鴻蒙泉底，水壓仿佛無數只冰冷的手掌，從四面八方擠壓著林牧的每一寸肌膚。淡金色的泉水濃稠得近乎實質，蘊含的鴻蒙之力雖然精純，卻也帶著一股天然的沉重與滯澀感。蘇凝霜撐開的淡金色通道，如同一個脆弱的泡沫，勉強維持著不被周圍無盡的泉水壓垮。

林牧此刻就站在這通道盡頭，腳下是光滑如鏡、泛著暗金色的鴻蒙石。前方不遠處，那塊鑲嵌在巨大鴻蒙石石縫中的拳頭大小、散發著柔和金光的晶體——鴻蒙靈晶，正如同心臟般微微搏動，每一次搏動都牽引著周圍泉水的流動，散發出令人心悸的鴻蒙波動。

成功似乎近在咫尺。

但就在林牧屏住呼吸，準備上前取晶的剎那——

“喀啦…喀啦啦…”

一陣令人牙酸的巖石摩擦聲，從他左側不遠處的鴻蒙石群中傳來！

林牧心頭警鈴大作，猛地轉頭！

只見一塊原本看似渾然一體、毫無破綻的暗金色巨石，表面突然裂開無數細密的紋路！緊接著，碎石剝落，一個龐大的身影從“石殼”中掙脫而出！

那是一只足有丈許高、通體覆蓋著厚重暗金色石甲的巨獸！它形似巨龜，卻又生著蜥蜴般的頭顱和一條粗壯的、末端帶著棱錐的石尾。四肢粗短有力，爪尖鋒利如刀，深深嵌入鴻蒙石中。最駭人的是那雙眼睛，并非血肉之軀，而是兩塊幽深的、仿佛能吸收一切光線的黑色晶石，此刻正死死“盯”著林牧，冰冷、兇戾、毫無情感！

它身上散發出的氣息——地獸境高境！而且在這充滿了濃郁鴻蒙之力和強大水壓的泉底，這股氣息更加凝實、更加狂暴！

石甲獸！鴻蒙靈晶的伴生守護者！

“吼——！！”

沒有聲音在水中傳播，但那無聲的魂力咆哮卻如同實質的沖擊波，狠狠撞在林牧的神魂之上！蘇凝霜撐開的淡金色通道都劇烈搖晃了一下，邊緣處出現細密的裂紋！

林牧悶哼一聲，識海一陣震蕩，眼前發黑。他沒想到這畜生的第一擊竟然是神魂層面的！若非他這段時間靈魂之力提升不少，又有《天機御靈訣》護持，恐怕這一下就要吃大虧！

“小心！是石甲龜蜥！它靈智不高，但防御和力量極強，尤其擅長利用水壓和神魂沖擊！”蘇凝霜清冷的聲音透過通道隱約傳來，帶著一絲凝重。

那石甲龜蜥顯然沒打算給林牧喘息之機。一擊神魂咆哮未能奏效，它那粗短的四肢猛地一蹬身下的鴻蒙石，龐大的身軀竟以一種與體型不符的速度，轟然朝著林牧沖撞而來！四肢劃動間，暗金色的石爪撕裂水流，帶起一道道肉眼可見的真空軌跡，恐怖的水壓被它生生排開，化作推動它前進的助力！

快！勢沉！避無可避！

林牧瞳孔驟縮！在這狹窄的通道內，他根本沒有多少閃轉騰挪的空間！硬扛？開什么玩笑，看那架勢，就算是一座小山也得被撞塌！

“靈霏！干擾它！”林牧在識海中急喝。

一直趴在他肩頭、被水壓和石甲獸氣息壓得有點蔫的靈霏，聞言立刻鼓起腮幫子，對著沖來的石甲龜蜥，用盡吃奶的力氣噴出一小團淡白色的藥霧。藥霧在水中擴散很慢，但目標明確地飄向石甲龜蜥的頭部。

“噗……”

藥霧糊了石甲龜蜥一臉。然而……這畜生似乎對靈霏目前級別的藥霧抗性極高！只是動作稍微遲緩了微不足道的一瞬，搖了搖腦袋，那黑色晶石般的眼睛里的兇光反而更盛了！

“吼?。┤说男|西?。?/p>

無效！

電光石火間，林牧做出了最本能的反應——他放棄了后退（也退不了多遠），反而借著靈霏爭取的那微不足道的一瞬，雙腿灌注靈力，猛地向側面蹬踏通道壁，整個人如同游魚般側向滑出！

