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街如獄。
無數畫著詭異臉譜的紙扎人,邁著僵硬卻迅疾的步伐,如同潮水般從四面八方的巷弄中涌出。
在陰風的吹拂下,發出嘩啦啦的脆響。
“嘻嘻嘻……”
“抓新娘……喝喜酒……”
尖銳刺耳的嬉笑聲,沖擊著醫館單薄的大門。
砰!砰!砰!
數以百計的紙人撞擊在門板上,那看似脆弱的紙軀,在詭厄之力的加持下,竟爆發出了堪比煉肉境武者的怪力。
“頂住!給老子頂住!”
門后,福伯滿頭大汗,帶著兩名臨時雇來的雜役,死死地抵住大門。
他手中的殺豬刀早已出鞘,眼神兇狠,但面對這鋪天蓋地的邪祟,握刀的手也不禁微微顫抖。
“少爺……怎么還沒出來?”
咔嚓!
一聲脆響,門栓斷裂。
兩扇大門轟然洞開,一股腐臭陰冷的狂風瞬間灌入大堂。
“桀桀桀!找到了!”
沖在最前面的,是一個身高兩米、畫著黑白無常臉譜的巨大紙人。
它張開血盆大口,手中哭喪棒帶著呼嘯的風聲,朝著福伯的頭頂狠狠砸下!
“我命休矣!”
福伯瞳孔驟縮,想要揮刀格擋,卻發現身體已被那股陰煞之氣凍僵,根本動彈不得。
“滾!”
一聲清冷的嬌喝,宛如寒冬臘月里的冰凌破碎,從后堂方向驟然響起。
呼——!
一股幽藍色的寒流,以后堂為中心,呈扇形瞬間爆發而出,直接撞上了那個巨大的黑白無常紙人。
那紙人保持著揮棒的姿勢,瞬間凝固。
緊接著,一層冰霜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覆蓋了它的全身。
咔嚓。
紙人身上傳來一聲輕響,隨后如同被打碎的瓷器一般,崩解成了無數細碎的冰渣,散落一地。
“這是……”
福伯死里逃生,瞪大了眼睛向后看去。
只見后堂的簾幕掀開,兩道身影并肩走出。
林澈一身黑衣,面容冷峻,指尖夾著數枚泛著幽綠光芒的銀針。
而在他身側,林若雪身著素白羅裙,滿頭青絲無風自動,周身繚繞著一圈淡淡的幽藍光暈。
“哥,這些臟東西,交給我。”
林若雪向前踏出一步。
這一步落下,地面上的青磚瞬間結上了一層厚厚的白霜。
她緩緩抬起雙臂,十指纖纖,在虛空中結出一個古老而晦澀的印訣。
太陰幽熒體在這一刻全面覺醒,那只早已被煉化的本命冰蠶在丹田內發出興奮的嘶鳴,噴吐出源源不斷的太陰本源。
《太陰煉形術》——玄霜凍界!
嗡!
以濟世醫館為中心,方圓百丈之內的溫度驟然暴降,仿佛瞬間從初秋跨入了嚴冬。
空氣中的水汽迅速凝結成冰晶,紛紛揚揚地灑下。
那些正爭先恐后往醫館里鉆的紙人和皮影,動作齊齊一滯。
“冷……好冷……”
那些原本不知疼痛、不懼生死的傀儡,此刻竟然發出了恐懼的顫音。
咔咔咔咔——!
令人牙酸的結冰聲連綿不絕。
只見街道之上,那密密麻麻的紙人軍團,從最前排開始,一個接一個地化作了晶瑩的冰雕。
不過數息之間。
濟世醫館門前的那條長街,竟化作了一片冰天雪地!
“嘶——”
福伯倒吸一口涼氣,看著眼前這神跡般的一幕,驚得下巴都快掉下來了。
這……這還是那個連吹點風都會咳嗽半天的大小姐嗎?
“呼……呼……”
施展完這一擊,林若雪的臉色微微發白,身體晃了晃。畢竟她才剛剛覺醒體質,施展如此大范圍的術法,對她的消耗極大。
“小心,還有漏網之魚!”
林澈眼疾手快,一把扶住妹妹,同時目光如電,射向街道兩側的陰影之中。
那些紙人雖然被凍住了,但那些藏在地上的皮影,卻因為緊貼地面,且材質特殊,并未完全被冰封。
嗖!嗖!嗖!
