫名其妙的系統，然后是被迫當“嚴師”，接著是救林遠，現在又冒出個紫血教……

“這都什么事啊……”林玄翻了個身，把臉埋進枕頭里。

他睡了兩個時辰。

醒來時，已經是中午了。

院子里傳來嘈雜的聲音。

林玄起身，推開房門。

林小虎、林峰，還有另外幾個隊員，都擠在院子里，一個個面色焦急。

看到林玄出來，他們齊齊松了口氣。

“少主！您可算醒了！”林小虎沖上來，“我們都聽說了！您昨晚——”

“聽說什么？”林玄打斷他，眼神掃過眾人，“聽說我大半夜不睡覺，跑去城外跟人打架？”

眾人一窒。

“誰說的？”林玄問。

“是……是今早守城的衛兵傳出來的……”一個隊員小聲說，“他們說昨晚看到有人從城外沖進來，渾身是血，速度飛快，好像……好像是少主您……”

“看錯了。”林玄面不改色，“我昨晚一直在房間里睡覺。”

“可是——”

“沒什么可是。”林玄語氣轉冷，“這種謠言，以后不要傳。再有議論者，按族規處置。”

眾人面面相覷，不敢再問。

“訓練繼續。”林玄說，“今天練合擊陣。林峰，你負責指揮。”

“是！”林峰應道，但眼神里還是帶著擔憂。

林玄沒再理會他們，轉身回屋。

關上房門，他靠在門板上，長舒一口氣。

謊言，一個接一個。

但他沒辦法。

紫血教的事，不能讓太多人知道。會引起恐慌。

而且……誰知道這些人里，還有沒有第二個李管事？

下午，訓練照常進行。

林玄站在場邊，看著那十五個人演練合擊陣。

經過這幾天的磨合，他們的配合已經相當默契。陣法運轉間，攻防一體，威力不容小覷。

如果對上煉氣七層的對手，未必沒有一戰之力。

但如果是筑基期……

林玄搖搖頭，把這個念頭甩開。

他抬頭，看向遠處的管事房。

李管事今天沒出現。

據說，是家主派他去城外收賬了，要過幾天才回來。

林玄知道，這只是一個借口。

真正的李管事，現在應該已經被控制起來了。

但他還是有點不安。

那個黑袍人，真的會善罷甘休嗎？

正想著，系統提示音突然響起：

【臨時任務發布：清除家族內部隱患】

【任務要求：找出并處理潛伏在林家的紫血教內應（0/3）】

【任務獎勵：每找出一個，獎勵一次‘因果洞察’深度使用權限（可追溯三天內重要因果）】

【額外獎勵：找出所有內應，鎮魂鼎修復度 5%】

林玄瞳孔一縮。

三個內應？

不止李管事一個？

他立刻集中精神，開啟邪氣感應。

以演武場為中心，方圓百丈內，所有氣息一覽無余。

大部分是白色光點。

有幾個灰色光點。

紫色光點……沒有。

“不在感應范圍內？”林玄皺眉。

他想了想，開始在場中走動。

假裝巡視訓練，實際上在擴大搜索范圍。

一百五十丈。

兩百丈。

還是沒有。

“要么是距離太遠，要么是……”林玄心里一沉，“要么是他們有隱藏氣息的手段。”

如果是后者，那就麻煩了。

訓練結束后，林玄沒有立刻離開。

他等到所有人都走了，演武場只剩下幾個雜役在收拾器械。

他走到兵器架前，再次檢查那些木劍木刀。

沒有邪氣。

昨天那把被處理的木劍，已經被換掉了。

“動作真快……”林玄喃喃自語。

他離開演武場，在家族里慢慢走動。

從東院到西院，從練功坪到藏書閣，再到各個管事、執事的住處。

一路上，他開啟著邪氣感應，但始終沒有發現紫色光點。

難道系統任務出錯了？

還是說……那些內應，今天剛好都不在家族里？

走到祠堂附近時，林玄停下了腳步。

祠堂是林家重地，平時只有家主和長老能進。

但此刻，祠堂的門虛掩著。

里面有人。

林玄猶豫了一下，還是走了進去。

祠堂里燈火通明，香煙繚繞。

牌位密密麻麻，從第一代家主到現在，足有數百個。

供桌前，站著一個人。

是三長老。

他背對著門口，正仰頭看著最上方的牌位，一動不動。

林玄進來，他也沒回頭。

“三長老。”林玄行禮。

三長老緩緩轉過身。

他是個瘦小的老頭，滿頭白發，臉上皺紋很深，但眼睛很亮，像兩顆寒星。

“玄兒啊，”三長老開口，聲音嘶啞，“你怎么來了？”