幾乎是擦著石甲龜蜥那布滿棱角的厚重肩甲掠過！粗糙冰冷的石甲刮過他的護體靈氣，發出令人牙酸的摩擦聲，靈氣護罩劇烈波動，差點崩碎！

“砰——?。?！”

石甲龜蜥狠狠撞在了林牧剛才站立位置后方的鴻蒙石上！沉悶到極致的撞擊聲，即使隔著水和通道，也震得林牧耳膜嗡鳴！那塊堅硬的鴻蒙石，竟然被撞得向內凹陷了一大塊，周圍布滿了蛛網般的裂痕！碎石四濺，水流激蕩，蘇凝霜撐開的通道再次劇烈搖晃，裂紋更多了！

好恐怖的蠻力！林牧心有余悸。這要是被撞實了，就算有《鴻蒙靈體訣》打底，估計也得筋斷骨折，內臟移位！

一擊落空，石甲龜蜥顯然被激怒了。它猛地轉身，那條粗壯的石尾如同攻城巨錘，攜著萬鈞之勢和恐怖的水壓，攔腰橫掃而來！尾巴未至，激蕩的水流已經形成了一道無形的墻壁，擠壓著林牧的活動空間！

“不能硬接！”林牧咬牙，再次催動《鴻蒙靈體訣》，身體在水中強行扭出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險之又險地從石尾橫掃的上方空隙鉆了過去！但尾巴帶起的強勁水流依舊抽打在他的腰側，劇痛傳來，肋骨似乎又發出了不堪重負的呻吟。

“這樣下去不行！被動躲閃，遲早被它逼到死角！必須反擊，找到它的弱點！”林牧腦中飛快思索。

他一邊憑借靈活的身法在狹窄的通道內與石甲龜蜥周旋，一次次驚險地避開那足以開山裂石的爪擊、尾掃和沖撞，一邊將靈魂之力提升到極致，運轉《天機御靈訣》的感知法門，仔細觀察這頭龐然大物。

暗金色的石甲覆蓋全身，厚重無比，接縫處幾乎微不可查。關節處雖然相對靈活，但也覆蓋著細密的鱗甲狀石片。頭部除了那對黑晶眼睛，口鼻都被堅硬的骨質覆蓋。腹部……似乎比背部顏色稍淺？而且那里石甲的紋理似乎有所不同，更加細密緊湊。

“眼睛和相對柔軟的腹部嗎……”林牧心中有了計較。但他很快發現，這石甲龜蜥戰斗本能極強，對自己的弱點保護得相當到位。頭部總是微微低垂，用堅硬的前額甲殼保護眼睛；轉身和攻擊時，腹部總是緊貼著鴻蒙石或蜷縮起來，極少暴露。

更麻煩的是，他嘗試了幾次攻擊。玄宸劍斬在石甲上，只能迸濺出幾點火星，留下一道淺淺的白痕，根本無法破防！《烈火掌》的火焰在水中威力大減，拍上去連個印子都留不下！

“該死！這烏龜殼也太硬了！”林牧心中暗罵。他的攻擊就像是給這大家伙撓癢癢，反而更加激起了它的兇性。而他自己，在連續的高強度閃避和防御下，靈力消耗巨大，氣息開始不穩。

“主人！用魂力！嘗試干擾它！它的靈魂波動很單一！”靈汐微弱卻急切的提醒在識海中響起。她雖然還在沉睡恢復，但感知到林牧的危險，勉強分出一絲意念。

魂力干擾？林牧心中一動。這石甲龜蜥肉身強悍，但靈智似乎確實不高，剛才的神魂咆哮雖然兇猛，卻直來直去，沒什么變化。

又一次狼狽地躲開石爪拍擊，林牧拉開一點距離，雙眼陡然亮起冰藍色的魂力光芒！

“魂刺！”

無形的靈魂之力高度凝練，化作一根細若牛毛的冰藍色尖針，無視物理防御，直刺石甲龜蜥那幽深的黑晶眼眸！

“吼——！”