十幾道漆黑的皮影趁著林若雪力竭之際,如同利箭般從冰層下方竄出,直撲二人的面門。
“早等著你們呢。”
林澈冷笑一聲,不僅不退,反而右手猛地一揚。
“去!”
咻咻咻——!
九枚早已蓄勢待發的玄鐵針,化作九道幽綠色的流光,瞬間劃破夜空。
噗噗噗!
那些皮影動作雖快,卻快不過林澈那出神入化的御針之術。
銀針精準無比地釘在了每一張皮影的眉心命門之上。
沒有劇烈的爆炸,也沒有驚天動地的聲響。
只有一陣令人毛骨悚然的“滋滋”腐蝕聲。
只見那九枚銀針刺入之處,迅速蔓延出一團墨綠色的毒氣。
“啊——!痛!痛煞我也!”
虛空中,竟然傳來了那侏儒班主凄厲的慘叫聲!
那些皮影仿佛擁有了痛覺,劇烈扭曲掙扎,隨后在毒氣的侵蝕下,迅速發黑潰爛,最終化作一灘灘散發著惡臭的黑水。
【蝕靈毒勁】,專傷神魂,順藤摸瓜!
這毒素不僅毀了傀儡,更順著那肉眼難辨的操控絲線,狠狠地反噬了遠在城西戲臺的本體!
“搞定。”
林澈手掌一招,九枚銀針倒飛而回,懸浮在他掌心之上,滴血未沾,只是那原本幽綠的光芒更加深邃了幾分。
此時,街道盡頭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
“林先生!撐住!我們來了!”
柳清寒一馬當先,手持斬魔刀,帶著十幾名全副武裝的鎮妖衛,殺氣騰騰地沖了過來。
她們原本在鎮妖司駐守,察覺到城西的異動和那沖天的陰氣后,便立刻集結人馬趕來支援。
柳清寒本以為會看到一幅慘烈的景象,甚至做好了給林澈收尸的準備。
然而,當她勒馬停在醫館門前時,整個人卻徹底僵住了。
“這……這是……”
她看著眼前那延綿百米、晶瑩剔透的冰封長街,看著那數百具栩栩如生的紙人冰雕,只覺得大腦一片空白。
這可是數百只厲鬼傀儡啊!
就算是她這個煉臟境武者陷進去,恐怕也得脫層皮。
可現在,它們竟然全被凍住了?
柳清寒僵硬地轉過脖子,看向站在醫館門口的那對兄妹。
林澈負手而立,神色淡然。
而他身邊那個看似柔弱、平日里連門都不出的妹妹林若雪,此刻周身寒氣繚繞,正用一種清冷的目光注視著這一切。
“這是……令妹做的?”
柳清寒的聲音都在顫抖。
“算是吧。”
林澈淡淡一笑,伸手替林若雪理了理有些凌亂的鬢角。
“家里進了蟲子,妹妹愛干凈,就順手打掃了一下。”
順手……打掃?
柳清寒看著那滿街的冰雕,嘴角狠狠抽搐了一下。
這叫順手?
這簡直就是屠殺!
這對兄妹,到底是哪里冒出來的怪胎?
哥哥醫武雙絕,殺人于無形!
妹妹更是深藏不露,一出手就是冰封百米!
“柳統領來得正好。”
林澈沒有在意柳清寒的震驚,他抬頭看向城西的方向,那里的紅霧雖然稀薄了一些,但依然在翻滾涌動,透著一股垂死掙扎的瘋狂。
“小的們已經清理干凈了,接下來,該去收拾那個老的了。”
“林先生的意思是……”柳清寒精神一振。
“直搗黃龍。”
林澈眼中寒芒乍現,將手中那盒重新填滿的毒針收入袖中。
“那戲班班主被我傷了神魂,又遭了毒氣反噬,現在正是他最虛弱的時候。”
“趁他病,要他命!”
“若雪,還能走嗎?”林澈轉頭看向妹妹。
“能!”
林若雪深吸一口氣:“哥,我要去!我要親手拆了那個想害我的戲臺!”
“好!”
林澈大笑一聲,豪氣頓生。
“那就走!”
“今晚,咱們就去把那如意戲班連根拔起!”