“路過，看門開著，就進來看看。”林玄說。

三長老點點頭，又轉回去看牌位。

“玄兒，你知道這些牌位，代表什么嗎？”

“代表……家族的傳承？”

“不只是傳承。”三長老說，“還代表責任。每一個牌位，都曾經是一個活生生的人，他們為家族流過血，拼過命。有些人，甚至連尸骨都沒留下。”

林玄沉默。

“林家傳到今天，三百七十四年了。”三長老繼續說，“經歷過三次滅族之危，但都挺過來了。靠的是什么？”

他轉過頭，看向林玄：“靠的就是一代又一代人，前赴后繼，用命去填。”

林玄迎上他的目光：“三長老想說什么？”

“我想說，”三長老一字一句，“家族現在，又到了危險的時候。”

林玄心里一緊。

“您……知道了？”

“我不知道具體的事。”三長老搖頭，“但我活了八十七年，有些東西，看一眼就明白。家主今天把李管事調走，調得很急，很突然。而你……”

他上下打量著林玄：“你身上，有血腥味。雖然很淡，但我聞得到。”

林玄不說話了。

“我不問你昨晚做了什么。”三長老轉過身，背對著他，“我只告訴你一件事：無論發生什么，祠堂，不能倒。牌位，不能散。明白嗎？”

“……明白。”

“去吧。”三長老揮揮手，“該干什么干什么。我這條老命，還能撐幾年。”

林玄深深看了他一眼，轉身離開。

走出祠堂，他才發現，后背已經被冷汗浸濕了。

三長老……知道。

或者說，猜到。

而且，他話里有話。

“家族現在，又到了危險的時候……”

林玄抬頭，看著漸漸暗下來的天色。

烏云壓頂。

要變天了。

他回到自己院落，沒進屋，而是走到偏房。

林遠已經醒了，正靠在床頭，小口喝著粥。

看到林玄進來，他放下碗：“少主。”

“感覺怎么樣？”

“好多了。”林遠說，“就是……渾身沒力氣。”

“正常，再養幾天就好了。”

林遠沉默了一會兒，忽然說：“少主，我……我想起來一件事。”

“什么事？”

“那個……紫眸尊者……它控制我的時候，我迷迷糊糊聽到過一些話……”

林玄立刻坐下：“說。”

“它說……它來青陽城，是為了找一樣東西……”林遠努力回憶，“好像是……一塊玉？還是什么……記不清了……”

“還有呢？”

“還說……東西就在林家……但具體在哪，它也不知道……所以它要控制一些人，慢慢找……”

玉？

林家有什么特別的玉嗎？

林玄皺眉思索。

他沒印象。

“你還聽到別的嗎？”

林遠搖頭：“沒有了……大部分時間，我都是昏昏沉沉的……”

“行，你好好休息。”林玄起身，“想起來什么，隨時告訴我。”

他走出偏房，回到自己房間。

坐在桌前，他掏出鎮魂鼎，放在桌上。

鼎身溫潤，那道細微的裂紋還在。

修復度：13%。

“系統，”他在心里問，“林家有什么特殊的玉嗎？”

【檢索中……】

【林家現存玉器類物品共三百七十四件，其中具有靈力波動的二十七件】

【特殊程度較高的有三件：】

【一、家主令牌（玄階法器，功能：象征身份，開啟部分禁制）】

【二、傳功玉簡（地階殘篇，記錄林家核心功法）】

【三、未知玉佩（信息不足，疑似與祠堂有關）】

未知玉佩？

林玄眼睛一瞇。

“能詳細說說那個未知玉佩嗎？”

【信息不足，無法分析】

【建議：親自查看】

親自查看……

祠堂。

三長老剛才就在祠堂。

林玄站起身，在房間里踱步。

去，還是不去？

去了，可能會撞見三長老，不好解釋。

不去……那塊玉佩，可能就是紫血教的目標。

正猶豫著，門外突然傳來急促的敲門聲。

“少主！少主！不好了！”

是林小虎的聲音。

林玄打開門：“什么事？”

“家主……家主讓您立刻去議事堂！”林小虎氣喘吁吁，“出大事了！”

“什么事？”

“王……王家的人來了！”林小虎臉色蒼白，“他們說……要我們交出兇手！”

“兇手？”林玄心里一沉，“什么兇手？”

“就是……就是五天前，在后山被打傷的那個王家高手……他……他死了！”

林玄瞳孔驟縮。

死了？

那個被他打昏的王家高手，死了？

“怎么死的？”他沉聲問。

“不、不知道……王家的人說是我們下的毒手，要我們給個交代……現在人就在議事堂，吵得可兇了！”

林玄深吸一口氣。

“走。”

他大步朝議事堂走去。

心里，那個不祥的預感，越來越重。

紫血教……

這是要，借刀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