石甲龜蜥龐大的身軀猛地一僵！發出一聲蘊含痛苦和暴怒的無聲嘶吼！那雙黑晶眼睛驟然黯淡了一瞬，仿佛蒙上了一層冰霜！它瘋狂地甩動腦袋，前爪抬起，似乎想捂住眼睛，動作變得有些混亂。

有效！雖然無法造成實質傷害，但顯然干擾了它的感知和行動！

就是現在！

林牧抓住這稍縱即逝的機會，體內剩余靈力瘋狂涌動，身影在水中劃出一道模糊的殘影，不再是躲避，而是主動欺近！目標——石甲龜蜥因甩頭而微微抬起的下頜下方，那片顏色稍淺、紋理細密的腹部區域！

“玄宸——破甲！”

他將所有靈力、魂力，甚至引動了一絲玄宸劍深處沉寂的鴻蒙鋒銳之氣，全部灌注于劍尖！玄宸劍發出低沉的嗡鳴，劍尖一點金芒濃縮到極致，不再是斬，而是刺！集中一點，登峰造極！

“嗤——！”

這一次，不再是金鐵交鳴的脆響，而是利刃刺入某種堅韌皮革又撕裂巖石的悶響！

劍尖精準地刺入了那片相對薄弱的腹部石甲！暗金色的石甲在蘊含鴻蒙之力的鋒銳下，終于被破開了一個小洞！黑色的、粘稠的血液如同石油般噴涌而出！

“吼嗷——?。?！”

石甲龜蜥發出了開戰以來最凄厲的慘嚎！劇痛讓它徹底瘋狂！它龐大的身軀瘋狂扭動，粗壯的石尾不顧一切地朝著近在咫尺的林牧抽來！這一擊含怒而發，速度比之前快了近倍！而且因為距離太近，幾乎避無可避！

林牧剛想抽劍后退，卻感覺到劍身被石甲龜蜥收縮的肌肉和堅硬的內部骨骼卡住了！急切間竟沒能拔出！

眼看那足以開碑裂石的巨大石尾就要將他攔腰抽成兩截！

“靈霏——！”林牧目眥欲裂，在識海中狂吼！

“嚶——！??！”

一直趴在通道邊緣、緊張觀戰的靈霏，小眼睛瞬間瞪圓！它也感覺到了主人致命的危機！這一刻，它體內那屬于鴻蒙藥狐的古老血脈仿佛被徹底點燃！它猛地張開小嘴，不是噴出藥霧，而是發出一聲尖銳到穿透靈魂的狐鳴！

這聲鳴叫并非攻擊，而是……一種源自血脈深處的呼喚、共鳴、甚至是……命令？

詭異的一幕發生了！

石甲龜蜥那瘋狂抽來的石尾，在距離林牧腰部不足三尺的地方，猛地僵住了！不是它自己想停，而是……它身下、周圍那些暗金色的鴻蒙石，突然活了過來一般！數條粗大的、由鴻蒙石精華凝聚而成的淡金色鎖鏈，如同靈蛇般從石縫中竄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纏繞上了石甲龜蜥的四肢、脖頸和那條致命的石尾！

“吼？吼吼——！！”石甲龜蜥驚愕、憤怒、不解地咆哮，拼命掙扎。但那些淡金色鎖鏈堅韌無比，深深勒入它的石甲，更與整個泉底的鴻蒙石脈隱隱相連，任它力大無窮，一時竟也掙脫不開！它那雙黑晶眼睛猛地轉向靈霏，里面充滿了難以置信和一絲……畏懼？

林牧也驚呆了。但他反應極快，知道這是靈霏不知用什么方法創造出的絕佳機會！他趁機猛地發力，“噗嗤”一聲，將玄宸劍從石甲龜蜥腹部拔出，帶出一大蓬黑血。

石甲龜蜥重傷之下，又被神秘鎖鏈束縛，氣息急劇萎靡，掙扎的力道也小了許多。

林牧看了一眼手中劍刃染血的玄宸劍，又看了一眼那暫時被禁錮的巨獸，眼中閃過一絲猶豫。殺？還是……

“取晶，速退！鎖鏈困不住它太久！此地鴻蒙之力有異動！”蘇凝霜急促的聲音傳來，通道的裂紋正在快速蔓延，顯然她也支撐得很辛苦。

林牧不再遲疑，轉身沖向那塊巨大的鴻蒙石。這一次，再無阻礙。他伸手握住那枚微微搏動的鴻蒙靈晶，觸手冰涼，內部仿佛有金色的液體在流轉，磅礴精純的鴻蒙之力順著掌心傳來。

用力一拔！

“嗡……”

鴻蒙靈晶離石的瞬間，整個泉底的淡金色泉水似乎都暗淡了一瞬，那無形的脈動停止了。而身后被鎖鏈困住的石甲龜蜥，發出一聲不甘又虛弱的低吼，掙扎的幅度越來越小，眼中的兇光也漸漸熄滅，最終緩緩閉上了那雙黑晶眼睛，龐大的身軀隨著鎖鏈的松弛，慢慢沉入下方的鴻蒙石縫隙中，消失不見，只留下那灘黑血緩緩消散在泉水中。

“走！”蘇凝霜的聲音帶著明顯的催促。

林牧不敢停留，握著尚有余溫的鴻蒙靈晶，沿著已經開始不穩的淡金色通道，迅速向上沖去。

“嘩啦！”

沖出水面，重新呼吸到谷中清新的空氣，林牧才感到一陣后怕和脫力。剛才泉底的戰斗雖然短暫，卻兇險萬分，任何一個失誤都可能萬劫不復。他癱坐在泉邊，大口喘氣，檢查自身——靈力消耗了七八成，腰側被水流抽中的地方一片青紫，隱隱作痛，但好在沒有傷及根本。

靈霏也濕漉漉地從他懷里鉆出來，小腦袋耷拉著，顯得十分疲憊萎靡。剛才那一聲血脈呼喚，顯然消耗了它極大的力量。

蘇凝霜收回撐開通道的靈力，臉色也比平時蒼白了一絲。她看著林牧手中的鴻蒙靈晶，清冷的眼中閃過一絲復雜的情緒，有贊許，也有探究，最終化為平靜。

“沒想到，你竟真能取來靈晶，還……”她看了一眼累趴下的靈霏，“你這小狐貍，倒是總能給人驚喜。剛才那鎖鏈……是它引動了泉底鴻蒙石脈的殘留靈性？”

林牧苦笑著點點頭，摸了摸靈霏的小腦袋：“我也沒想到……這次多虧了它?！彼麑⑷椎膽鸲愤^程簡單說了一遍，省略了靈汐的提醒，重點描述了石甲龜蜥的強悍和靈霏最后的關鍵作用。

蘇凝霜聽后，若有所思：“石甲龜蜥乃鴻蒙石脈精華所化，靈霏身具最純凈的鴻蒙藥狐血脈，能引動石脈殘留靈性相助，倒也說得通。不過……”她頓了頓，“此事莫要對外人提起。鴻蒙谷的秘密，越少人知道越好?！?/p>

“弟子明白?！绷帜拎嵵攸c頭。

“鴻蒙靈晶既已到手，接下來，便是凝聚丹道心印了。”蘇凝霜將話題轉回正事，“丹道心印，乃是煉丹師自身丹道感悟、靈魂之力與丹火控制力凝聚而成的一種特殊印記。非心性堅定、于丹道一途有獨特領悟者不可得。按照天機閣記載，最低標準，也需能穩定煉制出‘道凈’品質的凡品高階丹藥?！?/p>

道凈品質！林牧心中一凜。他之前煉出的最高品質也只是“靈凈”，距離完全剔除雜質、丹藥渾然一體、蘊含一絲丹道真意的“道凈”品質，還差著不小的距離。而且必須是凡品高階丹藥，難度更高。

“你有鴻蒙靈體，靈魂感知力遠超常人，又有這鴻蒙藥狐輔助，辨識藥性、穩定火候事半功倍?！碧K凝霜看著他，“谷中靈植隨你取用，鴻蒙泉水亦可助你平心靜氣，凝練魂力。能否成功，就看你這一個月的苦功了?！?/p>

一個月！林牧感受到壓力，但也激起了斗志。靈汐還在沉睡，急需高階養魂丹藥；上古丹爐的秘密近在眼前；外面還有吳天雄乃至青云宗、蒼雷宗的威脅……他沒有時間可以浪費！

“請師姐放心，林牧必當竭盡全力！”

接下來的日子，林牧的生活重心徹底轉移到了煉丹上。

蘇凝霜說話算話，谷中那些年份足夠、品相上佳的靈植，只要不傷及根基，都允許他采摘。靈霏雖然累壞了，休息了兩天才恢復精神，但一聽說要幫林牧煉丹找藥材，立刻又變得生龍活虎。它的小鼻子簡直比最高階的尋寶鼠還靈，總能精準地找到藥性最飽滿、年份最合適的靈植，用小爪子小心翼翼地挖出來，獻寶似的捧到林牧面前。

林牧在木屋旁的空地上，用幾塊平整的鴻蒙石和收集來的耐火材料，搭了一個簡陋但足夠結實的石質丹臺，又用之前擊殺暗影豹等妖獸獲得的、品質不錯的獸骨獸角，配合一些基礎煉器手法，勉強煉制了一個凡品中階的“獸骨鼎”作為丹爐——雖然遠不能和上古鴻蒙丹爐相比，但暫時夠用了。

煉丹，尤其是煉制高階丹藥，是極其耗費心神和靈力的事情。

林牧從最基礎的凡品高階“聚氣丹”開始練手。有靈汐留下的詳細傳承，有靈霏的藥材輔助，有鴻蒙泉水的清涼凝神，他的進步速度堪稱恐怖。從最初的三爐才能勉強成一爐“靈凈”品質，到后來兩爐成一爐，再到后來幾乎爐爐都能出“靈凈”，而且品質穩步提升。

但“道凈”品質，仿佛一道天塹，橫亙在前。

明明藥材處理得完美無瑕，火候控制得分毫不差，靈魂感知也清晰無比，可成丹之時，總是差了那么一絲絲韻味，丹藥表面總有一兩處微不可察的靈氣漩渦不夠圓融，無法達到渾然一體、道韻自生的境界。

失敗了不下二十次！珍貴的靈植消耗了不少，林牧的心神也疲憊不堪。

“到底差在哪里？”深夜，林牧盯著丹爐中又一次“靈凈”上品、卻非“道凈”的聚氣丹，眉頭緊鎖。

靈霏趴在他腳邊，也顯得有些沮喪，小尾巴無精打采地耷拉著。

“丹道心印……心印……”林牧喃喃自語，回憶著蘇凝霜的話和靈汐傳承中的描述，“是感悟，是靈魂之力與丹火的交融，是自身對丹道的理解……”

他忽然想起，自己煉丹時，雖然小心翼翼，力求精準，但似乎……太過拘泥于步驟和傳承？就像是在臨摹一幅名畫，形似而神不似？

“我的道是什么？我煉丹是為了什么？”林牧捫心自問。

為了修復靈汐的靈魂，為了提升實力，為了自保，為了復仇……這些是目的，是動力，但似乎……不是“道”。

他閉上眼睛，拋開那些具體的丹方步驟、火候數據。識海中，浮現出鴻蒙谷中生機勃勃的靈植，它們吸收鴻蒙之氣，自然生長，各具靈性；浮現出鴻蒙泉水泊泊涌出，滋養萬物，潤物無聲；浮現出自己修煉《鴻蒙靈體訣》時，體內靈氣與外界鴻蒙之力的共鳴交融……

生生不息，自然和諧，兼容并蓄……這是鴻蒙，也是天地至理。

煉丹，不正是萃取草木精華，調和陰陽五行，賦予其新的生命和力量嗎？為何一定要拘泥于固定的“形”？為何不能順應藥材本身的特性，引導其自然交融？

一個朦朧的念頭在他心中漸漸清晰。

第二天，他沒有再煉聚氣丹，而是選擇了另一種相對冷門、但藥性更溫和、與鴻蒙氣息更契合的凡品高階丹藥——“潤脈丹”。此丹主要用于溫養拓寬經脈，對藥性融合的“自然”要求更高。

他沒有嚴格按照傳承中的固定順序投放藥材，而是根據靈霏提供的、對每一株主藥和輔藥當前狀態最細微的感知，調整了投放時機和火力大小。他甚至嘗試在成丹的最后關頭，不再強行用魂力壓制塑形，而是如同引導溪流匯入湖泊般，用魂力輕柔地撫平丹藥內部最后一點細微的靈氣沖突，讓藥力自行尋找最和諧的平衡點。

整個過程，他不再緊繃，而是進入了一種奇妙的、與丹爐、與火焰、與藥材共鳴的狀態。仿佛他不是在煉丹，而是在參與一場生命的調和與孕育。

靈霏似乎也感受到了他的變化，安靜地蹲在一旁，身上的白色霞光柔和地籠罩著丹爐，無聲地輔助著。

時間一點點過去。

當丹爐中傳來的不再是濃烈的藥香，而是一種清新自然、仿佛雨后山林般的氣息時，林牧知道，成了。

他深吸一口氣，緩緩揭開爐蓋。

三枚龍眼大小、通體呈現溫潤玉白色、表面光滑如鏡、隱隱有淡金色光華內斂流轉的丹藥，靜靜躺在爐底。丹藥之上，沒有任何雜色斑點，靈氣波動圓融一體，更有一絲難以言喻的、生機勃勃的道韻縈繞其上。

道凈品質！潤脈丹！

不僅如此，就在丹藥成型、道韻生成的剎那，林牧清晰地感覺到，自己的識海深處，那枚淡金色的魂種旁邊，一點溫潤的、帶著淡淡藥香和生機氣息的乳白色光點，悄然凝聚成形！

丹道心??！雖然還很微弱，如同初生的嫩芽，但它真實存在了！

“成功了……”林牧長長吐出一口濁氣，臉上露出了如釋重負又充滿喜悅的笑容。他輕輕伸出手，那枚初生的丹道心印微微一閃，一道乳白色的柔和光芒掃過爐中的三枚道凈潤脈丹，丹藥表面的光華似乎更加瑩潤了一絲。

“嚶嚶嚶！”靈霏歡快地跳起來，圍著丹爐轉圈，小尾巴搖得飛快，比林牧還要興奮。

有了第一次成功凝聚丹道心印的經驗，林牧信心大增。他沒有停歇，立刻開始著手煉制此行的最終目標——凡品高階“醒魂丹”！

這一次，有了丹道心印的輔助，過程更加順暢。他對藥性的把握、對火候時機的掌控、對丹藥內部靈氣平衡的引導，都達到了一個新的高度。雖然醒魂丹煉制難度遠高于潤脈丹，但林牧沉心靜氣，將鴻蒙谷的寧靜祥和、自身的堅定信念、以及對靈汐早日蘇醒的期盼，都融入了煉丹之中。

當爐蓋再次揭開時，兩枚通體淡金、晶瑩剔透、表面有道道天然云紋、散發著純凈而強大靈魂波動的丹藥，映入眼簾。

醒魂丹，道凈品質！而且一爐雙丹，品質極高！

林牧小心翼翼地取出一枚，走到一直放在鴻蒙泉邊溫養的玄宸劍旁。他運轉丹道心印，引導著醒魂丹中精純無比的靈魂之力，緩緩渡入劍身。

玄宸劍輕輕震顫，發出愉悅的低鳴。劍身上那些金色紋路明顯亮了起來，如同干涸的河床得到了甘霖的滋潤。識海中，靈汐那沉寂已久的靈魂波動，終于變得清晰而穩定，雖然依舊虛弱，但不再有潰散之危，甚至傳遞出一絲微弱的“安心”和“感謝”的情緒。

“靈汐，好好休息，等我找到更好的藥材，一定讓你盡快醒來?！绷帜凛p撫劍身，柔聲說道。

他將另一枚醒魂丹珍重收好，然后拿起了那枚鴻蒙靈晶、仿制天機羅盤，感受著識海中那枚新生的、乳白色的丹道心印。

三樣東西，終于齊備了！

他抬頭，望向山谷中央，那座在晨光中沉默矗立的古老石臺，和石臺上那尊仿佛沉睡了萬古的鴻蒙丹爐。

解開封印，獲取上古丹道傳承的時候，到了。

而他沒有注意到的是，在他全神貫注煉丹、凝聚心印的這一個月里，鴻蒙谷口那看似平靜的幻陣霧氣，涌動的頻率似乎比以往快了一絲。谷外，幾雙隱藏在暗處的眼睛，耐心得可怕，始終未曾離去。

泉眼之底，那塊巨大的、失去了靈晶的鴻蒙石深處，那雙曾經睜開過一瞬的石質眼眸，似乎……又微微動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